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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深夜,房子中没有电灯,只有外边那站路灯一点微弱的灯光。

      我穿好了衣服,摸黑出了房间,再走一会儿,到了客厅。

      沈怀遇坐在沙发那里,只能看得到他的影子,我往他那个方向走过去,还走着,看到他站了起来,窗户透进来弱光照在他身上。

      我扶着沙发站定,虽说看不到眼前人具体的样子,我还是看着他那个方向。

      “我们今夜就要离开河城?”

      “不,我们暂时无法离开。”

      “那我们去哪里?”

      “法租界。”

      “租界?怎么要到租界去?”

      南城没有租界,但是我也是听说过租界这地方的,爹做生意,经常要到租界和人谈生意,或者有时要在租界里宴请客人,而爹去世后,非要去到租界谈的生意也不是我出面去,是以我是没到过租界的,我对租界的了解大多还来自于爹,以前每回他回家都要听到他说有关租界很多不好的事,我对这地方是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该存在。

      “大哥这位师兄有意将我们扣在河城做人质,外面又有宋秉同的人,大哥的人还没有过来,我们出去不安全,在这里也不安全,租界里面要安全些。”

      听他这么说后,我晓得了利害关系,他话中还提到人质,我不禁问他:“做什么人质?”

      “暂时不知他是什么打算,只听阿定说他和宋秉同曾经秘密见过一面,谈了什么,没人不知道。”

      那应该是政.治和军.事上的事,想来也不方便告诉我,我还是问当下的事:“那地方轻易能进去吗?”

      “我今日出去已经见到了要见的人,有法子进去。”

      原来是是去见人,顺便买了栗子蛋糕,我想着。

      沈怀遇还在继续说:“阿定那边会叫人伪装成我们离开河城混淆他们,我们真正是要到租界藏身,直到大哥的人来接应再走,不然这一路仅凭我和你无法解决那些宋秉同派来的暗杀我们的人。”

      阿定就是那位为我们传信的人。

      我们是已相当于身陷囹圄,此时处处桎梏,走错一步就是死。

      我心里是慌的,这种死亡逼近的感觉,原来我还是恐惧的,我也是很歉疚,道:“抱歉,害你如此。”

      “你不必完全揽责,若不是我来,你没有那么危险,反而因为我来了,出了很多变故,让我们更入险境。”

      我不知他是安抚我还是陈述事实,但是心里是好受一些。

      黑暗里,我胆子大了些,看向他的眼睛,应该是眼睛的位置罢,我轻轻地无声地笑了一下。

      “我们走吧。”我说。

      我看着沈怀遇走到了窗边,跟在他身后也走过去,他微微拉开了窗帘,拉出一条很小的缝隙,看着外面说:“再等一会儿,等巡逻的流动哨过去,门口出去不远有明哨站岗,旁边,后面还有暗哨。”

      这么多人盯着!

      “我们,怎么出去?”

      “厨房那个方向的暗哨已经被阿定秘密解决,不过应该很快他们就能发现,我们要尽快在他们没发现之前走。”沈怀遇说着,忽然放下了窗帘,“现在可以了,走。”

      我们从厨房那扇窗户翻了出去,出去是草坪和灌木丛,还有几棵树,一点儿光没有,还要一步一步小心着走,不能踩到了什么会发出声音的东西。

      之后又沿着墙边黑暗地带走,我不熟悉路,只能一路安静跟着沈怀遇。

      还好只有我们住的地方四周有人盯着,离远了之后,虽然偶尔有夜巡的士兵,但是并非处处是人,只是这状况应该好不了多久,那边一旦发觉异常,恐怕就要全城戒严。

      不过我想应该没有那么快。

      我们要走出一个巷口,沈怀遇忽然退回来,他踩到了我的脚,我下意识就要叫出声音,声音还没发出来被他一只手捂住,他手掌太宽大,一只手几乎能捂住我一张脸,我的声音被堵在喉咙口,而我的呼吸也因此不畅,只能很用力才能呼吸到空气,几欲被憋死。

      外边有人夜巡的人走过。

      陡然听到一声浑厚声音:“是谁在那儿?”

      方才我是口鼻被堵住而呼吸不畅,此刻我是根本不敢再呼吸,一动不动,心感觉已经越到了喉咙口,立刻就要跳出来。

      被发现了吗?要怎么办?

      我是整个人都紧绷了。

      “出来,不出来,我可开枪了!”那声音又道。

      顿时,我是听到了一阵掏.枪的动静。

      我们还不跑吗?我想问沈怀遇,可是我发不出声音来。

      我听到脚步声,听着是正在往我们这个房方向逼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脚步声并不快,一步一步的,踏出一声,我心里跟着蹦跳一下。

      真的不要跑吗?还要等待什么?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用后脑勺撞沈怀遇

      他终于注意到我。

      我此刻是被他完完全全扣在怀里,他手环绕着捂住我,我后背贴在他胸膛上,他本来比我高,于是我听到他声音是从我头顶传来。

      他用气声说:“喊的不是我们。”

      不是我们?那还有谁?

      不过我现下还有另一件要紧事,我真的,真的,要被憋死了!

      沈怀遇像是真怕我发出什么声音,比刚才还捂得紧,而我才因紧张而屏住呼吸,此刻想要呼吸却是不能。

      沈怀遇和我说了一句话后再次去观察那边的人。

      我耳边也听到声音传过来。

      似乎是有人走出去了,我听到了脚步声。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是个男人的声音。

      “哟,野鸳鸯,我还当是什么呢!”

      “衣衫不整,成何体统,要办事回家办去,大半夜别在大街上乱窜。”

      “是是是,我们这就回了。”

      听着声音,是有人走了,而留下的士兵还在啐骂。

      “娘的,老子都没空办事。”

      ……

      我是已觉到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咙极其难受,胸口憋闷发疼,四肢似有气流窜动,想要找个出口冲出来。

      我用力踩了一下沈怀遇的脚,他却是挪了下脚而不是把捂住我的手挪开,我又用手肘往后击打他,声音又从我头顶传来,是口吻严厉地警告我:“别出声。”

      这不是别出声,而是,我可能要出不了声了。

      最后没法,我只得张口想咬他手心,谁知由于他捂太紧,我没法张口,只一条缝,最终是活动着的舌头不小心碰到了他掌心。

      一瞬间,我是愣住,然而也只一瞬间。

      沈怀遇根本没注意到我,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我身上,我动作这样大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都已经听到士兵脚步声越来越远了,应该已经安全了,他还是没有放开,他这是太谨慎,忽略了我。

      我能感觉到我呼出去的气在小小的空间里膨胀又收缩,更明显的是这种用力呼吸的方式气体收缩我总要将他掌心的肉吸附住,贴在唇瓣上,本来是没什么,时间长了后心间就生了些异样。

      难堪,羞涩,气恼,窘迫……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我感觉到他手掌不同于我皮肤的温度,热的,我后背也是感觉贴在坚硬的墙壁上,他绕过来的手,手臂还压在手臂和胸口上,压得我生疼。

      疼也不是主要的,主要是这实在是挨得太近了,我有些无所适从。

      又过了会儿,沈怀遇终于放来我,只是放开手掌,还是扣住我,他说:“好了,安全了。”

      我耸着肩呼气吸气,很不客气地责斥他:“你想让我憋死吗?”

      “你一直动,只能摁住你,我不知道你是憋着了。”他说。

      我们就这样子站在一起,依稀间,似乎闻到他身上的气味,萦绕在我四周,并不是难闻的,也不是香薰,不过我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味道,这味道还带着点儿温度,是暖的,我分神想着。

      下一刻,我理智回笼,我往前走两步,回头,望着他,我真是,好想骂他两句什么,可是我发觉我不知道要怎么骂,倏地想起刚才那士兵的啐骂声,我心里暗骂了一句“娘的”。

      骂完后感觉很不应该,又暗自道歉,在心里完成了一场独角戏。

      幸好不会有人知晓。

      我心虚,偷瞄了一眼沈怀遇,他正低头,不知在看什么,亦或者是在沉思什么。

      我没有打扰他,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次往前走,说:“走了。”

      “你刚才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刚才他沉思了很久,应该是在想很重要的事,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想要了关于我们处境的事。

      “没有。”他说。

      之后他是很沉默,我想他的确是想到了什么事,不过是不必要让我知道的事。

      我们顺利进入到租界里面,最后去到的是法租界。

      接我们的人是个穿着长袍的老头,应该是老头罢,他整个下巴和人中都是银白色长长的胡子,将他下半张脸完全遮住,只能看到他的鼻梁和眼睛额头。

      这种衣服我曾看到过,是传教士的服装,我没想到沈怀遇说的人是个传教士,后来再听到他说那人是神父。

      我们去到了一座天主教堂,不过并没有进去里面,而是去到了那位神父紧邻天主教堂的住处,他将我们带到后又离开,他不和我们住在这里,而是要住到教堂里。

      送走神父后,天还没亮,沈怀遇关上门,对我说:“你去睡吧,这里暂时安全,你可以安心睡。”

      经过这半夜折腾,我精神倒是好了,一点儿困意没有,我没急着去睡,看沈怀遇也不是要急着去睡,我找他问话。

      “你好像和这位神父很熟悉?”

      刚才他们说话说的是我听不懂的语言,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交流很愉快,有种许久未见的朋友相见的感觉。

      “我当时在法兰西时就和他认识,那时我语言还不怎么好,而他想学汉文,我们就互相教对方又互相学习,就这样熟络了。”

      “所以刚才你们说的是法语?”

      “嗯。”

      “就因为你们有这层关系这个他答应藏匿我们?”我总觉得这应当不足够。

      “自然还有其他的。”

      这其他的,沈怀遇并没有说,我也没有细问。

      “你说法语还挺好听的。”我真心地夸赞他。

      “法语是有美感,”他说,“想学吗?”

      “嗯?”

      “我教你一句。”

      我愣住,看着他,我才发觉,我是离他很近,刚才,那栋洋楼里,他叫我起床也离我近,可是昏暗,我依稀看到他,此刻是切切实实看到。

      没有人捂住我口鼻,我竟又呼吸不了,也忘记了回应他的话。

      他倒是一直等我给他回话,也安静着,看着我,但是并没有看我眼睛,我没有和他对视。

      大约是我太久不给他回应,他再问我一次:“要学吗?”

      我猛然低下头,就这么点了点头,又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好。”

      接着他是说了一句,不是一句,好像是就一个词,应该是吧,我听着语音很短,总不会一句话只有这么短。

      他再念了两次,还是这个词,之后他说:“你念一遍。”

      我想着他说的语调,模仿着念了出来。

      “是这样吗?”

      “不标准。”他说,他再放慢了速度念给我听。

      我跟着他念一遍,我觉得我念得和他是一样的了,我问他:“是这样吗?”

      “还是不太对,你再多说两次。”他说。

      还不对吗?我自己怎么听不出来。

      他仿佛能读心似的,说:“当你说不标准时你是听不出来对不对的。”

      他走进了客厅里面,我也跟着走进去,一边嘴里还不听念着他说的那个词。

      念着念着才想起来,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他在柜台上拿了一支羽毛样式的笔,对我挥着那支笔,说:“你过来。”

      我走过去,他正用那支笔写什么。

      等我走到他身边,看到他是随意将字写在报纸上,他将报纸推得离我更近,我低头看着,纸上写着:“je t'aime。”

      “好奇怪的符号。”我说。

      “嗯,和汉文完全不同。”他说。

      我将报纸拿起来,仔细看,还是觉到看起来很奇怪。

      “你写这个我还是看不懂。”我说。

      他往后,手肘撑在柜台上,脸上是笑吟吟的样子,因为离光近,眼睛里还能看到似星子闪动的光点。

      我好像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轻松,完全的放松,感受不到他本身因长相而天生自带的攻击感。

      “想知道是什么?”他问我。

      “是什么?”

      他没口头告诉我,不过他又将报纸拿过去,低头写东西,这一次我是能认出来他写的是什么了。

      “教语言一向从两个方面开头,一是表白,一是骂人。”

      他说得煞有介事,看着也是一本正经,让我根本不能再说什么。

      “气了?”

      “没有。”

      “我不是诓你。”

      “哦。”

      他又说了一句什么,这一次真是一句话,很长的一句话。

      “这次是骂人的?”我问他。

      这是骂了什么竟然这么长一句。

      “不是。”他说。

      “那是什么?”

      “随意说的。”

      他这样说,就是不会告诉我了,我也听不懂,他说了什么我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那骂人的怎么说?”我问他。

      “为人师表,当有师德,不教这些。”他说着,还用手中的羽毛笔敲了我额头两下。

      我忍不住驳斥他:“我又不是你的学生。”

      “你不是还听过我一堂课?”

      “那不算。”

      “刚才还教了你法语。”

      “你那哪里是教我,分明是在戏弄我!”

      他突然笑起来,一直笑不停,肩膀都笑得抖起来。

      我最后横了他一眼,是走了,我真是,有病了才要和他在这里闲话,我应该去补觉,本来就是刚睡醒就起来,又过了惊心动魄的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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