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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雪糕和泡面可以一起吃吗?19 ...

  •   书接上文,就像曹操携那位弃了县令随君共谋大事的公台到父亲好友家躲风头,天生疑心的他睡浅,听见人家奴仆在门外磨刀霍霍,这大半夜为何要磨刀?着实可疑。

      他可是刺杀董卓失败,悬赏满天飞的通缉犯啊,不过年幼时有过一些浅薄情谊,真能如此毫无保留地诚心待他吗?这一番联想下来简直是可恨了!这老翁买酒离去这么久定是去官府报信!要不怎么说人家枭雄呢?杀伐果断啊,暴起便杀了那磨刀仆从,这还不算完,老弱妇孺也全叫他杀了个干净利落。

      那狠戾决绝的眼神,看着那墙脚的妇幼,一剑,两剑,血溅了满眼。

      可谁曾想到啊!这磨刀石边竟是一只被捆住的猪!公台倒地痛哭,误杀好人矣,误杀好人矣!人家磨刀是要杀猪款待他们二人啊!

      不一样的大概就是李瑞没有和曹贼一样将错就错,在逃跑的路上遇到买酒回来热情挽留他的父亲好友时,拔出剑把他也杀了。

      毕竟此人归家看见一家老小全惨死于他手定要报仇,曹贼如何能让他回去?回马一剑穿心后,面对公台质问,只负手道出那句千古名言

      “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于是公台弃他而去,两人从此各朝天边。

      李瑞麻木的眼中浮现出两人两马一颠一颠地各朝天边时残阳的血色。

      杀了人,接下来的生命全都背负上了罪恶,一刀剪掉才是正举。

      血污的手无声地在黑色作战服上下移,黑色作战服擦拭掌心露出里面本来的雪白,直到最后握紧了刀柄,唰地一声漆黑刀刃拔出。

      握紧刀后,不过两秒,那只手便不再颤抖,李瑞他没有看吕持节,什么都没有看,除了右手里的刀,身后淌血的头颅,他已经没法看清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了,仰起下巴,露出脖子,将手中刀口吻上微微颤动的咽喉。

      “对不起……”

      黑黑的天花板在眼里晃啊晃,睁着眼,闭着眼,好像并没有分别,巨大的黑暗海怪已经张开大口,将他从上到下地全部吞噬,身后的头颅,也许还在淌着血,鲜红的,像是擅长捉弄的命运回过头,正做着鬼脸吐出舌头。

      怯生于勇,反抗之人早已在相信之初被织入纺车,只等勇气反噬之时在命运脚下跪地求饶。

      ——“对不起。”

      因在罪的人海里,悔罪在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化成鲸鱼口中吞噬的千万虾米中的一只,虚弱无力到了极点。

       刀尖舔舐血液,业障得到救赎。

      也许是脱离纺车的灵魂不再受拘束,黄金甲里的焦黑骷髅手骨握住了剪刀,将它拉离岌岌可危的脖颈。

      咔嚓!

      锭子上的毛条,这块布的未来,灵魂的细线,命运的剪刀在无情地剪掉这一切之前瞬间迸裂崩碎,黑刀脱手落棺狠狠还了这血罪一巴掌。

      手腕上的力量让李瑞心里蓦然白灿灿地一大片,他猛地回过头,狂喜地看到那一颗本该在地上的头颅,现在被一只手歪歪斜斜地扶在脖子上,脑袋被按着往脖子上装,和拧上瓶盖一样一转一转地粘连牢固,兽面禁锢下半张脸,黑铁獠牙下怪物笑的纯真。

      “唔…唔,嗯唔。”铁器禁锢下他张不开嘴,便只能对着李瑞发出奇怪的声音。

      “你…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对不起。”眼泪夺眶而出,他盯着这个不死的怪物满脸庆幸,有人宽恕的歉意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怪物依旧扭着脑袋傻笑。

      在常人看来诡异恐怖地一幕对李瑞来说却和圣母下凡和他微笑一样,不说恐惧,简直是感激涕零。

      李瑞抹了把眼泪,跪直了去帮他扶正脑袋,他觉得有很多话想和恩人说,但是到了嘴里就只说的出“谢谢,谢谢你,真的谢谢。”

      碧色长发摸手里和手感钢丝球拉直一样,怎么说呢,又硬又有弹性的,李瑞觉得可能是恩人在这个墓地里住太久了,没有洗头,出去了,他得帮恩人把头洗洗。

      李瑞望着他心里一直念着“恩人,恩人,恩人……”

      这么大的恩,该怎么报才好?悲极生乐,乐极生悲,李瑞此刻恨不得把心剜出来擦干了血放他手里,只要恩人有心要。

      “恩人,您在这待了多久了,您脖子还疼吗?需要我给您缝缝…啊,长好了,好厉害啊恩人,为什么要待在这个又脏又臭的地方,连苍蝇都不愿意待在这啊。”说到恩人的死存环境时,李瑞直白地将手指屈在鼻尖下,还皱了皱鼻子。

      说完,他将双手叠在膝上,像个日料服务员一样跪坐着,笑地也十分日式——很恭敬,看了一眼墙里活泼的女尸,诚恳道“这儿的女孩也很难打交道。”

      说着好好的,他突然把身子前倾,眼神热切道“我带您出去怎么样?”

      恩人还是只知道对着他傻笑。

      对此,李瑞表示不算什么,笑口常开好彩自然来,恩人爱笑说明他可亲可敬,有什么不好的?

      只是听不懂人话是有些麻烦,他正要去问问吕持节,一回头看见吕持节还很安详的睡在棺材板上,好像这个棺材板是他的一样,李瑞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微笑。

      “恩人您稍等片刻。”

      于是就有了上文的一幕。

      他非常努力地把吕持节扇醒过来,明明是想让他一起来帮忙的,结果却让他把恩人的头又割掉了,李瑞两眼一黑几乎要晕倒了。

      天!
      我!
      日!
      你!

      啊!来把我的狗头割掉好吗!来吧割了我的狗头吧!李瑞崩溃抓头,不过两秒,李瑞简洁的崩溃完毕,恢复了平静站起身。
      吕持节顶着三个巴掌印跪在地上低着头,李瑞一边帮恩人把脑袋装好,一边回头骂人。

      “有的时候你就从战争中稍微脱离出来一点行吗,把人当人行吗?不要随随便便就杀人啊,虽然恩人长的不那么像人,可他有一颗常人都没有的善心,你要好好的看看别人的心才能动手啊!不要这么草率就把人的脑袋割下来,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吕持节醒了后一直一言不发,直到听见李瑞说要将这个怪物带回家,他顶了顶腮,抬起眼看了那个怪物一眼,声音在这个阔大的墓室里清晰回荡。

      “你不觉得,你恩人很像丧尸吗?”

      李瑞调整恩人脑袋的动作一顿,回头皱着眉看他。

      吕持节跪着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空气凝滞了下来。

      李瑞把头转回来帮恩人把头装好,站起来转身走了两步到吕持节面前,低下头看着他说“不觉得,我不觉得他是丧尸,他有意识,他也救了你,救了我们。”

      吕持节也低着头,他仍然沉默着,似乎正面对着一个不得不做出抉择的难题,最后,他微微呼出一口气,抬起头,说道

      “他很强,并且难以控制,我不清楚带他回去会造成什么后果,所以我不能同意你的要求。”

      李瑞蹲下身,说“你说的有道理。”

      吕持节嗯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相视了很久,李瑞突然道“还有呢?”看到吕持节茫然的表情,李瑞奇怪“你想了这么久,只是要说这个吗?”

      吕持节抿了抿唇“因为……我比较笨,爷爷也总说我一点事都要想很久。”

      李瑞一手摸孩子脑袋,一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没事,你笨,我聪明啊,聪明人的脑子可以多装很多东西,你的脑子容量不够了,把东西塞给我就好啦。”

      吕持节看着李瑞,又嗯了一声。

      李瑞假装没看见吕持节泛红的眼圈,没听见他咽下的哽咽,吕持节一向觉得男人不能随便哭,可自己又爱哭,李瑞越安慰他,他就越羞耻。

      李瑞站在给他装脑袋时就一直跪在地上的恩人面前,接着李瑞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响头,磕完抬起头要说些什么,却惊吓地看见恩人也将头磕在棺材板上,正朝他磕头。

      “使不得使不得!”李瑞吓得吱哇乱叫,也顾不得起身,膝行挪过去要将人扶起来。

      “唔…”他埋着脑袋发出呜咽般的声音,闷在白色布带里,听起来憋得慌。

      李瑞拍着他的后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气就帮他顺,摸了一手的碧发,想洗不了头了,嘴里说着:

      “恩人,我们得走了。”

      本来毫无反应的恩人,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抬起头,缓缓抬起右膝半蹲在棺材板上,接着一蹬飞上了天花板,把天花板打出了一个大洞,落下来时,一大股水从大洞里喷涌了进来。

      墓室一片漆黑,这水也丝毫无光可借,墨油一般落入墓室中间的空棺材里,如同黑蛇入窟。

      …恩人是超级英雄吧?李瑞扒在棺材边呆滞地微微张开嘴,恩人一手扛着棺材板,一手握着棺材边,接着弓腰一直,就连人带板的全丢了出去,速度过快,风从李瑞漏风的衣服吹到皮肤上,李瑞死死咬着牙,避免张开嘴灌一肚子水。

      “深吸一口气。”

      脑中突然出现一道陌生的语言,陌生的嗓音,李瑞却条件反射地听从了,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下一秒,他就被冰凉的水包裹了,他被迫也刚好憋住了气。

      紧闭着眼,心跳剧烈跳动,他被吕持节抱着固定在了棺材板上,接着,扑通一声,炎炎烈日当头,光穿透眼皮,李瑞睁开眼看这个世界,蓝天,水镜,他们跪坐在棺材板上,像条破水而出的鲸鱼。

      李瑞看着这水,看看这天,又看看近在咫尺的沙子,脸一麻,啊,鲸鱼要搁浅了。

      在这个约368平方公里,相当于中国国土面积的三分之一的巴拉利沙漠上,有四个人并排翘着屁股,把脸埋进了沙子里,四朵沙漠之花正在开放。

      李瑞双手撑地从沙子里拔出头,抹开糊在眼睛上的沙子,因为混了水,沙子带上了黏性,非常难弄。

      他揉了半天一睁开眼,边吕持节边睁眼睛,看见了另外三个泥人正看着他。

       李瑞脑子卡了一下,又搓了下眼,怀疑是沙子粘在眼球上了,可是越擦那三个人越发清晰,他冷汗唰地就下来了,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嗯,这里有三个人,我接受了,可是,可以先告诉他哪个是吕持节吗?!

      四人跪坐在地上互相对视着,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和警觉。

      “哈哈哈…”
      突兀地笑声打破沉默。

      三人一齐看向出声处,李瑞对着几人露出了友好的尬笑,和他对视的人也犹豫着尬笑起来,就这样四个人围着圈尬笑了一会儿,空气里都是友好且尴尬的气息。

      李瑞看了一个人一眼“啊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也瞟了李瑞一眼“嗯哼,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李瑞突然抽出手枪对准其中一人,几乎是同一秒,第三人也瞄准了李瑞,气氛转瞬间急转直下。

      吕持节迅速抬手发动异能将那两人困在小型绞肉机里,其中一人意识到不对,立马扣动扳机朝李瑞开枪。

      砰!

      火花四溅,那枚子弹在触到风刃提前爆炸,反炸伤了开枪之人,弹壳似乎反弹到了他的眼睛里,他死死捂着右眼,血液从指缝溢出。

      吕持节哪怕一脸的泥也能看出他眼里的怒火,右手凌空一握,开枪之人双臂落地。

      “啊啊!”他惨叫不止。

      他的同伴抬起手,投降道“住手!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来寻找水源!”

      吕持节他本来就没有继续动手的想法,看向那人,沉声道“我不管你们是来做什么的,这里是东部的地方,北部的人不该到这里来。”

      那带着一顶绿色头盔的家伙,大声道“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吕持节却道“我没说你们可以走。”他一把拉过李瑞,将他拉至身后,“你们的行为违背了合约,我没法不怀疑你们有特殊目的,除非你们能证明你们是智商低于80的特殊人群,或者年龄低于十三周岁,否则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没法带着自己的小命离开。”

      “要么跟我们回基地后再和你们的基地联络,要么就留在这里,我给你办天葬。”

      秃鹫的粗噶难听的笑声在头顶盘旋。

      绿帽子明显地咽了口口水,因为显然他既不是弱智也不是小孩,在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同伴后他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向前道“让我走,我可以把他放在你们这里做人质,他是异能者,对基地至关重要,是重要的筹码,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知道的没有异能者知道的一半多。”

      “被你们俘虏,谈判时我一定会被基地第一个放弃的。”

      “我没有价值,但我吃的很多,把我抓去只会浪费你们基地的资源,可怜可怜我吧,我爷死了奶死了爸死了妈死了,儿子死了,孙子也死了,狗也死了,全家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了。”

      扯淡,爷奶爸妈儿子狗就算了,这个人最多也就三四十的样子,有孙子的情况那就实在太复杂,吕持节正欲动手,手臂上的衣服被抓地紧了紧,就被李瑞望着绿帽子泛红的眼珠弄沉默了。

      吕持节咽了口口水,难以置信,他居然真的信了。

      绿帽子紧张地盯着对面莫名僵持的两人。

      他叫王远,是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人,普通的相貌,普通的木工工作,在三十五岁时普通的娶了相亲认识的外地女人,生了儿子后常年在外跑工,青岛,广东,江苏,寂寞了偶尔□□,过年回了家和老婆为了生活费吵架,偶然也打架,打急眼了,老婆也拿过菜刀,又被他一椅子砸断腿,妈的又要花钱,儿子又突然中考完了,上了个技校学了一个汽修专业,唯一不普通地大概是他老婆肾病时检查出晚期梅毒,他去检查发现自己也被传染了梅毒吧。

        梅毒治好了,肾病治好了,回家了。

      没有离婚,没有争吵,只有没报医保全部自费的两万多块的医药费。

      他煲好鱼头豆腐汤,抽着烟拿着写地密密麻麻的报告单蹲在楼下看了很久,打了一个微信语音叫儿子到楼下来,把老婆的报告单指给他看

      “你妈妈有梅毒,都是她在外面乱搞,平常注意一点,拿个单独的碗给她用,厕所多冲几遍,出院的时候我看你上衣上有血,她的吧?吃了饭,洗个澡把衣服换了。”

      “别和别人讲,这是脏病,你知道甭?也别和你妈说。”

      王生宝早就知道妈妈出轨,也知道梅毒是什么,他瞪大了眼睛,然后又松了回去,说“这个病共用一个碗是不会传染的。”查了查手机,拿给老爸看“二期都是可以治的。”

      他靠在椅背上,别开了脸“要治她自己掏钱治去,反正我没钱。”

      “可……”

      他又转过头盯着王生宝,软下语气“爸赚的钱,是给你上大学用的,昂。”

      王生宝张着嘴却不说话,想说的话都死死藏在肚子里,上不了喉咙,更进不了心,挺起的背又软趴趴摊了回去。

      男人关切地说“别哈着腰呢。”

      王生宝看着他爸直挺挺的腰,听他爸说“男人弯着背,难看。”

        脊椎就和橡皮泥一样搓直了,真他妈像根坚不可摧的钢铁。

      他爸是个脊梁挺了一辈子的人,讨媳妇要说好话,他不说,拖到老光棍接了刚堕胎的妈妈的盘;预产期他跑到外面,妈妈早产时只能爬到邻居门口敲门,叫三轮车运到医院,明明只要和妈妈低头道个歉就能和好,却冷了十年;拖个关系就能上职高,他爸不愿意求人,他就去了技校。

      是以王生宝早早就明白了脊梁该直直,该软软,棍子打上来的时候软下来,别人就打不烂劈不折,老爸手拍上来的时候,就直起来,好看。

      你说他懦弱?老鼠在猫的爪下逃跑可不是因为懦弱,这是生存的规则。

      学校里头他爸看不见,他爸朋友看不见的地方,同学抢他的零花钱,他弯着腰把钱给了,免了揍,有的人挺着脊梁不给,那就挨揍又丢钱;有的人不要钱只想揍王生宝,轮流踹他,用拖把桶砸他,他也可以弯起腰来把腹部保护好,不用受大伤,有的人挺着脊梁还手,王生宝就从地上抬起点头看见他被更多人围着揍。
      王生宝喜欢这种人,因为更多的人去踹他的硬脊梁了,踹自己脊梁的人就少了。

      到了末日呢,弯着腰可以求邻居别抢他的资源,可以乖乖挖了煤喝营养液,可以求异能者不要杀他。
      面对权力,他把自己的脖子交到对方手里,让对方来决定是放开他的脖子,还是抽出他的脊椎。

      “不行。”

      多清脆多好听的声音,王生宝却仿佛听到了脊椎传来的细微脱节声,他几乎要瘫软在地。
      “你跟我们回基地吧,去东部基地,那里员工条件可比北部好多了。”

      他浑身一震,脱口而出“…我不是异能者。”

      那人从壮实男子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来,“我知道,但是你可以去农业区也可以去工业区还可以去商业区嘛,不用出任务的。”

      王生宝嘴里憋了一口气,这些工作在基地就是农奴般的存在,只能得到最低限度的生产资料来支持他们活下去继续为基地创造价值,但根本就活不长……

      “一个月三十积分包吃住。”

      王生宝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嘴巴已经一开一合说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

      “王生宝。”

      李瑞躲在吕持节身后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好,王生宝同志,明智的选择,欢迎加入东部基地。”收回手继续道“那么作为跳槽的头功,你就告诉我们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吧。”

       王生宝看了眼前队友,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张了张嘴“把原殖体…”

      吕持节突然抬起腿一脚踹在他胸口上,速度快如闪电,眨眼间就将人踹出了两米远,扬起小片沙子。

      王生宝倒地捂着胸口嘶气,脑中不断回想,他刚刚做错什么了。

      “啊!”又有惨叫。

      他忍着痛眯着眼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见曾经的同伴双臂再次落地,胸前的字母N又涂上一层血,正透过眼镜用杀意的眼神看他。

      吕持节放下手,语气略微起伏“治疗系异能者。”

      这么强大的治疗系异能,只有一个人有,吕持节皱眉想了一会儿道:

      “他是——闻不骄。”

       断臂之人狼狈地站在原地,接受到他人反感的视线他只拧着脸冷笑了一声。

      就在刚刚几分钟内,闻不骄趴在地上咬住自己的断臂发动异能将手臂重新接上身体后,接着毫不犹豫地握住枪再次扣动扳机,枪口指向的正是他曾经的队友。

      这次的子弹没有被风刃拦截,吕持节一时不察还真差点让他得了手。

      李瑞从吕持节身后走出,他朝王生宝走去,伸出手将他拉起来后,招呼他到水边洗掉脸上的泥。

      王生宝跪在湖边喏喏点头,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凉意沁人心脾,水对他们来说是珍惜资源,他也已经很久没有洗过脸了。

      李瑞把头盔解下来,正认真地搓洗鬓角里的沙子,听见一旁的人问“你为什么要让我加入你们的基地啊?”

      他捧着水说“因为我们需要你的情报啊。”说完他将手心里的水扑到脸上。

        听到这话,王生宝战战兢兢的心安了一些。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李瑞。

      李瑞洗干净了脸,抹了把脸上残留的水珠,额前的发丝浸了水,一缕一缕的黏在他的脸侧,像某种神圣的纹路,他扬起脸舒坦地呼出一口气,这一刻,似乎整个巴拉利沙漠的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他转过头,就瞧见旁边的新朋友正瞪着眼一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看他。

      李瑞一秒想明白缘由,他撩了把耷拉在眼前的那几撮毛,“是不是从没见过这么帅的脸?”

      李瑞说完,他就不仅瞪着眼了,连嘴都张开了,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向后爬挪,沙子被他扒拉地飞溅,夸张的表情那叫一个骇人听闻。

      李瑞的笑有点维持不住了,这家伙怎么搞得?在王生宝吓尿之前,一只大手就捂住了视线里那张过分的脸,却像是有人松开了王生宝脸上的手,他猛的吸了一口气。

      李瑞扯下吕持节的手,奇怪地看着他“你见过我吗?”

      他颤颤巍巍地说 “原…原殖体。”

      李瑞缓缓眨了下,微微抬起手,引导“怎么了?”

      王生宝的瞳孔开始涣散“…我还在墓里吗?这里是幻觉?该怎么出去,我怎么会进入幻觉?明明之前都不会啊,我要死了吗?啊,爸爸妈妈你们来接我了吗……”

      李瑞一惊,连连晃他的肩膀“王生宝王生宝!你没死你活得好好的,那不是你爸妈,那他妈是臭秃鹫啊,要吃你的肉啊!卧槽!翻白眼了!吕持节,怎么办?!”

      王生宝被李瑞近距离的脸吓得口吐白沫,两眼翻白,浑身抽搐,近乎晕厥。

      吕持节不曾言语,抽出刀架在他脖子上,转眼割开一条血痕,来不及痛骂吕持节了,李瑞惊奇地发现手下的人立马不翻白眼了。

      王生宝咽下白沫,抬起手,一脸严肃道“我说我说我都说,好汉饶命。”

      敢耍老子,李瑞一脚踹开他,噌地站起来盯着他看,盯了半天挤出来一句:

      “你什么意思啊大哥?”

      面对李瑞的死亡凝视,王生宝二话不说爬起来跪得严严实实,一拜一求“菩萨,好汉,帅哥,爷爷……”

        李瑞想这就是求饶的反例,像这样乱七八糟的跪舔一通,只会显得很不真诚。

      李瑞蹲下来瞧了他几眼“您今年贵庚?”

      王生宝傻傻地看着他。

      “…你多少岁了?”

      王生宝一愣“28。”

      李瑞轻轻欸了一声“那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爷,我管你爸叫什么?”

      王生宝不知该说什么,脑子里转了转就卡住了,但大概明白了他被高高举起然后轻轻放下了,于是抽着嘴角谄媚地笑了笑。  

      可这个人却又奇怪地嗯了一声“不理人呢怎么,你们到底来这里干什么的?你不会觉得我很好说话吧?我对北部基地的人可没什么好印象,不过你现在是我们基地的了,我会保护你的,你不用顾虑。”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三人围成一圈坐着。

      “我们是来找原殖体的,墓里的那些鬼东西他们杀不死,攻击力也相当凶悍,我们基地好多人都死在这里了。”他心有余悸地扑闪双眼。

      “可他们叫我来找,但又不告诉我们什么是原殖体,只让我们跟着…他。”王生宝看了一眼那个背对他们坐在地上的人。

      李瑞皱眉“你骗人。”

      “你刚刚看到我那副快吓尿的样子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王生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我刚刚就是想装疯卖傻让你们放过我。”

      李瑞还未说什么,王生宝就突然抱着头一头埋进了沙子里,李瑞不解,余光间瞥见吕持节起身,明白是吕持节把他吓坏了——他一动王生宝就害怕,吕持节握住李瑞的手臂,将人拉起来“他现在不会说的,不用问他了。”

      他手指一勾,环绕在那两人周围的风刃便移动起来,那两人为了不被风刃搅烂,只能跟着小风暴一起走。

      吕持节把李瑞的手握在腹前,李瑞感觉什么光滑冰凉的被塞进了他的手里,触感很像把手,他抬头看了一眼吕持节面不改色的侧脸,李瑞握紧那东西,拿回了自己的手。

      那是一个铜老虎。

      “你恩人送的,叫我给你。”

      李瑞点点头,在手心里翻了翻“这是什么呀?”

      吕持节“我不知道。”

      语气硬邦邦地,很呛。

      怎么跟他说话呢?李瑞嘴角下压,又不怀好意地抬起来,循循善诱道“骗人,你知道的这么多,怎么会不知道,吕持节,你就告诉我吧。”

      吕持节手指挠了挠脸侧,低声道“…虎符。”

      一道非常震惊的声音刺到他耳朵里

      “我天,你居然真的知道?”

      “……”吕持节手指一顿。

      不怪李瑞这么震惊,他之前偶然发现吕持节偷偷拿着书去请教温岚,当然不是学术上的请教了,他亲耳听见吕持节诚恳地问温岚:这字儿怎么念?是什么意思?

      当然如果是生僻字的话,也很正常,毕竟李瑞也不知道“茴”的四种写法。

      可是温岚温温柔柔,吐字清晰说:枸杞

      枸杞啊!是泡着喝甜蜜蜜的那个枸杞啊!李瑞震撼地久久不能回神,蹲在门边陷入了一个名为“吕持节原来是个文盲”的怪圈,连温岚招呼他吃苹果也没听见。

      他居然知道这个鬼东西是什么?

      “小时候,我爷爷喜欢给我讲这些东西。”

      说到这,吕持节别开头。

      “我没上过几天学,是不如温岚有文化,懂得多。”

      李瑞抓着那块铜块追上吕持节,风沙扑他而去,他呸呸沙子,“我上了学也没你懂的多呢,咱爷爷底蕴深厚,知识渊博,教出来的孙子也明珠藏川,大智若愚,是我有眼无珠,少见多怪啦!”

      吕持节只抿着唇大大迈着步子往前走,像个超速行驶的机器人,李瑞本来是假装追不上,躲在他背后避沙子,嬉皮笑脸地看地人一肚子无名火。
      后来是真跟不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李瑞喘着气,累弯了腰,摇晃的视线里那两个刀滚肉从身边跑过,李瑞手撑着膝盖看着前面三人,抹了把流到下巴的汗,热得快吐舌头了。

      他走地慢,还没跟上大部队,吕持节已经开着车折返回来停到他面前。

      李瑞身体向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摊倒进去时他不忘一直盯着吕持节看,看他的表情好看了一点没有,看他有没有看自己一眼。

      很可惜没有,李瑞于是笑着凑过去吐出甜言蜜语哄他,可他反而更不高兴了,眉头如水起波澜越伸出手去抚平越是愁绪迭起。

      因为哄的对象脸色越来越沉,李瑞肩膀也慢慢塌了下来,他伸了伸腿靠在靠背上,静了一会儿,又唉了一声抬起手抓抓头发,没抓到,只能摸摸头盔,再次叹了一口气“我不懂,你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啊?”

      吕持节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也或许很轻声地说了什么,只是太小声了,李瑞没有听见。

      伏低做小谨小慎微舍命相救是他,总为了些只言片语甩脸色的也是他。李瑞安静了一会儿,他一安静,车内就没人说话了,所以一有点什么动静就很明显。

      “死基佬。”

      闻不骄厌恶地盯着前座的两人,恶狠狠地唾骂道。

      他本来已经做好再次被削掉手臂的准备,可令他更加愤怒的是这居然没有发生。

      李瑞说话了,却还在绕着那个装货死基佬转,嘴里都是些不知羞耻的话,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他忘记李麟了吗?

      吕持节也完全没有搭理闻不骄,只说“我要先去找母亲,你先回家。”
       李瑞不满“为什么我不能去?”

      “家里有一份基地疾病伤亡总报告,在温岚房间桌上,温岚不在家,我需要你把它带去母亲那。”

      李瑞睫毛动了动。

      需要我。

      李瑞原本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服和叛逆,听到一半,他绷地紧紧的肩膀就松了下来,眼珠子也不再倔强地瞪着挂着晃来晃去的平安符。

      吕持节余光里看见他嘴角上扬了一些,又偏向车窗,声音很不情不愿的样子“那好吧。”

      旁观者没那么惬意了,他快气死了,大声吼“李瑞!你想假装不认识我吗?还敢无视我!你和东部的人搞在一起,你有没有良心,你连李麟都不要了吗?”

      李瑞抱着胸想了些什么,连忙道“那你得给我买一个巧克力雪糕,不然我不帮你。”

      “家里冰箱里有。”

      “你的意思是不用我帮你了!”

      “我记错了我记错了,冰箱里没有了!”

      中间参杂着越来越小声越来越无力的‘李瑞’二字。

      闻不骄吼着吼着,慢慢冷静下来想该不会是因为这个风刃有隔音功能,所以他才听不见自己说话吧。

      谁知他放弃了,李瑞反倒回头看了他“闻不骄。”

      “你跟我说说李麟在北部基地混地多好,说了,我就放了你。”

      闻不骄“你以为你在和傻子说话吗?”

      李瑞把手搭上靠背“你说一说嘛,你忘记了嘛,我们是老朋友呀,这一年过的怎么样啊?”

      他别开脸不屑道“…谁和你是朋友。”

      把他一如既往的狗屎脾气看进眼里,李瑞心里疑惑,李麟怎么没弄死他啊?

      面上垂下头,声音放的很轻“你就说一说吧,其实我一直想念他,每天想着他晚上吃不好,白天睡不着的,你是知道的,我的病在这里没的治,我活不长了,死之前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李麟。”

      “我没法去看他,听说他过的不差,我这口气才放下来,只是绷地太久,这一松就不好了,吊着的那口气没了,磋磨那么久我也不念生了,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确定李麟他真的过的好。”

      李瑞声音渐渐染上了哭腔,他头埋地更低,几乎磕在靠背上“真的,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

      后面的话他来不及说出口,声泪俱下恳求的对象就不耐地叫停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烦死人了,才多久没见你怎么成哭包了?之前明明…”他顿了一下,又道“…算了。”

      李瑞等了一会儿,听见他操着一副被逼无奈的随意语气开口。

      “我一开始没时间关注他,但他毕竟杀了地主的宠儿孙星昂,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他被地主要求滚过祭坛里烧红的煤炭后被丢到我这儿来治疗,叫我赶紧给他治好,一会儿他还要去装货。”

      “他要去丧尸最多的城市搬运泥土和物资回来,还得装运丧尸,他的技能必须要触摸到才能有用,被咬到是常事了,我经常能在实验室里看见他,看见他一个人打血清。”

      “我本来以为他要一直这么下去了,可半年前的选举,他拿了议会半数多的选票,一举成了地主候选人,地主现在事事从他,前段日子见到他,可真是春风得意,不可一世,用法规的名义杀了很多异能者。”

      闻不骄说完,哼笑一声“你说他过的好不好?好极了吧。”

      李瑞安静地听完,似乎是确认闻不骄说完了,他一言不发地从靠椅上下来,转过身去。

      他垂着头,没人看清他的眼里是不是有泪水。

      闻不骄错愕“你哭了?”

      李瑞没说话,车内气氛焦灼起来,在人忍不住打破沉默时,一声低低的笑让人一愣,接着是他显然是自言自语的话“我就知道,他做得到的。”

      李瑞几乎忍不住泪水,李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是否又因此而改变人格,变得凶暴残忍,冷血无情,都不是李瑞最在乎的,这些在尊严和生命面前不值一提,最重要的是,他活下来了,活下来并且赢回了自己的尊严。

      他眉头揪起,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手指擦掉泪水,半哭半笑地看着车窗外的天空。

      你知道吗?苹果落地的脆响是蝴蝶破茧时的回音,而李麟的破茧正是春天的开始。

      那双总是黑漆漆的眼睛此刻亮的惊人,因为第一丝曙光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暗暗攥紧胸膛前的衣服。

      永不停止跳动的心脏为我见证,我发誓在上一轮输掉了的,我会在接下来每一轮里全部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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