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出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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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阿盼，那生意谈得怎么样了？”他突然话头一转，语气也变得正经许多。
“那马老板说买家催着要货，看样子年前就要送到宁海。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接这单子，所以让阿文和小武先在马老板店里等着，我自己回来问问你意见。要是你觉得成，我就回去把契约签了。”
“嗯？盼哥，你们又要出船吗？都快过年了，怎么还有人要运货呀？”我听他们说的，不禁好奇的问了一句。
苏盼见我发问，便简单的跟我说了一些。原来那个叫马老板的前些日子同外地的客商签下张订单，本来是打算过了年再将货运去的，可谁知道那买家来信说年前就要，他便急忙到码头去找货船想要托运。可这已近年尾，大多数船家都回家准备过年去了，剩下的也宁愿舍了钱不想接单。那马老板正着急，突然记起了陆月笙的货船，于是差人来询问。这不，苏盼一大早就带着小武和阿文出门谈生意去了。
陆月笙听着苏盼对我说的话，也不出声，只是一个人皱着眉，低头思索着什么。
“都要过年了，你们要是去了这一趟，还赶得及回来过年吗？”我想起高大娘这些天一直在准备年夜饭，便问道。
“来是来得及的，只是去宁海，来回最慢十天就够了，回来了正好能赶上大年夜。而且那马老板出的费用不少，要是做成这一单，差不多能抵我们跑两三次了。”苏盼向我解释其中蕴含的利益。
我不懂做生意，但是也明白生意人只要有利可赚大都不会拒绝这个道理。听了便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把约签了吧。那马老板想要我们几时出船？”他出声说道。
“若是年前就要到货的话，这几天便要出船了，回头我和阿文小武商量一下，做好准备，就这两天里出发吧，也好及时赶回来，不误了大娘精心准备的年夜饭。”
“嗯，要不就明天吧，等你们回来，我们一起抓紧收拾收拾，明天装了货立即开船。”
“不行！”他话音刚落，我和苏盼异口同声的厉声否决。他似被我们吓到了，定定望着我们，眼神中略带惊讶。
“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城儿不是说要你好好休养的嘛。这跑船出货不是还有我们三个，就算你觉得小武和阿文年纪还小，不放心他们，也还有我看着，要你瞎跑什么。难不成你还不相信我，觉得我没能力负责；还是怕我伙同阿文他们，拐了你的船、远走高飞？”苏盼边摇头边说。
“就是就是，盼哥说的有道理。你这伤虽然恢复得快，可眼下就快要结痂了，要是你随便乱跑碰裂了伤口，到时候再要好就难了。你那船又不是没了你就动不了，瞎起劲什么呀！回头我告诉老爹你不听我的话，以后再也不帮你换药了！”我紧接在苏盼之后，连珠炮似的说道。
“你们两个一人一句，一唱一和的，倒是让我插不上话了。”他看我们两个一脸的“正义昂然”，脸上不由得浮起一个无奈的笑容。
我原本以为他被说服，脸上不禁得意洋洋，谁知道他听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打小我爹就教我说，男人做什么事都要负责任，一旦打定了主意就要一肩承担到底。我并不是不信你，你苏盼就算要我将命交给你，我也不会多问一句。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一起跑生意出远门，要是我真让你们自己去了，一个人在家坐享齐人之福，这种事情，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他说完，又转头看向我：“丫头，这腿是我自个的，我当然会小心。再说，你辛辛苦苦照顾了我这么些天，就算我不把自己当回事，就算我不为了自己，也总得为你好好保重我这条腿呀。你放心，我就算去了，也一定会每天按时喝药换药，小心着不让伤口裂开的。”
他一番话说得我只能干瞪眼，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苏盼，他也只是无言的摇摇头。我脑子里不断想着主意，突然一个念头浮现脑海。
“你去也可以，但是一定要带上我！”
我这句话一出，成功的让两个男人吃了一惊。苏盼皱着眉头对我说：“城儿，不要胡闹。这跑货不比远游，货船上的生活可没有游轮上的舒适。你一个姑娘家的，到了船上实在不方便。”
“我才不怕苦呐！我自己有手有脚，又不用你们照顾。这船也不会因为多了我一个，就开不动跑不远的。而且阿文和小武前两天答应了我，说是再出船就要带上我一起的。这话总不是说了哄我，不作数的吧？
再说，月笙哥你刚才也说了，人做什么事都要负责到底，你这腿伤是我治的，在你痊愈之前，就都得归我管。我要是因为怕苦怕累，就舍了你这个病人不管不问，我还怎么好意思再跟老爹学医术、治病救人呢？”
偷换了他话里的意思，我理直气壮的说道，字句间都是不容回绝的坚定。
他听我说得“豪气十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看向一旁的苏盼，“阿盼你也不帮我说说这丫头。”
“城儿她灵牙利嘴的，说起理来一套一套，只怕不比你差。我听着，也觉得她说得在理。我要是真帮你驳了她，不也就是驳了你吗？”苏盼好笑的说道，眉眼弯弯，真是嫣然一笑百媚生呀。
我见有了帮凶，只觉更有气势，瞪着眼直直看着陆月笙，一脸得意。
他摇着头满是苦笑，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要是老爹和大娘点头了，我就带你去。”
我顿时觉得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对啊，还有这两老呐！我怎么给忘了呢？要说服他们俩，肯定是要费番口舌的。可我倔劲上来，梗着脖子不肯示弱。
“我一定会说服他们的！”
看着我一脸“倔驴”模样，两人都笑出了声。苏盼和他又商量了几句，便出门去签合同了。临了，他又对苏盼嘱咐了一声，让苏盼在签约时记得写他的名字。
我看着苏盼离开的背影，再回头看了眼那温润的脸庞，心里不禁想到：他之所以要亲自出船，又让苏盼以他名义签约，是怕出了事，会连累其他三人，想要自己一力承担吗？
吃晚饭时，我支支吾吾的将要跟着他们一起出船的事说了出来，小武和阿文倒是笑着直说好，可高老爹和高大娘的反应却不出我所料：一致不同意。
看着对面那略带得意的神色，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搜肠刮肚的组织着理由。
我舌灿莲花，说得滔滔不绝，将我随同而行的利弊纷纷陈列清楚，还特别指出主要目的是为了照顾陆月笙的腿伤。
经我一番努力，反反复复的说理央求，老爹和大娘相视了一眼，终于不怎么情愿的同意了。
只是远儿吵闹着不依，撅着小嘴不肯放行。我又好言劝着，最终以“带好东西回来”为诱惑，哄得远儿也点头答应了。
我以完胜的姿态“傲视”着他，脸上全是小人得志的笑容。
晚上我帮他换药，他又试图劝我别去，最后当然是以失败告终。我回到屋里收拾包袱，幸好是在冬天，不用带什么衣物。拿了些必备品，我又去抓了几味药材，合着伤药、纱布零零杂杂的，装得包裹里满满的全是东西。
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整理妥当以后拿起包裹出门，来到了外面，却发现只有阿文一个人在院子里。
我正疑惑着是不是起得太早，其他人还在睡觉。阿文已接过我手里的包袱，告诉我他们三个已经到码头去候着了，阿文是特意留下等我的。
我跟老爹和大娘道了声再见，他们反复叮嘱阿文要好好照顾我。再不多说，我们两个疾步朝码头赶去。
那码头可是我踏上的第一片东申的土地，只是留下的回忆不怎么好。远远看到小武正在指挥着工人，往船上装货，陆月笙和苏盼则和一个陌生人站在旁边有说有笑。
小武眼尖，已经看到了我们，连忙朝这边挥手。等我们走进了，他一看阿文手上的包袱，便知道应该是我的，就笑着对我说：“我说江城姑娘，您这是来坐船旅游的吧？这么大个包裹，您是带了多少家当呀？”
我听着他怪腔怪调的话，飞去一个白眼，“这些东西又不是我的，都是你们月笙哥的药。要不是他，我空着手来都行。”
他一听，就笑着装模作样的要给我赔不是。我假装板起脸，伸手作势要去掐他，引他一阵怪叫。
我们这里的吵闹声引起了另一边的注意，他和苏盼闻声走了过来，那个陌生人也一同跟着。
“你们来了。丫头，这是马老板，你过来打个招呼。”他开口说道。
我稍一打量，这马老板胖乎乎的，标准的商贾身材。一张脸倒是笑得诚挚，看不出那些奸商特有的狡诈。我朝他点点头，问了声好。
“咦？这个姑娘是谁？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莫不是陆老板新过门的夫人？长得这么俊俏，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马老板笑呵呵的问道。
“马老板说笑了，我要是真有这么好的福气，恐怕夜里做梦都要笑醒了。”他笑着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前些天我伤了腿，就是这江城姑娘给医治的。她一听说我要出船，生怕我不小心弄裂了伤口，砸了她的招牌。所以就跟了来，好随时看着我。”
我撅了撅嘴，也不附和。
货物全都搬上了船，仔细检查核对确认没有错后，又和马老板闲聊了几句，才道了别开船起航。
虽说我以前坐过船，但是乘这货船却是头一遭。将船身里里外外的逛了个遍，再加上小武和阿文的解说，我对船的布局算是了解了个大概。
这艘货船中等大小，样式偏旧，控制方向的船舵和尾舷都在甲板上，但船身却非常牢固结实。货仓在船肚正中央，仓房壁都是由特意加厚了的防蛀防潮的材料做成。
除了我们五人，船上还有三四个帮工。船上的设备比较简陋，仅有一间放着两个小煤炉、若干煤饼的厨房。甲板上倒是有间宽敞的木房子，里面摆放着桌子椅子，平时大家都在里面歇息聊天。
能供人睡觉休息的，只是四间小小的舱房。阿文告诉我，这船上的人都懂怎么驾驶货船，所以都是轮流掌舵和照看货物。剩下的人就随便找间房休息，起来后再换班。
一船人就我一个女孩子，他们自然就都特别照顾。这不，我名正言顺的分到了一间条件较好的舱房。而陆月笙因为腿上有伤，被我强烈要求要注意休息，所以也独占了个房间。
我这个人闲不下来，总是喜欢跑到甲板上看看风景，或者找人说话、提些稀奇古怪的问题，那几个帮工总是很有耐性的回答。船才开出不多时，就已然跟我熟悉了。
一路上顺风顺水，无惊无险，非常平安。也果然如苏盼预料的，在第五天的早上，到达了宁海的港口。
买家得到消息，早就派人在码头等着了。船一靠岸，陆月笙查看了订单，便让人帮忙卸货。他见我在一旁百无聊赖，就让阿文和小武陪我到附近去逛逛。
在沿街的小摊上淘了些小东西给远儿，我又买了许多比较耐放的食物。因为怕耽误时间不敢走远，所以很快就回到码头去了。
到了那里才听说，有一个货商知道我们是回东申的，便想要雇船将他的货托给我们来运，而且酬劳非常可观。有钱不赚是傻子，而且又是顺路，陆月笙和苏盼他们自然是接下了这单送上门的生意。
签单、运货、核查，等一切搞定，再添购了足量的补给，我们便立即开船踏上回程。这来回一趟便做成了两笔交易，运费什么的又足够丰厚，大家都显得非常高兴。等我将买来的花生米、粽子糖之类的零嘴拿出来，所有人更是起劲，围拢在一起谈天说地，气氛真是好得不得了。
我总以为冬天里是干燥少雨的，可谁知……
离开宁海不过一天时间，我嫌船上没什么好玩的，便早早睡了。可到了半夜里，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晃动给摇醒。我踉踉跄跄走出舱房，发现地板上浅浅积了些水。
摇摆着步子，我好不容易走到甲板上，发现外头乌云密布。虽然是深夜，可雷电闪过，一下子将天空照得如白昼般明亮。狂风夹杂着暴雨纷致袭来，以往沉静温和的海水似暴怒般掀起阵阵大浪。虽然还够不上暴风雨，可对这中等的货船而言，情况已经足够严峻。
“月笙哥他们在哪？”我抓了一个经过身边的帮工问道。
“月笙和苏盼两人在船头掌舵呐！”他急急一答，便朝着货舱跑去。
我看了眼外面的风雨，心里满是焦急。才刚跑到甲板上，瓢泼似的大雨已将我淋了个透彻，雨水和着大风冲刷着我的脸，让我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挣扎着移动到船头，两个消瘦的身影正一左一右紧紧抱住船舵，看样子是早就全身湿透了。
“月笙哥，你快回船舱里去！你腿上有伤，不能使力、也浸不得水的！”我拔高声音喊道，生怕一放轻便会被这风雨吞噬。
“不行，风太大，阿盼一人是保不住这舵的。现在的风向是朝西北，要是船被吹偏了航向，我们就要被刮到大海中央去了。”他也大声喊道。
“那你让别人来替你，小武和阿文呢？他们在哪？我去找他们来！”
“他们俩在后头掌着尾弦呐！这雨太大，水都溢到舱房里了，其他人都去照看货物了。”
“那你让开，我替你！”
“别胡闹，我一松手，这舵就要偏的。你快去房里躲着，别回头淋出病来。”他一扫往日的温和，话语里满是不容回绝的严肃。
我也起了倔劲，扑上前想要把他挤开。可一个浪头过来，船猛一摇晃，我没站稳，啪嗒一声摔到了甲板上。
“丫头！”
“城儿！”
他和苏盼同时出声惊呼，四手牢牢把住船舵，又回过头来看我。
“快点回去！”见我没什么大碍，两人同时吼道。
“我就不！”虽然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我还是不能丢下他们两个自己回船舱里避难。
我艰难的撑着身体爬起来，硬是挤到了两人中间，使出全身的力气去稳住那船舵。不管有没有用，总是能帮他们分担些力道的。
他们两个控制着舵的两边，我把着中间，船果然稳了许多。雨势又急又密，冲得我呼吸都有些困难，不小心将雨水吸进鼻子里，总是引起一阵闷咳。眼睛也眯得睁不开，我索性张着嘴闭了眼，把自己挂在船舵上。
陆月笙和苏盼轮番喊我回去，我只是充耳不闻。他们见我态度坚决，也不再说话。只是慢慢向我靠近，将我围拢在中间，帮我挡去一些风雨。
风雨肆虐了几个小时后，终于渐渐收敛。倾盆大雨慢慢变小，最后竟是找不到一滴雨水了。海面逐渐恢复平静，偶尔一阵微风吹过，根本就找不到一点起过大风大浪的迹象。
我喘着粗气，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疲惫不堪。身上的衣服是早已湿透了，可眼下无暇顾忌这些。
总算是熬过去了，我心里一阵欢庆，一下子瘫坐在甲板上。
抬头朝他们二人看去，苏盼那妖娆的俊脸上满是倦容。虽然除去了眼镜，可那总是流光溢彩的凤目写满了疲惫。见我正看着他，苏盼扯起一个微笑，在我身旁坐下。
我转头看向陆月笙，他也正兀自喘着气，那温润的脸上苍白一片。我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好的感觉，还未等我开口说话，他竟然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月笙！”
“月笙哥！”
我和苏盼大喊一声，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扑到他身边。只见他双目紧闭，原本红润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我扭头朝他的腿看去，湿濡的裤腿已殷红一片。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出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