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问鼎》而而而已

2、新名

　　沈兰澈渐渐清醒，望着眼前整洁而华丽的房间，锦被流光，檀香缭绕。她心里一惊：这不是客栈，也不是官府驿舍，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你醒了？”一个俏皮的女声忽然响起，带着几分轻快。

　　沈兰澈连忙起身，只见眼前立着一位年约十六七的女子，生得眉眼生动，眉弯如柳叶，眼珠子漆黑明亮，仿佛一转就能盛下笑意。她的唇色鲜润，面庞不似贵族闺秀那般端雅，而是带着几分俏丽与灵动，像是山间清风里初开的桃花，明艳而不失娇憨。她一身穿一袭天青色红杏织锦裙，青丝散落，鬓角斜插一支青雀盘花钗。

　　“你是……”沈兰澈犹疑地问。

　　女子唇角一扬，笑容明媚：“我姓邹，名碧若。”

　　沈兰澈仍不知所处，轻声追问：“这是何地？我本应是要去平城参选的。”

　　碧若眨了眨眼，像是忽然恍然：“哦！原来如此。难怪你会被带到这儿。我家父是青州刺史，我也是去年，在去平城参选的路上被人劫来。你以后啊，就和我一处住了。”说话间，她语气轻松自然，似乎并不把这“被劫来”当作惊心动魄的大事。

　　兰澈心中有许多疑惑，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面上只报以礼貌的微笑：“家父乃常州刺史沈大人，兰澈是我的名讳。”

　　碧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轻轻拍手：“噢，对了！妈妈吩咐过，说你醒了便要去找她。”

　　“妈妈？”沈兰澈心里一凛。

　　碧若只是一笑，拉着她走过曲折长廊，来至另一间屋子。那屋子比方才更加奢华，纱帐重重垂下，花香与香料混合的气息缠绵不散，仿佛要将人彻底迷住。

　　碧若在门前止步，盈盈一礼：“你进去吧。”

　　片刻后，一道冰冷的声音自帷幕后传来：“来了？”

　　沈兰澈抬头，只见一名身着大红纱衣、面戴嫣红色轻纱的年轻女子缓步而出。她姿态雍容，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锐利，却看不清面容。

　　“我就是‘妈妈’，也是——这长凤轩的老鸨。”那女子开门见山。

　　“这里……是青楼？”沈兰澈惊呼。

　　“嗯。长凤轩，全平城最负盛名的风流所在。”妈妈冷冷一笑，“既来之则安之。你最好打消逃跑的念头。你去问问外头的姐姐妹妹，哪个不是同你一样的？”

　　兰澈心头一震，却强自稳住，指尖暗暗攥紧衣角。片刻沉默后，她抬起眼眸，声音清冷：“既然我们都是官家女子，你怎敢公然掳来？”

　　妈妈神色不动，轻哂：“官家女子？呵，世道混乱，谁来管你们几个弱女子的生死？到了我这儿，就得听我的规矩。”

　　沈兰澈咬唇，又逼问道：“平城乃我朝天子脚下，你便不怕有人查问？难道朝廷也容你如此放肆？”

　　妈妈缓缓靠近，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小丫头，你还不明白么？能让你们落在长凤轩的，不是无名无姓的小贼，而是有人点头、有人睁只眼闭只眼。天子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有？你若想保命，就该少问，少想。”

　　这几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沈兰澈心中冰凉。她眼底的光芒却未曾完全熄灭，只是低下头，佯作顺从，不再多言。

　　妈妈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补上一句：“你们本来不就是奔着入宫去的么？在这里，总有机会。”

　　沈兰澈垂下眼帘，心中更是迷惑难解：有机会入宫？

　　“从今往后，你要以艺名示人。你叫——？”妈妈的声音缓缓拉长，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

　　沈兰澈心念电转。她想起蝴蝶流连花丛间、翩然独舞的身影，与其争艳，不若惊鸿一瞥。她缓缓启唇，声音淡而清冷：“蝶兰澈。”

　　妈妈打量了她一眼，轻轻颔首：“好。去吧。”

　　“还好吧？妈妈没有为难你吧？”走回小院时，碧若迎上来，目光里带着一丝关切。

　　蝶兰澈抿唇一笑：“无事。”

　　碧若轻轻松口气，柔声安抚：“你不必太担心，妈妈待我们其实不错。这一年间，许我只卖艺不卖身呢。你会慢慢习惯的。”

　　蝶兰澈闻言，神情不动，淡笑着应了一声：“嗯。宫门深似海，不如此处自由快活。”

　　碧若眼底一抹光芒一闪即逝，旋即笑意盈盈：“日后有你我相伴，胜过深宫百倍。我还知道不少有趣的地方，改日带你去。”

　　说着，她轻轻取下鬓边的青雀盘花钗，递到蝶兰澈手中：“这个送你，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好姐妹了，可好？”

　　蝶兰澈一愣，眼中微现动容，终究伸手接过：“既如此，兰澈便拜了姐姐。”

　　碧若笑靥如花，俨然天真烂漫。只是她垂下眼睫的刹那，那笑意深处，仿佛藏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算计。

　　庭院里，花木葱茏，芬芳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