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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难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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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惊醒以后,我竟然再也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的合了眼,但也一直是梦境连连,睡得并不怎么踏实。
早上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伴随而来的还有小武的叫喊。可是我眼皮实在是沉,便一把用被子蒙住,试图阻隔这饶人清梦的声响。
无奈,小武实在太过锲而不舍。我终究敌不过他的催脑魔音,闭着眼睛一下子坐起身子,不耐烦的回答了一声。
穿衣、洗漱,整个过程我都是在半梦半醒间完成。就连吃早饭都是夹到什么,就往嘴里一塞。我睡意朦胧,根本连看都不看清楚。
也不知道是被谁拖着出了门,一路晃晃悠悠的,最终好像是来到了一个房间里,应该是到了洛二爷的办公室了。挣扎着睁开眼,没有洛二爷的身影,我心下一松,挪到了墙边,靠着墙兀自闭目养神。
“你们来啦!”
洛二爷爽朗的笑声传入我耳朵,一个激灵,我清醒了许多。揉了揉惺忪睡眼,我慢慢移到了陆月笙他们身边。
“怎么?江小子,你昨夜没睡好么?今天精神怎么那么差?”洛二爷看着我笑,言语中透着些关心。
“昨个儿晚上失眠,今天早上才睡的。”我打了个呵欠,老老实实的回答。
这洛二爷怎么对我如此关切?莫非是我昨天锋芒乍露,触到了从无人敢抚之的洛二爷的逆鳞,从而歪打正着,博得了他的好感?
“哈哈,年轻人贪睡。既然困,今日不来,我老洛也不会怪你的。”对我的放肆不以为忤,洛二爷朗声大笑,“看你一副疲倦模样,这衣服倒是穿得整整齐齐,丝毫不差。”
虽然他是在说笑,我却突然脑中警铃大作。慌慌张张朝身上一看,还好,依旧是昨天那套男装。再装作挠头往脑袋上一摸,一顶帽子好端端的戴在上面。我暗自长喘一口气,心里轻松了不少。
“江小弟可要多注意休息啊。”
又是那讨人厌的范毓仁,我硬扯起嘴角飞给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敷衍微笑。见他一双桃花眼颇具意味的在我脸上停驻,不由得别过脸去,不再多看。
“好了,这是秘书草拟的合同,你们过目一下,看看有什么不妥。”寒暄完,洛二爷递来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对了,这个时代貌似还没有文件夹这样的东西。
陆月笙接过合同细细查看,苏盼也在他旁边一同审视。
也不知这办公室里哪儿装了暖气之类的设备,打从一进这房间,我就觉得一股热气扑面,待得久了,甚至有些燥热。我习惯性的撩了袖管挽起。
“江小子,你这手上是怎么回事?”洛二爷指着我刚卷好袖子的右手,皱着眉问。
我顺着他的手指低头一看,不算白皙的肌肤上,横着一道道瘀痕。虽然昨天晚上经阿文揉过以后,已经好了很多,可那跌打酒和散瘀膏毕竟不是神药,不可能一夜就完全消除瘀伤。虽然手上的痕迹已是淡了很多,但仍旧深深浅浅留了些印子。
“这个呀,没什么的。昨天回去的时候,遇到几个土流氓欺负人。我一时气不过,就上去和他们动了手,把他们教训了一顿。这手上的乌青,怕就是在那个时候碰着的。”我语气轻松,不以为然。
谁知洛二爷一听,眼睛骤然睁大,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看我:“你还会功夫?看你柔柔弱弱、清清秀秀的模样不比寻常男子,更像是个姑娘,想不到你倒是还能打能踢?”
“我打小起,爹就请了师傅来教我拳脚,说是能强身健体,以后遇着危险也好防身。”
你这不是明摆着说我娘娘腔么?还好我卷起的是右手袖子,要是左手腕上的手链露了出来,那就糟糕了。哪有男人会戴这样精巧细致的金链子的?我尴尬的笑笑,心里却庆幸着自己的性别没有被拆穿。
“嗯,不错不错。有才华、身手好,还有侠义之心,你往后一定有出息!若是陆老板肯割爱,我洛某人真想把你招到我手下,好好培养一番啊。”洛二爷不断点头,眼中脸上全是赞赏。
“二爷您过奖了。”我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哈哈,真是个娃娃,小孩子心性的。夸你两句,脸倒还红了。”洛二爷笑呵呵的打趣道。
陆月笙和苏盼他们挂着微笑听完我们俩的对话,又过了几分钟,将合同书放在了桌上,看样子是核对过了。
不等他们双方说话,我一把抓起合同,逐条逐款的看了起来。我大学专业本就是法学,看合同什么的,只是最基本的民商法功夫罢了。一条条仔细看来,大致内容都没错,全是照着我昨天说的来写。只是还有几处模棱两可的地方,我大着胆子向洛二爷提出,他也不恼,一边夸我精明,一边让秘书改好,重新拿来让我检查。
我当然是不好意思再找茬了,嘿嘿一笑,把合同纸放在陆月笙面前,示意他可以安心签名。
合意达成,照例是握手、说些好听的话,那洛二爷也没有多留我们,派秘书带我们到他选好的店铺去看看。
那商铺身处繁华大街,我虽然不懂风水,但也知道那块地方绝对是个好地段。店面虽说不大,可我们原本就只是开个相当于办事接待的公司,地方再大也没什么用处。而且那店后头还有间小小的房间,以后还能做他用。
看完铺子,我们便和秘书告别,动身回家了。
“那洛二爷真是个老狐狸,虽然面上的条件都是有益于我们,可是那店铺的装修、前期的准备,还有招雇工人这些杂事都落到了我们头上。每样都是琐碎烦心的,而且花费都不小。这么一算,还是他更占便宜啊,又省心又省事。”
刚才在路上,苏盼便粗略的算了笔账。一听说他们还要出许多钱,我就翻着白眼忿忿不平道。
“人家洛二爷这么看重你,你怎么还这么说,像个白眼狼一样。”小武在一旁笑我。
“他要是知道城儿是个姑娘家,指不定该怎样苦笑呢。”阿文也开口打趣道。
“我这么俊朗不凡的模样,怎么会被他看出来是女孩呢?”我做着鬼脸,怪腔怪调的说。
“说起来,城儿,你有没有注意那范毓仁?他好像一直盯着你瞧,看样子,只怕是看穿了你的身份。”小武对我说。
“他?整一个没头脑没智慧的二世祖,哪会有那么聪明啊!我女扮男装他还一定盯着,说不定就是gay!”想起范毓仁那副模样,我不禁皱了皱眉。
“给?什么叫给?”小武奇道。
糟糕,我一放松警惕,竟然说出了英文。尴尬的扯着笑,我慌忙解释:“这gay是我的家乡话,意思就是说男子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简单来说,就是个搞BL、搞背背山的,我在心里补充道。
“你这丫头,正经起来说的都是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大道理,胡闹起来又总是嘻嘻哈哈乱七八糟的。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陆月笙失笑,语气里略显宠溺。
我们就这样一路说笑,回到了家里。
吃过午饭,他们几个便围坐在桌边算起了账。苏盼将要花销的项目一一列了出来,装修店面、做招牌、购买桌椅、添置用品,零零总总加在一起,数目还真是不小。虽然他们四个都有些积蓄,可即使全拿出来,也还是差了三百多块钱。
至于我嘛,在高老爹的药铺帮忙时,还能从老爹那里拿些零花钱,但上次远儿生日时也全都用完了,甚至还欠了陆月笙一大笔“外债”。自从住到他们家以后,我就彻彻底底的成为了“无产阶级”,吃穿用都靠四人,只出不进,绝对是标准的“消费者”。
看着他们四人一筹莫展的模样,我却只能干着急,爱莫能助。心里不由得觉得自己太过无用,什么忙都帮不上。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四人就忙开了。陆月笙和小武去采购用品,苏盼和阿文去找装修师傅。他们老老实实的将资金不足的情况告诉了对方,好说歹说,总算是争取到了几天的宽限期。
晚上吃饭时,我见他们依旧是一脸愁容,试图将他们的注意力移开。想了想,开口问道:“咱们这公司叫什么名字好呢?”
“也对,过两天就要去订做招牌了,这公司的名字还没想好。洛二爷说让我们自己拿主意,你们看呢?”苏盼点点头附和。
“丫头你点子多,你想一个吧。”陆月笙看着我说道。
你还真不客气,起名字这么费脑细胞的事就这么推给我了。我斜了他一眼,托着下巴开始苦苦思索。
“对了,就叫‘恒顺船运贸易公司’吧。‘恒’意为永恒、永远;‘顺’代表顺利。我们做的是跑船运货的生意,正好寓意着‘永远都一帆风顺’!怎么样?”灵感乍现,我顺口说了出来。反正这东申没什么“恒顺香醋”之类的品牌,算不上侵犯别人家的商标权。
“这名字不错!又顺口又吉利。”阿文和小武异口同声的赞道。
“好,那就这样定了,咱们的公司就叫‘恒顺’了。”陆月笙拍板敲定。
我看着四人眉头终于舒展,不禁得意洋洋。可念头一转,还是担心起那尚缺的三百块钱。
他们四人轮番去店铺里监工,同时还得去码头候着生意赚钱。都是有些不肯屈膝于人的人,虽然四人考虑过想要找人借钱,可最后还是否定了这个主意。
陆月笙想将房契押了,其他三人坚决不同意;小武和阿文想让父母帮些忙,无奈家里条件不宽裕,杯水车薪;苏盼见情况如斯,甚至起了向他爹借钱的念头,又被陆月笙一口回绝。他的理由是:
当初苏盼就是为了不花他爹的钱,不落个靠祖业的名头,才会离家和他一起做生意。这些年来,辛苦是不言而喻的,可就是那份自尊支撑着苏盼,让他不背弃自己的初衷。所以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陆月笙都不会让苏盼用自尊和骄傲去换取解决的办法。
这也行不通、那也行不通,我每天见他们四个人白天奔波、晚上犯愁,面颊都消瘦了几分,不由得有些心疼。
没办法在实质上帮忙,那就来些精神安慰。前几天我向孙大姐学了几样简单可口的点心,便打算出去买了食材,回来做给他们吃。
买齐了东西,我看时间还早,就想在街上闲逛一会。我原本并不喜欢逛街,以前每次室友跟死党要拉我出去买衣服什么的,我就会如临大刑一样痛苦。可如今心情烦躁,漫无目的的散散步调剂一下,总还是好的。
“江姑娘?”身后突然有人叫我,是个女子的娇嗲声音。
我有些迟疑,回过头张望了一下,一个穿着粉色旗袍的女子正对着我笑。咦?我在东申还认识这样的人吗?我识得的女子全都是周围的左邻右里,她们可没条件穿那么好的衣服。
“江姑娘,你不认识我了?”那女子走到我面前,看我一脸迷茫,笑着说道:“我是潘若玫啊。”
我看着眼前这女子的容貌,似乎是有些面熟。直到她自报家门,我才恍然大悟。淡淡的妆容,没有之前那次相见时的妖艳,五官虽然端正,却并不算漂亮,显得平凡了许多。只是她一笑起来,眉眼之间的狐媚依稀还能察觉到她“东申交际花”的身份地位。
我在前世无数次的见识过了化妆前后的明显差距,没想到,在这东申,依旧是这样的“化腐朽为神奇”。若是眼前这个潘若玫站到那些个有钱人面前,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顺利认出这千娇百媚的女子。
“潘小姐,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了。”我不冷不热的打了个招呼。
“是啊,真是巧。我刚才看有个姑娘长得像你,就这么一叫,没想到还真是你。”她倒很是客气,话语里带着些没来由的热情。
“我出来买些东西。”我一向吃软不吃硬,人家对我以礼相待,我自然也不好意思再不理不睬。
“我刚才看你愁眉不展的,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她柔声关切道。
“没事。”我心想自己同她又不熟,没必要把事实告诉她。
“最近陆老板他们应该在忙开公司的事了吧,你是为了他们的事烦么?”
这交际花果然不是白当的,只怕猜人心就是她的强项之一。毕竟,要和那么多有钱有权的人物虚与委蛇,不是件容易事,揣摩不到他们的心思,可就不妙了。
“是为了钱的事吧?”她见我不答话,便继续猜道。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女人还真是厉害啊,逻辑推理能力这么强。
“其实吧,这赚钱说难是难,可要真有法子的话,也不会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她笑吟吟的看着我。
“潘小姐是有钱人,当然这么说啦。我们只是平民百姓,整天扣着铜板过日子。有时候为了几分几角钱,都要烦上老半天的。”饱汉不知饿汉饥,这句话我算是实践过了。
“我知道江姑娘看不起我这在风尘里打滚的人,可一个女子真要想在东申过上好日子,总要舍弃些东西。我如今吃得好、穿得好,又有大房子又有豪华汽车,这些可是寻常人家努力几辈子都得不来的。”她一脸苦笑,媚惑的眸中掠过些黯然。
其实我对她这样身份的人,并没有多少偏见,都是为了讨生活,只是选择的方式各有不同罢了。我之所以总是对她冷言冷语,也只是纯粹的针对她个人而已。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倒是对自己莫名其妙的不喜欢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们也算相识一场,你若真是有什么难处,不妨对我说说,我看能不能想办法帮到你。”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要真是缺钱等着急用,你说个数出来,我借给你就是了。”
“那不行,月笙哥他们不让我问别人借钱的。”我连忙摆手。
“那你可有什么长处,会些什么手艺之类的?我想想看有没有相熟之人,给你介绍个工作。”她思索了片刻,又出了个主意。
长处?手艺?我会散打,但总不能去做人家的保镖或是来个街头卖艺吧;我会书法,但总不能去教书或是卖字吧;我还会点医术,但总不能摆个摊替人家看病吧?不仅他们四人不会同意,即使放手让我去做了,也赚不到多少钱,解决不了问题啊。
“我记得上次在喜福坊,你说你唱歌比蓝凤还好听,是真的吗?”她突然开口问道。
我一愣,想了老半天,才记起自己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皱了皱眉,迟疑的说:“当然是真的了,我没事骗你干嘛。”
“那你有没有兴趣来喜福坊唱歌?”
她的这个问题让我着实吃了一惊,让我去卖唱?这算什么主意?
“喜福坊的薪酬高,要是唱得好啊,还有客人给的小费,一两个月下来,赚个三五百块钱的不成问题。”她见我一脸惊讶,便解释道。
自动过滤了前面的话,可这“三五百块钱”几个字钻入我耳中,好像在脑袋里蓦地放大了几十倍。
“真的这么赚钱?”我有些游移不定。
“当然了,我怎么会骗你呢?你要真的有兴趣啊,我就带你去老板那里,跟他说一声。你看,怎么样?”
我犹豫不决,想起前世的那些酒吧里的驻唱歌手,他们也都是靠自己的歌声来赚钱养活自己的。反正我只是去唱唱歌,也没什么伤风败俗的。陆月笙他们真要追究起来,我只要随便编个谎话,搪塞过去就好。
打定主意,我便点了点头,答应和潘若玫一起去见那喜福坊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