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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摊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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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余没答,毫不犹豫选择先把此刻最尴尬的误会解释清楚——她和白幼栩并没有在一起。
她口干舌燥讲清来龙去脉,朝陆庭舟露出一副“你能理解吧”的期待神情。
那人却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语气稀松平常:“我知道啊。”
“小白跟我讲过。”
“?”
你知道你在那扯什么办公室恋情婆媳见面礼这的那的。
几年不见,这人讨人嫌的能力已不可同日而语。
讨厌归讨厌,晏余刚刚还担忧这位前男友指不定怎么想她,如今尴尬危机解除,心里舒服了不少,马上想起另一件事。
“一会儿结束了,我把平安扣还你吧。”她道,“我俩是假的,这个我不能收。”
“不对啊妈!怎么叫我哥去帮晏余找?”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突然传来白幼栩佯装愤怒的嗔怪,“我才是她的正牌男友吧!”
闻言陆庭舟挑眉,嘴角轻轻一撇,似笑非笑地看着晏余。
明明晏余是有理的一方,反让陆庭舟这么一看弄得不自信,莫名的心虚感涌上心头。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晏余痛定思痛,决定再也不接白幼栩的演员单。
她脸一热,低了低头。
陆庭舟没安好心,也随她动作跟着弯了弯腰,饶有兴味继续盯。
晏余往下,陆庭舟也往下。
晏余低多少,陆庭舟就低多少。
再怎么看,地上也并不会长出一个洞供她避难。
晏余只好看回去,凄怨地瞪了陆庭舟一眼,小小声道:“别看了……”
陆庭舟这才举了举双手,笑道,不看了。
他本人都没发现,自己眉眼弯弯。锋利的五官突然变成一种很柔和的好看。
看晏余穿着他挑选的裙子,脸颊一点点晕开余晖一样的红色,确实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自幼浩然正气不开情窍的陆大队委突然领悟了小学时男同学揪女生辫子的乐趣。
“哎呀,妈妈有点糊涂,一下子没想那么多。”白女士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但是哥哥肯定要更清楚醋的位置。栩栩,这是小舟住的房子,不是你的呀。”
“这两个人怎么去这么久?不对劲,我去看看。”
家具被拖动,应该是小白拉开椅子,准备起身。
他这一下提醒了晏余,这瓶醋她是拿了很久。
再不回去会显得很可疑,晏余把冰凉的手背贴在脸上,试图降温褪色。
腿脚刚要有动作,却被陆庭舟一把拉住。
她顺他手臂看去,陆庭舟微蹙着眉,说:“等一下。”
没说在等什么,也不解释为什么要等。
但鬼迷心窍似的,晏余哦了一声,又把头低下了,没来由的想,拿手降温好像不太奏效。
“没有多久的,哎,栩栩你看这个,妈妈手机内存需要你帮忙清理,还有几个软件同事叫我下,这是清单,你帮妈妈弄好了再出去……”
椅子还没放凉,砰一声,白幼栩又被亲妈摁下了。
家宴过程中,陆庭舟心里一直有个猜想,刚刚的插曲发生后,又验证得八九不离十。
他道:“给了你就是你的了,这个没多少钱,长辈图个高兴,不用有心理负担。”
“你别唬我了,”晏余踌躇道,“虽然我不懂玉,但也做手艺活,这平安扣的原材料和做工,起码是这个位数。”
她手里比划了个数字。
陆庭舟闷笑出声,立马被质问:“笑什么?”
笑她果然不会猜价格,要再往后面再添俩零,才够的上这等种水的好玉。
陆庭舟心里这么想,说出口的话却是:“笑你一开口就多估十几倍,要不了这么多的,你收下就好了。”
十几倍,晏余在心里计算了下,确实不算高,便没跟他继续辩下去。
陆庭舟还在想刚刚看晏余脸红的事情。
可惜姑娘脸皮薄,恼得这么快。
可惜他几年前还不懂这其中的乐趣,错过许多类似的时刻。
陆庭舟遗憾得很,开始幻想有朝一日组织全公司的人去环城海看日落。
咸咸的海风打在身上,湿度和温度都再合适不过。晏余会目不转睛地用眼睛留存太阳下山的瞬间。
而他会站在旁边,欣赏另一场日落,直到橘色的天际线吻过心上人侧脸。
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出了房间,正一下下蹭晏余的腿。
猫叫声将陆庭舟拉回现实。
他蹲下摸了摸猫头,道:“公主很想你。”
他替猫控诉:“你不带它走。它伤心得断水绝食,给我生过好几次两千块钱的病。”
晏余理亏,讪讪道:“本来就是你的猫,我带走了,不就成偷了吗。”
初次登门时,公主对晏余态度很坏。
它娇生惯养被宠大,主人开拓的领土照单全收,一律当做自己的地盘。而今它的地盘上被沾染陌生的气息,叫小猫很有危机感。
公主弓腰炸毛,朝不知天高地厚的侵略者发出恐吓的呲声,想把她吓退。
知道公主不喜欢自己,晏余前几次还在门口来回趟步,确保陆庭舟安抚好原住民的情绪才推开大门。
后来猫主人想了个法子,每次晏余要来,这一天的猫粮罐头和冻干就被他装进一个小袋子,去接应晏余时给到她手里,再由她来喂公主。
期末备考时晏余几乎每天都来,那阵子公主每日的口粮全是晏余发的。审时度势的小猫立马倒戈投敌,爽快地成了她身后形影不离的小跟班,在她脚边趴着漏出肚皮,像一团毛绒绒的白线球。
依赖一旦成型就很难割舍。某个寻常的午后,给它投食的人又变回了陆庭舟。
起初公主很不适应,围着陆庭舟转圈,呜呜咽咽地发出可怜兮兮的哼声。
埋头铲猫砂的主人仰首,摸摸它的头道:“别哭了,她不要你了。”
他眼圈乌青,人中处起了一圈冒头的胡茬,自嘲地笑笑。
“也不要我了。”
“公主喜欢你,都不必偷,你勾勾手指,它就跟你走。”陆庭舟边摸猫边道,状似不经意提起,“你真要离职?”
晏余嗯了声,避开那双黑亮的眼睛。
陆庭舟点头,重新把视线放回猫身上:“我有几个朋友,他们公司有岗位空缺再招人,待遇不错,需要的话给你内推。”
“不用了。”晏余道,“我先自己找找看。”
她等着陆庭舟再说些什么,那人却只是安静地摸着猫,一个字都不再说。
她以为他无话可说了,举着醋瓶刚想开口,却又被堵回去——
“我差在哪里?”陆庭舟嘴角牵起一个笑,眼睫微微颤着,面上显出一点淡淡的疲态,“不好意思啊,可能下次见面就是收到你新婚请柬的时候了,我又实在想不通,没有忍住。”
晏余还没编好合适的理由,可坦白的迫切霎时冲破所有理智,于是连简单的话语都磕磕绊绊。
“不是!我……我当时不知道你出了事。”
“前一阵舒宜找到我,跟我讲了,我才知道,才知道日升的事情。”
“我当时没有上网,没有看手机,也不联系别人。什么都看不到,也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
“我知道你不是网上说的那个样子,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现在相信,如果五年前的我看到新闻,她也会相信。”
“你很好,哪里都不差,是我的问题,”晏余咬着唇,下巴紧紧绷着,喉头发苦,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将心里积压已久的念头对眼前人和盘托出——
“我不会再进入恋爱关系,也不会结婚。这辈子都不会。
所以,完全是我的问题,陆庭舟,不要自责,不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白幼栩终于手机软件中脱身,喊道:“这都出去一个世纪了!我必须去看看。”
椅子第二次被拉开,又第二次复位。
“抱歉抱歉,”晏余终于提着醋瓶现身,愧疚道,“找了好久,刚找到,饺子都放凉了。”
白女士刚想招呼她坐下,晏余却称身体不适,再次表达了对主人款待的感谢和过寿祝福,就拎着包匆匆离开了。
小白挠挠头,冲刚落座的陆庭舟道:“哥,你俩说什么了,怎么晏余突然要走?妈刚还说要翻出你上学时候的相册,找找看有没有她呢。”
陆庭舟没跟弟弟说什么,两人又一块陪父母聊了聊最近的工作情况,身体是否无恙。这一日的时光便在家长里短中温馨地流淌。
这一顿很丰盛,傍晚一家人都决定不再吃晚餐,陆先生和白女士待在客厅看老电影,小白怀里抱了本东西,蹿进陆庭舟的书房,神秘兮兮地把门掩上了。
剩下两个人独处,小白就有点不好意思,他挠挠头,冲他哥笑了笑,一副“你懂我吧”的表情。
陆庭舟合上笔电,横他一眼,语气耐人寻味:“这就是你说的,骗喜欢的女生来假扮女朋友?”
“对,对。”小白点头,又忍不住纠正道,“不要说骗嘛,只是略施妙计,追人谁不耍点小手段。”
陆庭舟没理他,小白又自顾自对镜欣赏起自己,从头发丝看到皮鞋跟,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的满意:“哥,我今天帅吧?特意找人收拾的。”
他哥这才转了工学椅,正面朝向他,慢悠悠地,一字一字道:“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
这跟那天那个叫他把所有闪光点亮出来,跟他说“那么在乎人家喜欢你哪干嘛”的,是同一个人?
他老板,他哥,这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小白以为陆庭舟还在为自己隐瞒他的事生气,语气里带了点儿委屈:“我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一开始以为你和晏余有矛盾,想着先不跟你说,前几天发现你俩关系好了一点,妈生日又要到了,就干脆打算等着,反正今天你见到她就自然懂了。”
他把怀里抱的东西放到桌上,是本相册。
“我们一起翻,看能不能在这里面找到晏余。”小白扯扯陆庭舟的衬衫袖子,试图唤醒他的手足之情。
“晏余不行,换一个。”男人平静道。
“啊?”小白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像听到天方夜谭一般,脱口而出,“这怎么能说换就换呀?”
相册翻了几页就堪堪停手,白幼栩垂眸,发现陆庭舟把手压到了他手上。
他眨眨眼睛,看清这一页图片的背景是狭长的工作室,十四个青年站成三排,每个人的脸上都张扬明媚,充满希望。
和他哥哥一起登上新闻头版的年长男人坐在最中间,被弟弟们簇拥,手中捧着奖杯。
再抬头,哥哥那赛雪欺霜的目光,盯得他心里发毛。
白幼栩霎时手上动作变得慌乱,给自己打圆场:“怎么不小心翻到这页了?我不知道妈还存着这张……”
陆庭舟却只说了三个字:“下一页。”
他把手移开,白幼栩下意识地、顺从地往后翻了一页。
照片里只有两个人,清晰度很差。
但白幼栩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也想起了,这是多年前他缠着哥哥要看嫂嫂照片时,陆庭舟展示的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