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距光年》拉拉大人

2、第二章

　　倦意退去大半，Paul却只是觉得眼睛连着头皮都是生疼，似乎是长时间工作的缘故。来不及缓冲，就一直这样死撑着，才会导致的疲劳过度。想着家里还堆积着需要处理的文件材料，突然又觉得身体沉重了几分。其实Paul之前很少这种状况，或是之前再多的疲惫都不至于推他入一种困境。但如今，便是一种困境。

　　Paul长长嘘出一口气，算作放松。然后拧开发动机，不急不缓地一路驶了回去。七月份的天气，本是燥热的季节，只是到了晚上会有干涩的风。这个城市的天气，总是有一种枯竭的感觉，即使在最繁茂的季节。
　　一路驶过，周边马路零散着的路人，三三两两，更显的单薄。

　　到了家，随即进厨房泡了杯咖啡。坐着等咖啡机工作的时候，却是听到缓缓的磨豆机的声音，咔嚓咔嚓，像是小夜曲。
　　咖啡散香很快，短短几分钟，嗅觉里都开始迷散沉郁的清醒感，脑海也随着清明起来。

　　Paul换上了浅褐色的长袖衬衫，领口翻开一半，还有另一半却是不老实地缩了回去，捋好几次才捋好。端着泡好的咖啡，脑袋里却是装不进那些文件，从头到尾开始地搜索一个人。
　　那个人。

　　第一次见Ren，似乎也是在极度疲劳的状态下，好似今天。

　　那次，本来是帮一个歌手发唱片，可是做到一半，原来的制作人却是要跳槽。挽留不住只能放其走，只可惜丢下的烂摊子却是一大把。专辑封面照，主打录制，宣传的发布会，每一样，都被撂倒了Paul的身上。

　　那次，他记得自己没日没夜整整工作上了一个星期，终于在原定日期的后两天赶制出来，还好不算太晚。处理好手头的一切，Pual只觉得世界突然是清明起来。急着要离开了已经是呆了整整七天的工作室，一出门，却被秘书小姐Angelea叫住。

　　“Paul，有个小姐她等了你很久，似乎是想给你看词稿。”

　　‘怎么偏偏是今天’，Paul暗自皱了皱眉头。
　　眼角的余光随着Angelea指去的地方扫了眼，淡粉色的线衣，那个身躯小小的，缩在整排座椅上的一角。脑袋低垂着，却不知道在专心看着什么。

　　当时印象却不太深，只记得自己随口说了句：
　　“让她下次再来吧。”

　　Paul向来脾气耐心都是极好，只是这次真的抵了极限，已无心思去看什么词稿或是曲稿。那天之后，却是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再次见到Ren，又是一个下午，也是他忙完文件的下午。
　　他刚出了办公室门，就被人叫住：
　　“哎，Paul，上次等你的那个女孩又来了。我看她等了很久了，你要不要见见？”

　　眼角扫过去，还是浅色的线衣，脑袋垂的很低，似是在思考。

　　“嗯。”
　　视线被衔接过去扭转不得，Paul随意地点了头。走前几步，到了那个身影的旁边。零散的碎发拂过脸颊搭下来，看起来倒是温顺几分，只是瞧不见脸。

　　那颗脑袋就这样垂着很久，Paul扫了眼，才发现脑袋的主人攥着枝笔，放直垂下的两条腿来回交叉地晃动。手中的那支大红色2B铅笔在一张纸上飞快地来回写着什么，再走近点，才发现她在玩一种很复杂的数独游戏。似乎玩的太专心，以至于自己走到她身边都没有被觉察。

　　‘呼’，似是听见她大舒一口气，填完最后一个格子，才满足地收了笔。转身间，便发现了走到自己身边已站了许久的Paul。

　　‘呀。’
　　却是听到她小声叫了起来，声音很尖很细，倒是像只溺水的小鸭子。那个女孩一抬头，Paul就看到了那张脸。

　　眼睛很亮很大，一直咕噜噜转着看着自己，似是转了好几个回合，才集中目光打探自己。鼻子嘴巴都生得小巧，算是个可爱温顺的女孩子。

　　突然觉得几分好笑，但也未去表现。Paul只是摸了摸鼻尖，不经意地道：
　　“听他们说你来等很多天了。”

　　眼前的女孩子愣了一下，然后露了个笑，几分狡黠地说了句：
　　“是你呀！”

　　似是很激动又是加了一句，模样几分得意洋洋。
　　“我就知道可以等到你。”

　　我就知道可以等到你……

　　那句话，连着那天Ren发亮的眼睛，在之后的无数次。都进入了Paul辗转反侧的梦里，整夜里，那个声音似是可以在耳边低吟开来，带上特定的语调，一遍一遍。
　　……
　　我就知道可以等到你。
　　我就知道可以等到你。
　　……
　　……

　　多少次多少次，早已抹杀不去。

　　“我已经连续等上了两个星期了。”

　　“嗯。”

　　“第一天他们告诉我你不在，第二天呢却说是已经回去了。”

　　“嗯。”

　　“第三天说你下班了，第四天就直接说你很忙，让我改天再来。”

　　“嗯。”

　　“我等呀等，每天要是有课一放学便会过来，没课的话就来很早直接坐在那里等。”

　　“嗯。”

　　“我就在想，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一直这样等，一定可以等到的吧。”

　　“嗯。”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等你吧？”

　　“为什么？”
　　Paul觉得自己此时如果礼貌可以，一定会捂上耳朵。因为后面的人在耳边念嘘个不停，已经从溺水的小鸭子直接过渡成了下完蛋的母鸡了。

　　“其实……”那个女孩突然咧嘴笑了一下，忸怩了半天才说了句：“也没什么事。”
　　“我只是听他们说你们公司要聘一些业余的写稿人，说不看文凭不看名气只看稿件。所以，正好写了词稿，就想拿来试试。”

　　“词稿带了没有。”
　　Paul只觉得一分一毫都无法同这个女孩再耗下去，恐怕自己耐心脾气都有用尽的一刻。

　　“啊？”女孩显然没有想到Paul会这么好说话，倒是自己愣了下。半天，才露了小小的笑，揣着一边的口袋点点头道：
　　“带了带了。”

　　Paul不動声色地回到办公桌旁，重新坐上工作一天的圆滚转椅，看着眼前女孩递过来的手，却是愣了一下。

　　“就这一张？”
　　他皱了皱眉，再看看眼前递过来的手，只觉得质疑。当听到来人是想要应聘业余写词人的时候，他心底倒是‘疙瘩’了一下。

　　以前有多少人过来这样说，说着自己只是想试一试，但是却胸有成竹地把自己老底全部都翻了出来。几几年在哪个不知名的小报上面登了一篇诗歌，那个什么不知名想小奖状，都要剪下来归入一类。又有多少人是抱着几百页厚厚的稿纸，有些页数都显得残缺泛黄，明显是翻箱倒柜找出来的。

　　只是，这个女孩，眼前这个女孩。在自己面前翻着口袋掏了半天，却只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而她那张所谓的词稿，也就一并在这张餐巾纸上送了过来。

　　低低伸过来的手，却很是自信，也没有听出自己话里面的质疑语气，嘴里还得意地答着：
　　“对呀对呀，就是吃饭的时候突然来了灵感，所以直接写在了餐巾纸上面。”

　　触见Paul迟疑的眼神，她也只是略微愣了一下，然后又接着笑开道：
　　“放心好了，这张纸我是拿没有用过擦嘴的。”

　　“嗯。”
　　Paul本已是疲惫不已，却因为眼前女孩的这句话轻笑了出来。接过她手中的‘词稿’，也不觉得那么厌恶，或是心底开始涌现一种勉强能称上是暖悠悠的感觉。

　　“嗯。你去吧，词稿我会好好看的。”Paul低头间挽了个笑，清淡如斯，连自己都未察觉。

　　“好呀，那我下面几天也会来这里，等你的答复了。”

　　眼前的人扮了个大笑脸，嘴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边走还边把刚才从口袋掏出来的东西一一塞回去。离好远了，Paul却似乎还能听到她 “咯咯咯’的笑声，断断续续，最后似是开心地小跑开了。

　　无意间垂下头，视线却是落在桌子一角。一个小本子上面搭上一只红色2B铅笔，静静地陈列在一旁。似是那个女孩离开时，遗漏下来的。

　　Paul起了身，抽动纸边一角，咕噜噜，铅笔随着扯过的痕迹一路滚了下去，落到了桌脚边。落地后又来回滚动几下，像极了它的主人，总是带着几分躁动的分子。拿起压在下面的纸，上面正正规规地画着九宫格。有些格子里面都隐约带上改动的痕迹，似是被擦过思索过的印迹，安安静静地摆在那里。

　　Paul看着那张纸，却是愣了很久，也搞不懂自己究竟在发呆什么。

　　该是怎样的女孩，会在餐巾纸上面写着歌词，会拿着只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来说要当写词人，会只为等着见自己等了整整两个星期，或者会边等边填着九宫格不亦乐乎。

　　不懂她，也记不住名字，只有每次再看那首歌词的时候才会想起那双眼睛的主人。亮澄澄，似乎还能把里面灌满的笑意溢出去分人一份；笑起来两颊脸蛋显得粉嫩嫩，像是涂错的水彩画的一边，就算擦过后也留有淡淡的印迹。

　　那天，是Paull收到Ren的第一首歌词，名字叫做《火光》。
　　具体段落已经记不太清，只知道其中一句却是写的极好。
　　每一词每一字，都打入心扉。

　　---我已逐不见你的光，在隐约失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