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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溺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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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你要叫阿岚?”
少女缓慢而坚定地点头。
对于自己的新名字,阿岚很喜欢,并且适应良好,奶奶也是。
正屋右侧房间里。
“阿岚,你睡这个屋子。等会,别躺,褥子得拿去晒晒。”
奶奶把阿岚从床上拉起来,用手拍着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絮叨道:“这屋好久都没睡人了,老以前是阿清在住,现在你来了,得好好拾掇下。”
经常打扫,屋子里其实很干净,床上也没有什么灰尘,但老人家总觉得没人住的房子没人气,得先洗洗晾晒大扫除,才能住人。
阿岚低头观察着奶奶拉住自己手腕的手,经过医院近一周的相处,她已经熟悉了对方的气息。奶奶手掌虽小,但干燥温暖,让阿岚因他人触碰的紧张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奶奶给阿岚拍完灰,自然地松开她,把床上的被褥抱出去晾晒。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和煦地洒向大地。
院子石榴树下,三人围坐在张低矮的方桌前备菜。
准确的说,是谢清和奶奶备菜,阿岚的任务就是端正坐在小竹椅上,晒着太阳看奶奶切莲菜。莲菜旁边,放着谢清已经揉好醒着的面团,上面盖着一层白麻布。
风吹过树梢时的哗哗声,偶尔的鸟鸣,院子菜地里泥土的芬芳和各种蔬菜的瓜果香味,一并蔓延着,暖融融地包裹住阿岚。
她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
一旁择洗绿豆的谢清余光稍顿,胳膊被人碰了下。
“阿清。”奶奶压低声音叫他。
谢清侧头。
奶奶眉目慈爱,眼神示意他看坐着睡着的阿岚,“终于放松了。”
谢清抬眼,正大光明望向她。
少女的头侧枕在竹椅靠背,一缕栗棕色的头发斜在她白嫩的脸颊上,遮挡了微张的红润唇瓣,平时那双清澈无辜的狗狗眼被薄而净的眼皮盖住,长睫翘卷,卧蚕下的两颗小痣若隐若现,睡颜比醒着时更乖上几分。
垂眸,谢清五指淘洗着绿豆,声线略低,“希望她能尽快恢复记忆。”
“也是个命苦的娃。”奶奶感慨,“等她记起来了,找到爸妈,你可得好好向人家道歉。”
“嗯。”谢清起身,把洗好的绿豆倒进锅里,拿着锅往厨房走去。
奶奶也不多说,继续手里的动作,把切碎的莲菜和剁好的猪肉混合,开始调馅。
绿豆放锅里泡着,谢清出来,见到竹篦片上整整齐齐码了一小半的饺子,无奈上前,接过奶奶手中的擀面杖,熟练的把面剂子擀成圆薄片。
“怎么不等等我。”
奶奶斜了他眼,“你小孩家手慢,我可等不及。”
比起奶奶的速度,谢清算得上慢,但也和一般人差不了多少。
二十四五的年纪,被奶奶说是小孩,饶是谢清脸皮够厚,也招架不住老人的拳拳爱意。
不知道怎么回答,谢清只干巴巴叫了声“奶”,手下动作更快了。
奶奶也不计较,以前还羡慕别家的小孩嘴甜,能讨长辈欢心。现在想想自家孩子这样也挺好,不就是话少了些嘛,这叫成熟沉稳,胸有沟壑。
默契地接过谢清擀好的面片,奶奶继续包饺子。
阿岚是被一阵香气叫醒的。
闭着眼起身,顺着香味传来的方向挪着步子。
奶奶拿着勺子控着锅里的饺子,瞅她那馋样,笑呵呵开口:“阿岚醒了,马上洗手吃饭。”
阿岚五感渐渐归位,右手揉着惺忪的睡眼,鼻子嗅着诱人的饭香,完全清醒了。
好奇地趴在窗边,看谢清用刀把黄瓜啪的一下拍成几段,阿岚抖了抖,也不知害怕发出的声音还是其他,跳着后退好大一截,匆匆去洗手。
谢清先给干妈和爷爷爸妈各自献上一碗,才转身去了厨房。
午饭一人一碗猪肉莲菜馅饺子,一盘凉菜,一盘杏鲍菇炒鸡蛋,锅里还有面汤。
中午泡的绿豆,是给晚饭准备的。
阿岚学着谢清,把碗筷拿到石榴树下的方桌上放好,双手捧着碗,眼巴巴看着谢清盛饺子。
谢清给奶奶端过去一碗,接过阿岚的,满满给人舀了一碗,怕她烫,直接把碗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阿岚新奇地盯着饺子。在医院时,吃的都是外卖,没见过这种面食,忍不住的阿岚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时,被谢清制止。
“阿…岚,等人齐,长辈动筷了再吃。”
名字在唇齿停顿一息,谢清心里复杂奇异的感觉随着念出口的“岚”字消散,变得顺畅。
好似干妈把这个字送给了她。
阿岚不理解,犹豫了几秒,还是听话放下筷子,盯着饺子咽口水,时不时偷看他盛好了没。
奶奶呵呵一笑,“就咱仨,不用讲究那么多。”
“奶,不能溺爱。”谢清不赞同,放下自己的碗对阿岚道,“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和尊重。”
阿岚歪着脑袋思考了下,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谢清瞬间有种带孩子的微妙感。
“阿岚就是聪明。”奶奶夸赞,招呼谢清坐下,“饭桌上不说这些,来,都吃饭。”
得到同意,阿岚快速拿起木筷,快准狠夹起一个饺子就往嘴里送,半路忽然想起之前有被食物烫伤的经历,停顿,噘嘴认真吹了吹,慢慢放入嘴中。
咀嚼两口,她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惊喜神情,紧接着依次尝了黄瓜和杏鲍菇,表情更甚。
奶奶得意,“怎么样,好吃吧?”
阿岚猛猛点头,学着郑一炳的样子冲奶奶竖起大拇指,点赞。
“蘸醋更好吃,还有菜哩。”说着把凉菜往阿岚面前推了推,“这里面的炸茄子也好吃,多吃点。”
尽管喜欢吃的都在眼前,阿岚也没了刚开始在医院吃的第一顿饭那样穷人乍富般的狼吞虎咽,被谢清教过的她在第二次吃饭时已经能很好的克制住,现在更是如此,一桌人吃饭,数她吃得最虔诚,好像饭菜是什么琼浆玉露,珍重咀嚼,咽下。
也不知她以前过得怎样的生活。
念头在谢清的脑子里闪过,被他强行忽略,夹着菜低头默默吃饭。
饭毕,奶奶哄着吃撑的阿岚,以原汤化原食为由,督促她喝了几口面汤。
打了个饱嗝,阿岚懒懒坐在小竹椅上,和奶奶并排一起看谢清收拾饭桌。把东西放进厨房,谢清端着药和水拿给奶奶,看着她喝下,才进厨房洗碗洗锅。
对上阿岚新奇的目光,奶奶替她解惑,“这是降压药,你不能吃。”
听到自己不能吃,阿岚没了兴趣,重新靠回小竹椅上。
正是晕碳的时候,奶奶怕她刚吃完就睡对胃不好,拉着阿岚起来,去给她找替换的衣服穿。
“怎么就没想到多给你买几身。”奶奶自语着翻箱倒柜。
在医院临时给阿岚买的两身睡衣,到了家明显不够穿。
瞧着自己颜色暗沉的春夏衣物,又看看阿岚一米六六的个子,勉强从里面挑出两条没穿过的碎花绵绸长裤。再从箱床下翻找,寻到了两件宽大短袖,一件黑色,一件天蓝色。
一看就是身形高大的男生的衣服。
“阿岚,这是阿清的。我记得他只穿过一两次,你要是不嫌弃,洗洗先将就着穿?等过两天带你去买新的。”
奶奶抖了抖短袖,扬起的浮灰使阿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一幕被不知什么时候洗完碗的谢清看到,他双手插兜靠在门框边,姿势懒散,“不用勉强。”
阿岚回头,用纯澈的琥珀色眼眸望着他,这一秒,谢清有种被看穿的错觉。好在让人不适的感觉随着阿岚收回的视线而消失。
她指着天蓝色的那件,点头。
奶奶明了,拿着碎花绵绸长裤和天蓝色短袖,放进洗衣机里清洗。这天气,甩干的衣物晾在太阳底下,等到晚上差不多就干了。
阿岚无所事事,一会抱石榴树,一会用手扒拉着菜地的蔬菜,看她捣乱,谢清启唇:“不能摘,没熟。”
玩菜的人点头,蹲在没有种种子的一小块土地边缘,用手捏着土成块,又把它打散,来来回回,不厌其烦。
谢清的本意是,成年人了,别玩土,奈何阿岚还听不懂他的迂回表达。因为土,谢清开始怀疑阿岚的智商,她真的有二十岁?还是说,她是个...小傻子?
“阿岚,给你买个手机吧?”谢清提议。
阿岚眼神懵懂,仿佛不明白他们手里成天拿着小黑块点来点去有什么意思,于是摇头。
谢清沉默,奶奶看不下去了,把电视打开,招呼阿岚洗手,让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此时的电视上放着长红不衰的连续剧《后宫传》,阿岚被颜色吸引,看得聚精会神。
正看到精彩处,院子大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
“大白天关什么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谢清表情冷淡,注视着进来的两人,不是他的好伯娘又是谁,哦,还有谢江。
王香草如入无人之境,大喇喇进到院子,见谢清和奶奶都坐在院子里说话,扫视了圈,好像对他胳膊腿完好无损很不满,阴阳怪气道:“哼,见了长辈都不叫人,这就是你的家教?”
跟在她身后的谢江怂怂地朝两人露出个讨好的笑,“奶,阿清。”
王香草白了儿子一眼,这死出,和他爸一个死样。
谢清坐那不动,抬眼直视她,声音冰冷,“你见了奶怎么不叫?”
没想到从来不敢反驳她的谢清,第一次公然和自己叫板,王香草眼睛怒睁,脸唰的一下红了,被气的。
她伸长食指用力指着谢清,神情激动,“乃刀了!你算个球!还教训起我来了!”
“王香草!”
一声呵斥打断她的骂声。
奶奶站在谢清旁边,怒目圆瞪,“你又算什么东西!我家阿清还轮不到你来教育!”
王香草怒极反笑,“好啊,好得很!现在说轮不到我了,之前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花我家钱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个态度!谢清,我含辛茹苦把你供到大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和你大伯的?你个白眼狼!你爸妈——”
“妈!”谢江站在她身后早已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听着他妈越说越过分,不由高声阻止。
“干什么!”王香草甩开儿子悄悄拽着自己的手,“他白眼狼,你也要学?不听妈的话了?”
谢江具有肉感的脸一颠,偷瞟了一眼沉着脸坐在那的谢清,压低声音提醒她,“爸说的是让我们过来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奶奶重重哼了一声,“上门就骂,我看是找事来了。”
“我呸!”王香草朝地面用力呸了口,“我那是好心为他着想,给他找个工作,他都能——哎哎哎,你干什么!”
谢江目瞪口呆地看着谢清起身,把王香草两只胳膊一架,提着她就往院门口走。
被架起来的王香草感到了莫大的耻辱,她五十来岁的人了,除过小时候,谁也没有像逮小鸡仔似的逮着自己。她额头青筋暴起,双手不断挥舞着,嘴里大骂。
“谢清你个小B崽子!快放老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