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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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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我刚一脚跨进院子,远儿已蹦蹦跳跳的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我笑着抱起他,高大娘闻声也迎了出来。
我把高老爹的话转达给她,高大娘听了顿时乐得眉开眼笑。她嘱托我好好看着远儿,拿了菜篮便兴冲冲的出去买菜了。
我带着远儿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又考了他几首前两天教的儿歌,小家伙小手背在身后,一张小嘴一开一合的念得顺溜极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高大娘提着装得满满的菜篮,手里又拎了几个袋子走了进来。我还来不及跟她打招呼,高大娘已经走到厨房里忙活去了。又过了好些时间,才拿着几包菜、端着篮子来到院子里。
我端了板凳到她旁边坐下,帮她一起择菜。远儿则乖巧的自己管自己玩,偶尔到我身旁的小木椅上坐着,撑着小脑瓜看我一会,又跑开了。
我有意无意的扯了些今天药铺里的琐事,说着说着就向高大娘问起了那四个人的情况。高大娘一听我提起,话匣子便似一下子打开了,滔滔不绝的跟我聊了起来。
“那四个孩子真是了不起,小小年纪就自己出来谋生。这下倒好,还真给他们闯出了片天地,成绩不小啊。
你别看他们四个那么要好,其实啊,出生都不同呢。就像阿盼,他家原本是东申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家里的条件好得不得了。可他却不喜欢靠着家里,说是怕落了个‘吃祖辈老本的纨绔子弟’的名声,早早的离了家,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也是他爹娘够开明,才由得他这样。”
原来苏盼是富家子弟,难怪他身上总有种独特的气质,应该也是良好的家教训导所致。家里有钱、长得又那么魅惑,他还真是得天独厚啊。
“那个小武和阿文长得那么像,名字又好像有什么关联,他们两个是兄弟么?”我好奇问道。
“他们两个鬼灵精啊,说起来真是叫缘分了。你别看他们两个长得像,其实是两家的孩子。阿文叫做吴咏文,小武叫做常德武,他们两人的娘啊是在一天里生下两个娃娃的。原本两家并不相识,后来这俩孩子碰着了面,发现对方长得和自己特别像,回家就跟爹娘说了。再后来他们自己的爹娘见了,也觉着像,而且名字也取得巧、两个孩子又投缘,就干脆让他们拜了把子,结了异姓兄弟。
阿文这孩子性子温婉,对人总是笑眯眯的,从来不跟人红脸。那小武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那都是对着外人,要是和他熟悉了,就能发现他其实很是热心。
这两个娃娃虽然性子不同,但却一样都是顽皮的崽子,要是闹将起来,被折腾的人可受不住。他们两个又都重情义,若真是把你当了朋友,就是要他们的命,他们也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
听着高大娘絮絮叨叨的话,我不由得轻笑起来,一个姓吴、一个姓常?还真是有意思。这么有趣的成长经历,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
“再说月生那孩子。”高大娘说着顿了一下,我一听,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他可是四个人当中最苦的了。他家就住我们隔壁,本来也是和和美美的三口之家,日子清苦些倒也过得开心。可是这老天爷捉弄人,月生七、八岁的时候,他爹突然得了痨病,怎么治都医不好,用尽了家里的钱,最后还是撒手归西了。他娘受了这打击,身子骨一直不好,熬不过两年,也跟着他爹去了。
可怜月生当时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又没有亲戚家眷帮忙。我和高老爹帮着他安葬了爹娘,本想着把他领了来收养,可这孩子硬是不肯。你别看月生平时总是温和有礼的,骨子里的那股倔劲却是大得不得了。自己一个人养活自己,就算受了别人一些恩惠,也总是想尽办法还上。”
我见高大娘说着说着眼泪落了下来,想起那温润如玉的容颜,心里也是一阵酸软,连忙岔开话题。
“他们四个又怎么会碰到一起的?”
“说起来啊,也是缘分。他们四个从小就在一个学堂里念书。整个班里,就他们四人关系最好。”
“苏盼也和他们一起读书的?”有钱人家里的公子不是该去那些贵族学校吗?我奇怪道。
“是啊,阿盼他爹不想自己儿子养成些眼高过顶、骄纵蛮横的脾气,就送他到一般的学校念书。
后来月生他爹娘走了,实在交不起学费,他只好退了学,自己跑到码头上学徒做事。等上手了,月生就将他家的房契抵押了,换来钱去买了条货船自己跑生意运货,一来二去的还真给他做出了点名堂。阿盼他们三个听说了,也辞了学,跑来和他一起做事,就连家当行李也一并搬了过来。
他们四个人啊都是聪明懂事的孩子,又肯花心思努力,生意就越做越好。没几年就赚够钱把月生家的房契给赎了回来,日子也一天天好过起来。”
“那他们爹娘都舍得吗?”
“起先当然是舍不得的,除了月生,都是从来没离过家的孩子。可看他们做的都是正经事,又争气,到后来也就放心了。”
高大娘又断断续续的跟我说了好些他们四个的事,我从中得到了不少信息。
四人中,苏盼年纪最大,但也才刚满二十;陆月笙排老二,十九岁;阿文和小武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全都是十八的年岁。
我想起以前生活的那个时空,和他们同岁的男生不是玩游戏就是想着怎么追女孩子,要么就是一门心思读书的,能创业养活自己的可是少数。如此看来,他们四个倒真是极为难得了。
择完菜,我端着篮子起身朝厨房走去,身后忽然传来远儿兴高采烈的叫喊声。
“月生哥哥!小武哥哥!小文哥哥!阿盼哥哥!”
我循声向后张望,只见苏盼和阿文扶着陆月笙一步一步走进院子,小武手里提着几个酒瓶,同高老爹一起在后面跟着。
远儿一阵小跑来到他们面前,突然眼神蓦的定在陆月笙的那条伤腿上,便仰起小脑袋认真的问道:“月生哥哥,你的腿怎么了?”
“我不小心碰伤了。”他扬着一抹灿烂的笑脸,对着远儿说道。
“那你疼吗?”
“不疼了,远儿不用担心。”话语里满是温柔。
“这布条绑得真难看,月生哥哥,你让城姐姐帮你重新绑吧,城姐姐扎的蝴蝶结可好看了。”
听远儿这么一说,众人目光不由得朝我投来。这小家伙不是拆我台吗?我一阵尴尬,微微蹙了眉头,也不说什么,转身向屋里走去。
刚迈了两步,便听得身后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笑着说道:“这便是你城姐姐给我包扎的。许是她看哥哥是大人了,所以就不给绑远儿说的那好看的蝴蝶结了。”
我脸没来由的一红,加快速度逃也似的跑进了厨房。
在厨房里帮着高大娘忙活了半天,我不会烧菜,大娘又嫌我切菜切得模样难看,就只让我做些清洗、传递的工作。
将汤锅端上桌子,所有的菜便都算上齐了。我细细数了一下,好家伙,荤素冷热加起来竟然总共有十六个,一张四边的八仙桌被摆得满满当当,有好几盘菜放不下都被叠了起来。
摆放好了碗筷,高大娘便把坐在院子里聊天的人叫了进来。高老爹高大娘坐下后,苏盼搀扶着陆月笙坐在一边,小武和阿文一边,剩下的自然是我和远儿一起了。
看着满桌子的好菜,鸡鸭鱼肉、蔬菜瓜果,最高兴的就数远儿了,他眉开眼笑的端坐在自己专属的高脚椅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桌上的菜,像是在盘算该先吃哪个才好。
“今天高兴,我买了些酒来。月生你腿有伤,就别喝了。”高老爹拿来酒瓶和小酒盏,作势要倒。
一轮下来,高老爹正要给我倒酒,我连忙摆手说道:“老爹,我不会喝酒的。”
想我以前可是滴酒不沾的,别说这白酒了,就连啤酒我都没喝过。倒也不是不会喝或着怕喝醉,只是我不喜欢酒的味道,总觉得非常难闻。
“你不喝?那就算了。”高老爹也不难为我,收回了手给自己的酒盏满上。
“阿公,远儿也要喝。”
远儿伸长了脖子看着高老爹手里的酒瓶,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渴望的神色。我们见了,都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可不是糖水,这酒啊很辣的,到时候远儿喝了憋不住哭的话,城姐姐就要刮你羞羞脸咯。”我摸着远儿滑嫩的小脸,好笑的对他说道。
“远儿才不哭呢,远儿是小小男子汉,远儿不怕辣。”小家伙撅着嘴一板一眼的说。
“男子汉可不一定要喝酒哦,你看月生哥哥不是也没喝吗。”他笑得温婉,柔声对远儿说。
远儿听他这么一说,便也不执拗着要喝酒了,乖乖的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吃着我夹给他的菜。
高老爹和高大娘心情特别好,不停的询问着四人离开的这些日子里过得怎么样。四人轮番回答,耐心都出奇的好。饭桌上一片欢声笑语,气氛相当热烈。
我不想说话,也插不上话,偶尔帮远儿夹些菜,擦擦他吃得油腻的小嘴。除此以外,便只是端着饭碗边扒拉米饭,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那让我心颤不已的俊朗五官。
“我脸上沾到油渍了吗?”对面那人忽然开口,朝我笑道。
我见他眼睛直直望着我,知道他是在问我,连忙摇摇头。他这一问,倒是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安静下来,眼神在我们两个之间来回。
“那你总看着我,是觉得我长得好看么?”唇边勾起一个高扬的弧度,如水的眼眸里略带点促狭的笑意。
我微一愣神,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我会有如此反应,也没想到我答得如此爽快,他略略有些怔忡,随即便拉大了笑容。我仔细看了看,他的两个耳朵有些发红。
“远儿也觉得月生哥哥长得好看。”嘴里还塞着块鸡肉,小家伙含混不清的说道。
远儿的话让大家忍俊不禁,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我意识到刚才的动作太过失礼,只好埋头吃饭,不敢再去看对面的人了。
“月生啊,你这几天除了按时吃药,腿上的药膏也得记得换。”高老爹想起了他的伤,嘱咐道。
“知道了,我不会忘记到店里来换药的。”
“你也别来来回回跑了,这腿脚也不方便。依我看啊,你这些天就住在老爹家里,反正伤药纱布什么的,家里都有。我让城丫头每天给你上药换绷带,省得你拄着杖走,倒是比我这老头子还要行动不便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们就住隔壁,来回也没几步路的。”他连忙摆手拒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自家人,还讲究这些。家里的屋子空着也是空着,等会让你大娘把屋子收拾收拾,再让小武他们把你的衣服用品拿过来些,安心住着。等你把伤养好了,再搬回去也不迟。”高老爹装作不高兴的样子,板着脸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依老爹的意思了。”他笑了笑,脸色有些无奈。
“你们三个要是不放心啊,也一起住过来,人多了热闹。”高老爹看向其他三个人。
三人相视一眼,最后还是苏盼开口说道:“都住过来也太打扰老爹和大娘了,月生一个人也不方便,我就陪他一起。小武和阿文还是回家住,反正就在隔壁,老爹和大娘喜欢热闹,让他们过来就是了。”
果然是富家公子,气质就是不一样。既合了高老爹的意,又避免了太过打扰人家。
“城丫头,这月生的伤是你经手的,以后也由你全权负责。我可是把他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哦。”高老爹转向我说道。
老爹的话让我一口饭噎在喉咙口,咽不下又吐不出的,只好憋着气咳嗽起来。
“江城姑娘是嫌弃我么?”大概是高老爹告诉了他我的名字,他边说,脸上浮起一丝委屈。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说不出话,这人的表情还真是丰富。
“医者父母心,哪里会有大夫嫌弃病人的。”高老爹朗声笑道。
“那以后的日子就要劳烦姑娘了。”
看着那谦恭有礼的微笑,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倒是不客气,也不再推托一番,就这么先给我道谢了。
“不用多礼,这是我的本分。”我淡淡的回了句。
一顿饭毕,我帮高大娘收拾了碗筷,原本还打算帮忙洗碗,却被大娘“赶”出了厨房。远儿被苏盼抱了去玩,小武和阿文不见踪影,猜想是回家拿东西去了高老爹和他在桌边喝茶聊天。我无所事事,就自己到院子里练起了拳脚。
“没想到你还会功夫。”
我收势循声望去,是小武和阿文抱着两个包裹,正站在院子门口看我练拳。听声音,说话的是小武。
“我爹让我学了防身的。”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答说。
“你这么个漂亮姑娘,会点拳脚也是好事。”阿文对我笑得温婉。
两人朝我走来,小武笑了笑,接着说:“看你的样子,好像身手还不错。”
我见他们两个语气柔和,心里也起了亲近之意,一边和他们聊着,一边把他们带到高大娘收拾好的屋子里,还帮着把包裹里的东西放置妥当。
看着两张熟悉的、长得颇为相似的年轻俊颜,我只觉得心情大好。还都只是两个十八岁的男孩子,果然容易相处,不一会就跟我熟络起来。算算年龄,我也算得上是他们的姐姐,心里一时起了爱护之情,打定了把他们当成弟弟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