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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孤狼 ...

  •   见舒宜视线已经锁定他俩这一桌,出于礼貌,小白挥手打了招呼,心思却不在她身上。
      他偷瞟对面一眼,兴冲冲道:“学姐,看,我猜对了!”

      可晏余脸上却极不自然,神色略显惶惑。
      不像只是打赌输了该有的表情,倒像是舒宜的出现催生而来的应激。

      “学姐,你怎……”
      “死晏余,搁这躲着呢你?”说时迟那时快,舒宜来势汹汹,光速闪现到桌边,警察捉拿犯人似的,狠狠攥紧晏余手腕就要拉她,“走!”

      晏余轻得像纸片糊的,舒宜一拽,她就朝她发力的方向晃,双腿闹不合,跌跌撞撞摔在座位上。

      “干什么呢!”小白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这俩人能有什么关系,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火速冲过去帮着分开两人交缠不清的手,自己站中间把她俩分隔开。

      舒宜气红了眼,管他小白小黑还是小红都不好使,什么顺手抄什么,抡起一个汽水瓶就往晏余身上甩。

      “哎!”小白下意识斜了身子,将晏余护在身后。
      顷刻间,上一秒还一尘不染的西装被浸满汽水,白色的衬衫霎时湿透,领带愈皱。

      小白被劈头盖脸的汽水浇得彻底,像只狼狈的落汤鸡。

      晏余才反应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一连抽了数张纸巾递给小白,自己也帮着擦,抓狂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那汽水是冲她来的,却让小白受了无妄之灾。

      “不是,这是在干什么?”被浇了一身的小可怜作为场上唯一不知情的局外人,还在发懵,“这是公共场合啊,这……我……你……今天不是愚人节啊?”

      汽水瓶握在尚存一丝理智的舒宜手里,两位受害者还没来得及控诉,她先发制人道:“是我们两个出去说,还是在这说,让他也听听我们演技精湛的小白花干了什么?”

      空气突然安静,其他客人也把目光投向这场喧嚣闹剧,窃窃私语声在耳边盘旋,老板很有眼色地没掺和进来,只是赔着笑又补了包抽纸放桌上。

      唇瓣抿作一道线,众目睽睽之下,晏余松口:“出去说。”
      舒宜冷笑一声:“我在门口等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你要是敢不来,就等着成为整个TechTown的谈资笑柄吧。”

      晏余悻悻收好包,看了一眼店门,刚挪出一步,便被一只手拉住了——
      “学姐,她想干什么?”小白眼神里写着担忧不解,郁闷地拧了下衬衫,汽水被淅淅沥沥地挤出来,“你一个人去安全吗?需不需要我陪你?”

      晏余勉强笑了下,反过来安抚他:“我没事的,一点小矛盾,说清楚就好了,抱歉我得先走了。”
      说是笑,实际上也就是咧了咧嘴角,眼里没有半分笑意。

      小白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晏余赤裸裸写着“问不出任何事”的表情,他又觉得该给对方留些边界感。
      不该去掘别人心底藏着的东西。

      推开店门,舒宜抱着胸杵在门口,那架势像个黑/帮老大。
      晏余轻咳一声,提醒她自己来了。

      黑老大剜她一眼,鼻子里哼出一个“跟上”,趾高气昂地朝某个方向去了。

      晏余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这人惦记她,惦记了这么多年,不肯忘,大概也有自己一直躲着的缘故。
      气撒不出去,就在舒宜心里越积越旺,积到现在,恨不能将她捆起来焚烧。

      她打定主意,索性今晚窝囊点受人痛痛快快骂一顿,把舒宜说话当空气,让她说个爽,自己配合着点头就行。
      反正她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套话术,没个新鲜劲,晏余耳朵都听出茧了。
      这样以后再见到舒宜,她火气该消了点,不会再跟她针锋相对鱼死网破。

      归根结底,自己最多算是渣了陆庭舟。
      而且她不辞而别那段时间,陆庭舟过得挺风光的,感情失败在他顺风顺水的成功人生里,能占多大的比重?能伤他多深?

      晏余这样自我安慰,纵然有些心虚,还是洗脑自己相信。
      负心女而已,罪不至死吧。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晏余随之抬眸。舒宜果然停住了,正冷着眼睨她,借脚下地势优势,真让她弄出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

      瞅这周边环境,是TechTown楼下另一侧的小巷子,这个点商铺大都关门了,没什么人来,唯一的光线来自对面的连锁便利店,隔着菱格玻璃能看到收银员忙碌的身影。

      挺好。
      晏余松气,有人证在呢,起码舒宜不会兽性大发灭她口。

      “晏余。”
      没带任何前缀的称呼,被叫的人一时甚至还不太习惯,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受虐狂。
      “嗯?”她也回应了一声。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舒宜压低声音,脸色阴恻恻的,半是怨怼半是愤愤地问,“你知不知道,当时多少人喜欢师兄?你凭小伎俩上了位,夹起尾巴做人不好吗?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陪在他身边?”

      被诘问的人打一开始就不准备回答,或者说,她答不上来,就只低着头。
      地面上不会无故盯出朵花,眼前人却会一轮一轮换着话激她。

      “得到就可以不珍惜吗……”
      “你说消失就消失,没给……”
      “好马还不吃回头草,你现在又贴上……”

      脑子嗡嗡的,晏余甚至被她说的有点困,趁舒宜骂得起兴,偷偷钻空打了个哈欠。

      对面的人终于受不了她的冷暴力,一个箭步上前攥住晏余衣领,手背恨得青筋暴起:“你现在对陆庭舟的事就是这副态度——”
      “晏余,你还有心吗,还有感情吗?”

      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舒宜被石子绊了一下,顺势松开她,蹲在地上,眼周红了一圈,发丝凌乱不堪,口中反复念着一句话——
      “我不想提那破事的……我再也不想提!”

      阴鸷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无措的晏余身上。
      她被舒宜的样子吓到,想扶她起来,又始终没找到着力点,围着她转了个圈,就站定在某点上。

      她本能地咽下口水,出于人道主义:“你还好……”
      “怎么?又开始装圣母了吗?”话语被/干脆地打断,舒宜坐在地上,明明是仰视,却带着俯视的傲慢,“你装就装,为什么不装一辈子?骗他一辈子?”

      她语气恨不能将晏余咬碎:“我只是跌了一下,你就要惺惺作态来关心,那师兄跌至谷底的时候呢?”
      舒宜闭上眼,两行泪滑下,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每个字都说得缓而重:“那个时候,你去哪了?”

      这下晏余脑子是真的嗡嗡的了。
      自己也没有听不懂中国话吧。
      什么叫“跌至谷底”?

      她懵着问:“什么时候?”
      如果眼神能杀人,她早就被舒宜千刀万剐。
      “什么时候?”舒宜脸色变得狰狞,“你说什么时候?你走的那天!离开他的那天!”

      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名为陆庭舟的弦突然断了,晏余俯身,对上舒宜发红的双眼,表情有些呆:“发生了什么?”

      “哼!”舒宜冷笑,“你还好意思问发生了什么,你是真……”
      “我真不知道,”像是在面临巨大未知时开启的自我保护机制,晏余双眼眨得飞快,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重复一句话: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舒宜紧紧咬着牙关,牙齿在口中咯咯作响,“天才少年沦为圈子里的公敌,新闻爆出来没一天,他那个爱不释手的小女朋友就弃他而去。”

      晏余愕然失色,抓着舒宜的那只手止不住地发颤,耳边响起她幽灵似的低语:“当年一去不返的小女朋友,现在装出不知情的模样,一脸无辜地问,发生了什么?”

      仿佛全身的血液霎时凝固一般,晏余腿上没了力气,一下子跌坐在地。
      像初学说话的儿童那样,她问了第三次:
      “发……发生了什么?”

      晏余把自己锁在家里,隔绝一切外界信息的第一天下午,网游圈内大地震——
      陆庭舟为谋私利,将日升工作室其他所有人意见置若罔闻,一意孤行地将《玻璃晴朗》卖给了业内巨头,世纪讯通。

      然而,他为迎合世纪讯通发行游戏的喜好,在原本定位是治愈类的《玻璃晴朗》中加入大量对战元素,却弄巧成拙,将游戏改至面目全非。
      《玻璃晴朗》迭代后,未通过市场的考验,纵有世纪讯通铺天盖地的病毒式营销,也无济于事,下载人次跌破最低点,回炉重造后二次投入市场仍反响平平,宣告失败,被扔进废弃策划池。
      再无人问津。

      凭借大量持股,日升成了陆庭舟的一言堂。其余主创虽有不满却也无计可施。

      其中,武潇阳作为陆庭舟的伯乐,受此事冲击最大。
      当时蹲守这件事的媒体,曾拍到在工作室仅有陆庭舟和武潇阳两人的情况下,武潇阳捂着眼睛鼻青脸肿地走出的照片。

      当时正处于上升期的日升原本未来一片大好,但经历《玻璃晴朗》魔改出走一事后便萎靡不振,看不到东山再起的希望,一年后宣布倒闭散伙。

      陆庭舟却仍将我行我素的态度一以贯之,拒绝接受任何采访,专业研究方向从软件工程与开发更换为网络安全。

      当年温润如玉的形象人设被他本人如此做派亲手粉碎,营销越猛,摔得越狠。陆庭舟性情大变的通稿一时甚嚣尘上。
      他背刺武潇阳乃至整个日升的行为引发行业公愤,沦为所有人眼中的毒瘤。

      昔日人人艳羡的天才少年成了避之不及的禽兽人渣,女友的弃之而走更是为这场好戏添了一把火。

      人们肆意在他背后指点——
      “陆庭舟这名字听过没,就他,把《玻璃晴朗》……那个。”
      “是他呀……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女朋友都不要他了,看见新闻后连夜跑的,还好没结婚,姑娘清醒得早。”
      “这种人,在一起估计以后不是出轨就是家暴……”

      国内的游戏产业抱团现象严重,陆庭舟声名狼藉,没有地方敢要他,出路只剩一条——远渡重洋读博。

      再后来,就是他给TechTown修复防火墙,一举将自己送回游戏圈的事儿了。

      而陆庭舟始终不发一言。
      他拒绝谈论一切有关《玻璃晴朗》的事情。

      ……

      晏余坐在便利店的用餐区,三十几度的天气,她却手脚冰凉。
      脑子里循环播放着舒宜临走前看她的眼神,和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既然你做不到跟他共患难,一开始为什么要招惹他?他最难的日子你缺席了,怎么好意思现在再贴上去?”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那可是陆庭舟啊。
      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呢。
      怎么会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呢。

      “所以……”所以他也并不好过。
      她找借口逃开的时候,是陆庭舟最需要她的时候。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短时间处理不了这么多信息,晏余的动作变得机械而缓慢。
      下意识不愿面对这些,她又想逃了。

      她掏出手机,小白的消息铺在屏幕上——
      [white:学姐,你平安到家了吗?到了的话说一声呀,有点担心你。]
      [雁鱼:嗯。]

      读懂中文此刻变得异常困难,像是雾气混入脑中,在各个角落弥漫,往常几秒钟能读完的话,此刻要读上几分钟才看得懂。

      [white:嗯嗯那就好,学姐你家附近有便利店吗?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买一把剃须刀呀?我的突然坏掉了,明天早上请你喝咖啡!]
      [雁鱼:好。]

      她正希望有人能给她找点事做,她不敢闲下来,一旦放空,那些幻想中陆庭舟与全世界为敌的场景便无孔不入,侵蚀她仅剩不多几乎腐朽生锈的感情因子。

      剃须刀……她走向货架,在一整面男性用品前搜索。
      强迫自己专注得太用力,晏余没有听到店门被推开的声音,也没有听到皮鞋与地面摩擦的踢踏声。

      找到了。她抬手去碰。
      面前的货架突然笼上阴影,像某人的影子。

      “给谁买的?”
      晏余扭头,被她甩了的前男友表情赛雪欺霜,顶腮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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