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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长凤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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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如水。月色澄澈,洒落在长凤轩的瓦檐与花枝上。风未起,院中枝叶纹丝不动,唯有花开花谢,自有冷香。泥地里点点残红,似将秘密掩埋。
沈兰澈辗转反侧,终难入眠。初到此地,她心头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惶惑。她望着不远处,碧若已经熟睡的面庞,悄然披衣起身,沿着青石小径走到后院。
后院寂静,远比前厅的笙歌艳舞冷清。月影下,一扇雕刻繁复的门微微掩着,门缝透出朦胧灯火。正欲转身,却听见屋中隐隐传来女子的细语声。
“姐姐,你……你当真要离开吗?”声音里带着哭腔,颤抖不已。
沈兰澈一愣,屏息凝神地听着。
“妈妈的吩咐,怎能不从。”另一道嗓音稳重许多,却也透着无奈。
“疏影姐姐……”那名女子哽咽着,“可是宫里……那是吃人的地方啊。且不说别的,宫廷里勾心斗角、诡计暗算,姐姐独自一人去,一定要万分小心啊。”
屋内静了片刻,花疏影低声叹息:“妈妈待我们恩重如山,这份恩情,不是我们能推辞的。更何况……她早已在宫里安排妥当,有人接应。只是——”
“谁啊?”另一位女子急切追问。
“你不必细问。”花疏影语气更轻,“妈妈说了,能护得我们周全。”
“可我听闻……拓跋宏脾气暴戾,若被他察觉——”
沈兰澈心头一震,手指微凉。拓跋弘?那是当朝皇帝的名讳!这些女子……竟在议论圣上?
“嘘!”花疏影厉声制止,随即又放缓声音,“这事休再提。记住,妈妈吩咐的事,万不可走漏半分。她不会让我们去弑君,只是要借机传话。一旦事发……至少罪不至死。”
话音落下,屋内顿时一片沉寂,仿佛所有呼吸都被锁进了这夜色。
沈兰澈心跳如擂鼓,慌忙后退,怕被察觉。回廊在夜色中仿佛无限延伸,她几乎是踉跄着回到自己的房中。
躺在床上,她心口怦怦直跳,久久难平。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几个惊心动魄的字眼:——弑君。——死罪。
“不,不会的……这里不是青楼吗?怎么会与天子皇家有关?”她紧紧攥住衣襟,强迫自己安慰,“这不过是青楼女子的戏言,我听错了,一定是。”
可理智之外,她回忆着自己白天与妈妈的交谈,自己提及朝廷查问时,妈妈那份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让自己心底却生出惶恐:这里……真只是青楼吗?所谓的‘妈妈’,到底是谁?她让花疏影她们去做的,又是什么?
“要不要告诉碧若?”她迟疑着。可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个人知道,也少一分危险。”
思绪纠缠,终是困倦袭来。兰澈在惶惑中渐渐沉入梦乡。
窗外,终于起了风。枝叶摇曳,花影婆娑,瓣片随风飘散,在月光下翻卷,如同一场无声的雪。
今夜,几人同愁。有人为前路惊惧,有人为费心谋划,有人为秘密而心惊。唯有那高悬的月,冷冷照见众生。
翌日清晨,长凤轩后院聚集了所有姑娘。秋日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地上,斑驳明亮。
“你们听好了。”妈妈一袭红衣,面纱轻覆,声音却清晰如铃。她环视众人,缓缓开口:“三日之后,便是本届花魁大赛。你们可用三日时间准备。按照规矩,本届花魁娘子将送入宫中,侍奉当今圣上。”
话音落下,院中立刻哗然,姑娘们的眼神纷纷亮了起来,仿佛看见了命运另一扇门。
碧若眼中更是闪着光,一边摇晃着兰澈的手臂,一边兴奋道:“兰澈,终于等到了!花魁大赛啊!”
沈兰澈神色却淡然,唇角微抿,问:“花魁大赛,又有何不同?”
碧若急切道:“不同!当然不同!这是我们入宫的唯一机会啊,更是能脱离长凤轩的契机!只要能被赎出,哪怕不是进宫,也能一步登天。”
兰澈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她心底却暗暗一沉:原来长凤轩的每个女子,都在等待这场所谓的“竞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