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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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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止不住地流下,晏夙抬手用衣袖狼狈擦着,跪坐在地上抽泣。
“是不是……他是不是黎殊,他是不是忘记了我?”晏夙双目失神抬头看向前方。此时他的面前站了个黑衣人,又像个影子一样没有五官。
晏夙伸手抓住它的衣服重复问道:“是不是?”
“出入总会有点伤害的,”它也伸出手拉住晏夙想拉他起身,“他是黎殊啊,他不是说了吗?”
当年的事晏夙在无数个夜晚都会回想起,他说自己不后悔,可现在看见黎殊不认识自己,他有些后悔了。但黎殊还有母亲,他好不容易才和妈妈再见面怎么可以让他们再分开?
而自己有什么,母亲难产去世,后来父亲酗酒成性在晏夙四岁却外车祸被撞死,事后得到高额赔偿再由奶奶扶养。
好景不过六年,祖孙俩感情刚好起来时的一天早上,奶奶一人去后院因腿脚不好摔在地上,额头上瞬间流出鲜血,那一天的晏夙却外比平时多睡了两个小时醒来时家里已经聚满了人,他只看见的一口黑色的棺材和一群抹泪得人。
十岁,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亲戚都说他是克星没人愿意去扶养他,奶奶下葬后他自觉地出了家门,来到一座桥下。
看着湍流的江水,要不一了百了吧,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强迫着自已。
晏夙坐在一块石头上,双脚浸没在冰凉的江水中把他粗糙的小脚冻的通红。
如果跳江的话那该有多冷,如果回家的话家又在哪?
那一晚十岁的晏夙小脚已经失去知觉,要不就冻死吧。可是偏偏这时有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像是对自己说的。
“跳下去的话会被鱼吃的,死了会很丑的。”
就是这句话把晏夙的命留到了现在。
十岁的晏夙遇上了同龄的黎殊,两个孩子躺在一个大石板上聊着天,黎殊让晏夙把冻僵了的脚放在自己怀里,一点点了解彼此一点点温暖着对方。
一个十岁的孩子哪被一个陌生人这么关心过。
晏夙家的亲戚虽然不愿意领到家里养他,但是都会家家户户凑点钱供他上学,就当是还他家的情了,或许从此便不欠什么了。
靠在黎殊身上看星星画月亮时才知道他的父亲也不是好人,家庭气氛压抑,父亲长期家暴他的母亲,用着各种手段威胁她不准走,最常用的就是拿黎殊威胁,如果她走了,那黎殊就别想活着。
黎殊不在乎,但这却是他母亲的命。
黎殊笑着对晏夙说:“我现在离家出走了,我爸找不到我,这样我妈就能走了,就不会因为怕我爸找到我不敢走。”
一个扫把星和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就这样成了彼此的依靠。
晏夙的肚子咕咕叫着,黎殊说带他偷偷回家吃点东西。
“可你爸爸会打你的。”晏夙提醒道。
“没事,我妈走了他随便打我。”黎殊毫不在意,一路笑着回到家。
夜深人静的小路上深深的小巷子,细小的电流声和呼噜声不断传出。
黎殊带着晏夙走到门口却隔着门却听到了打骂声,黎殊的手瞬间抖了起来,拿出钥匙开门的手都慢了许多,那一晚黎殊的父亲因为黎殊夜不归宿再一次打了她,扬言要杀了她。
“好啊,是不是你教的,我每天在外拼死拼活挣钱养你们,你们是白眼狼吗?”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传也出来,黎辉胜骂的越来越难听,“那小子是不是和你学的?没看出来啊,你教他跑出去干嘛?有什么用你问你,十二点多了,他去找你的小情人了?”
“你够了!”尖利的女声反抗着,崩溃和无奈充斥在了每个字眼,“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小黎,他是你儿子啊!”
最后一句话夹着哭声越来越小,随后就是女人微微的抽泣声,和清脆的巴掌声。
“臭婊子!”
黎殊开门看见黎辉胜拿着椅子就要砸向何葵,他往前冲去推倒父亲,小小的身躯哪压地住一个成年男性?他很快就被父亲一把推开了,晏夙站在门口看的愣神,很快他也冲了进去扶起何葵。
然而却被黎辉胜抓住了衣领,他伸手捏着晏夙的脸问:“你是何葵跟谁生的小杂种?”
尖利的童声响彻整个房子,“快跑!妈你跑啊!”黎殊一口咬在了黎辉胜身上。
没等黎辉胜说出下一句话,他的大脑传来一声闷响,两眼开始昏花,感觉有液体从头上流了下来,“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挣扎开来得晏夙一脸茫然看向何葵,刚才要挥向何葵的椅子现在在她的手上,刚刚她用这张椅子结束了这场残忍地暴力。
她把椅子丢在一边蹲下身来抱住黎殊,话里带着责备:“你怎么回来了,要走就走啊!走得越远越好!”
嘴上说着这些让人伤心的话可身体又做出了最真实的举动,黎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旁的晏夙呆呆的站在那听到黎殊哭后他再也忍不住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何葵就这样抱着两个孩子左右安慰着,也不过问晏夙是谁,嘴里来回就是几句别哭了,妈妈在。
别哭了,妈妈在。
晏夙别伤心,你有妈妈了。
最后是隔壁的邻居查觉到不对报的警,警察到的时候何葵目光呆滞什么也不说,警察怕何葵杀夫后疯起来连孩子也杀,思考一番决定先是把孩子从她身边强行带走,而这一举动引起何葵的强烈不满。
现场的警察直接把她抓了起来,紧随其后来了一大批医护人员,有人在给何葵身上的大小伤口消毒包扎,另一些医护人员抬着担架直接把黎辉胜带走,何葵目光紧紧盯着把他送出了家门。
黎辉胜脑袋被砸后便一直昏迷不醒,他的家人知道后便一直找到何葵闹,从警察局闹到看守所。
“她就是故意的,她天天出去鬼混,身上脏的很,谁知道那些伤是谁打的,反正不能是我儿子打的!肯定是她做了什么才会被打。”
警察渐渐的习惯了,每次看到黎辉胜家人时都说在查了,验伤了,会公平公正的。
事情进展的并不如黎辉胜家里人心中的意,于是他们开始举横幅说警察局办事不公,偏心凶手。
他们家不愿意放过何葵,但也只能给她安了个防卫过当的罪名,于是何葵被关了五年。
何葵打了黎辉胜那夜过后就一直在看守所没和黎殊见面,直到真正坐在监狱里前也没见过黎殊。
何葵欣慰的笑了笑,还好没让儿子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黎殊好歹是黎辉胜的儿子,他家每周都有人来找黎殊,要么在家门口要么在学校等着他,来回就说何葵害的他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妄想黎殊回爷爷奶奶那帮着照顾黎辉胜。
父亲的所做所为他都记在了心里,黎辉胜是怎么对何葵的他不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毁了这个家黎殊也是分的清的。
几个馒头一杯豆浆成为两个人的日常。
为了省钱空瓶子和纸箱慢慢堆积了大半个房子,黎殊父母那边的家人即使知道也不敢管他,一边说他白眼狼,一边怕他和黎辉胜一样会发神经打人,双方默默交了学费就不再出面。
那个夏天两人上了同一所高中,一起住校,吃饭,午休……形影不离。
何葵从监狱里出来后一年没敢找也找不到黎殊,自己默默找了家面馆干活。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黎殊怎么补偿他没有母亲的五年。
她常在夜里哭泣,当初嫁给黎辉胜就是自己一时恋爱脑和家里断绝关系,夜里窄小的床上辗转反侧得想,想黎殊五年后长成什么样了,无数个深夜里她也想过黎殊还活着吗?泪水打湿枕头,脸上湿湿的,就这样过了五年。
她每个月赚的钱除了吃喝一些必须品几乎不花一分,她留下来一点点规划。本子上工整的字无一不显露出她对事情的认真。
“一月。给儿子买校服-200,给儿子买零食-100,儿子的学费-5000。”
“二月。给儿子买衣服-400,给儿子买零食-500,带儿子出去玩-500。”
“三月……”
就这么一点点写,一点点攒,她也不知道能否再次遇到黎殊。这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两个人的成绩好的出奇,在学校里“争的你死我活”直接在全校排名里搞出个断层第一第二。
晏夙十七岁那天已经步入十月,风里带了点寒气,两人在家穿着两件厚衣服。
黎殊听见楼下收废品的大爷再次吆喝起来,黎殊赶紧叫上晏夙两人手忙脚乱得把家里堆积的废品全卖了。
“燕子今天生日吧?大爷多给你点,你这堆东西36.7,大爷给你45,买点零食吃吃。”收废品大爷笑呵呵地从外套夹层里掏了掏,数出一堆零钱递给了晏夙。
“谢谢陈爷爷,燕子是叫女孩子的,”晏夙撇撇嘴接过那堆零钱,“我是男生。”
“哈哈哈,大爷也算是看着你俩长大的,叫叫不会少块肉的,是吧黎丫头。”大爷骑着三轮子朝他们挥挥手便开走了。
“走了黎丫头。”晏夙一掌拍在黎殊屁股上,黎殊被带着往前跌了几步,“说几次了,不再摸我屁股!你才是丫头!”
两人穿着校服在巷子里追着打着闹着。
黎殊抓住晏夙一脸认真道:“寿星今天吃不吃一碗长寿面?”
“就你那手艺?”晏夙抓起黎殊的手,将他手打开虎口掐住自己的脖子,“你不如掐死我,现在给你个机会”
“呸呸呸,去吗?我们找个饭店吃。”
他们两个也不是一点也没钱,晏夙父亲车祸后的高额赔偿还有很多,晏夙犹豫了一下,笑着点头答应。他想,这个暑假他一定要去找份暑假工补偿黎殊带他吃的更好些。
黎殊拉着晏夙两个人骑着自行车穿过大街小巷停在了一家面馆。
晏夙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里他俩都很少来,面馆开在了小学对面,以前没钱一放学就回家,还没仔细留意过这家面馆。
黎殊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说:“不用看了,翻修过的,和记忆里不一样。”
“你吃过这家?”晏夙问道。
“以前吃过吧,你呢?”
晏夙想了下,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回答道:“奶奶带我来吃过,谢谢你又再我来吃一次。”
黎殊知道他又想起了不好的事,索性闭了嘴,进门后看了眼门上的菜单,两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牛肉米粉。
“黎同学大手笔。”
“晏同学客气了。”
面馆几乎没有人,两个人刚来时最后一位客人正好和他们擦肩而过,晏夙找了个位置招呼黎殊和他一块坐工,这里的布局还和记忆中的一样,哪都没变,晏夙看着手里那张用胶带包住的红纸陷入沉思,那上面还写了牛肉粉三字。
那时候小,奶奶也是给自己点了碗牛肉粉,自己在一旁吃三鲜面,祖孙俩都很开心。
“牛肉面好了。”窗台的服务员喊道,和记忆力一样交牌拿面的流程。
晏夙看着牛肉粉有些难以下口,黎殊在旁边哼着歌嗦了好几口,他歪头问道:“不好吃?”
“还没吃,”晏夙拿起筷子搅和搅和还是没吃,“这和我记忆中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