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偶遇（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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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船上，众人免不了对我脸上的乌青问长问短，阿文就像说书、讲故事一样跟他们娓娓道来。大家听得一时紧张一时大笑，完全不理会我这个主人公在旁边对着他们直翻白眼，以表示心中不满。更让我气结的是，接下去的三天行程中，只要有人看见我，就一定会盯着我脸颊吃吃乱笑。
范毓仁又一如来时那般晕船，每天都吐得天昏地暗的。陆月笙他们又来问我讨药，无奈我本来带的就不多，只勉强煎了一碗，就再也没有多余的了。
陆月笙每天都要催着我涂抹伤药，早中晚三次，比提醒我吃饭还要准时。只是有了上次的经历，我是再也不敢让他帮忙了。每次都对着镜子自己上药，然后再狠狠心忍痛用力按摩一番，以求快些散瘀。
三天的航程又在百无聊赖中度过，终于，在第三天的中午，我们的船靠在了东申的码头上。
我站在船头甲板上，深深吸了口带着丝海咸味的空气，看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心里一阵轻松。
东申，我回来啦！
因为早就收拾好了行李，所以只要等陆月笙他们交代好事情，我们就能下船回家了。可谁知道阿文跑过来跟我说，范毓仁他晕船虚脱，东西一点都没整理，而且还需要有人在旁边搀扶着，所以还得再等些时候才能下船。
这个讨厌的二世祖真是麻烦！我实在不耐烦等他，便拿着自己的包袱，跟找了个船上的工人说了一声，让他转告陆月笙，我在码头上候着他们。
在船上摇摇晃晃了三天，刚踏上平坦土地，我竟然还有些不习惯。张望四周，我随便找了块拴绳的石柱坐下。
“站住！不要跑！”
咦？怎么回事？我天生八卦魂，美其名曰“好奇宝宝”。这一向太平的码头，突然响起男人追赶喊叫的声音，我又怎么可能不伸长脖子去看呢？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深色外套的男子正在追赶一个衣着破旧的人。那男子边追边喊，大有“不追到人誓不罢休”的气势。
果然，跑了大约十几米，男子便追上前面的人，两人一触即发，竟然扭打在一起。穿深色外套的男子身手明显好于另一个，没几下便扭住那人胳膊，将他双手反剪于背后。
嘿！虽然这个时空还没有法制社会的概念，但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呀！我看不下去，随手放下行李，便冲了上去。
一把扣住男子的肩膀，我趁他回头之际猛然出拳，没想到竟被他闪避过去。他见我忽然从横刺里冲了出来，不由得眉头一皱，一边躲开我的拳势，一边迅速将那人破旧的外套剥下，翻转缠绕住那人双手。
瞬间完成这一系列动作，那男子腾出一只手来格挡我的攻击，我也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乖乖，这张脸我实在是太熟悉了，简直就跟拥有“小太阳”之称的港台当红男星一模一样啊！一头利落短发，上唇及下巴蓄着的胡渣，除了看上去年轻一些，其他的完全就是那个男星曾经塑造过的一个探长角色的造型嘛。
我心里虽然惊叹，可手上动作却没有迟疑。长得帅算什么，也不能随便打人啊！
“你是他的同伙？”男子抓住我朝他腹间袭下的手，蹙眉急问。
“什么同伙不同伙的，你打人就是不对！”我懒得跟他罗嗦，见他又要开口说些什么，干脆扬起空着的左手握拳朝他嘴打去。
他没料到我在一手被制住的情况下还会出手，只好放开一直抓着那人衣服的手防卫，“臭小子，你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
“嘁，要你客气，我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也许是被我勾起了怒气，他不再一味防挡，开始反守为攻。我和他拳脚往来，打得昏天暗地。我耳旁全是肉帛互击，拳风呼啸的声音。
“头儿，那小偷跑啦！”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什么小偷？莫非刚才眼前这个男的是……
我忽的愣神，那男子一记上勾拳往我招呼过来。我向后一仰，堪堪躲过他的拳势。下巴是幸免于难了，可帽檐却被触及，脑袋上的帽子顺势被掀翻掉落。
我满头长发原本只是松松盘着，此刻脱了束缚，一下子全披散在肩上。
“你是个女的？”男子双眼圆睁。
皱着眉看他一眼，我不再理会这个男子，转头看向之前被抓住的那人。只见他已经挣脱了缠绕在手上的衣服，就怕晚一步会没命似的往前逃跑。
看来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我低下头迅速扫视了遍地面。这该死的码头为了不让搬货工人被杂物绊倒，竟然干净得连粒小石子都没有。要是放到我前世，肯定要被冠以“十大文明辖区”之类的称号。
别无他法，我脱下一只鞋子，用尽全力往那人掷去。我的鞋平平朝前横飞，最后准确的击中那人的左膝内侧。他腿一软，整个人蓦地失去平衡，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一击得手、命中目标，我得意的打了个响指，飞快冲到那人身后。他正哼哼唧唧的想要爬起来，我用膝盖猛的一顶，把他重新打趴在地，顺势将小腿压在那人身上，反剪了他的双手以防止再次逃脱。
“咔嚓”，耳边似乎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脆响，就像是那种易碎的东西破裂时的声音。
“看你还跑！”那人不断挣扎，我手上再一使劲，恶狠狠的喊了一句。
“小，小赤佬……你个，你个贼骨头……”一个身穿巡捕制服的中年男人跑到我身边，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掏出腰里的手铐将那人锁住，一边骂骂咧咧的说道。
我帮他把那小偷拉起来，中年巡捕笑着对我说：“小姑娘，身手不错嘛！谢谢你啊！”
“客气什么，配合你们巡捕抓人是我们百姓应该做的。”我笑得阳光灿烂。
咳咳，身后响起一个男声。
“头儿，这小偷抓住了。”中年巡捕回头咧嘴笑道。
“嗯，好。”
听着这个有些耳熟的嗓音，我眼角、嘴角一同抽搐。缓缓回过头，那张与明星一般无二的英气俊脸横在我面前。看他眼里冷如冰霜的眸光，我顿时觉得如堕冰窟般寒气缠身。
“嘿嘿，既然你们已经抓到小偷了，呃，那我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后会有期。”我扯起一道尴尬的弧度，边说边移动脚步想要开溜。
“慢着！”
呃，这声音好威严。我正转过身抬起一条腿要走，听他冷斥一声，慌忙立正向后转，恨不得再敬个礼来表示自己对这个“头儿”的尊重。
“你认识她吗？”明星脸帅哥瞥了我一眼，指着我问那小偷。
有成语曰：贼眉鼠眼。古人的概括能力真是够强！那人看着我眼珠滴溜转个不停，而后用尖细的嗓音说：“她，她跟我是一道的。”
“我呸！鬼才跟你一道的呐！乱说话，小心我把你下巴打脱臼了！”他话音刚落，我已是火冒三丈，瞪大了眼看着他啐道。
“就是，人家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跟你这种贼骨头认识。”中年巡捕因为得了我的帮助才抓住小偷，所以对我印象甚好，此刻也凶着脸骂他。
“哼，是吗？”帅哥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探究似的盯着我说道：“那你之前干吗要阻挠我抓他？”
被他这么一说，中年巡捕也满是疑惑的朝我看来，想必他刚才没有看见我和他的“头儿”交手，所以听得一头雾水。
“我看你打人，就出手了。你没穿制服、脑门上又没写着‘巡捕’两字，我哪里知道你是在抓小偷啊？”我嘴上倔强，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所谓输人不能输阵仗，丢人不能丢气势，尤其是理亏的时候更不能示弱，我可是深谙这个道理的。当然了，光是知道理论还是不够。这不，我将真理付诸于实践，昂着头直直对上帅哥的眼睛。
“丫头，你又惹什么事了？”陆月笙的声音由后方传入我耳中。
“你没事加个‘又’字干吗？”我撅着嘴回头埋怨，以示自己的不满。
只见陆月笙走在最前，阿文则陪在范毓仁身旁。看那二世祖并无面色惨白之状，我猜想他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也是啊，我在下面打了这么长时间，也足够他喘气休息的了。
“哟，这不是蒙租界巡捕房的老虎探长，秦朗嘛。”范毓仁走到我旁边，笑着对帅哥说道。
老虎探长？不正是那个男星所塑造的探长一角的称号吗？难不成还真跟电影里的情节一模一样了？只是那一系列影片里，那个探长是姓钟。至于这个嘛，我刚才分明听到范毓仁叫他“秦朗”，虽然名字也相同，可毕竟姓氏还是有区别的。
但是，这也太巧了点吧？我生活在的可是一个真真切切的现实世界，怎么可能和虚构的电影情节相穿插交错、发生关联呢？
如果真跟电影里的人物情节一样，那他应该还有一个做报社记者的妹妹、一个当法医的漂亮女朋友，和一个智商将近二百的得力助手。只是我看他身边，好像没有什么天才探员的踪影啊。
还有那个什么蒙租界，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东申也跟旧时的上海滩一样，被其他列强瓜分了租界么？可是这“蒙”算是哪个国家？总不可能是蒙古吧。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不停跳了出来，要是被画成漫画，此刻我头顶上肯定有许多个问号在闪烁发光。我到底穿越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时空啊？看来必须得改改自己不关心时事政治的坏毛病了。
我正自顾自冥思苦想，那边几个男人已经开始说起话来。
“秦探长，不知道我这妹妹犯了什么事了？要惹得你对她询问盘查。”范毓仁不冷不热的笑着，桃花眼里带着点不羁。
这个二世祖又在耍什么威风？虽然我知道他是想帮我，可还是看不惯纨绔子弟的模样。
“哦？我只听说洛小姐是范公子的表妹。又传她温文尔雅、宜淑端庄，平时从不出门的。不知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妹妹？”秦朗也是勾着嘴角微笑，不卑不亢的反问。
“她是……”范毓仁正要解释，冷不防被我瞪了一眼，只好收声。
“秦探长，江城她给您惹什么麻烦了吗？”陆月笙走上前来，谦和有礼的说道。
秦朗看他态度客气，便对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刚才我抓小偷的时候，跟她发生了些误会。”
听他说得风轻云淡的，可望向我的眼神里，分明写着不悦。
“老潘，赃物搜到了没有？”他转头问向中年巡捕。
“搜是搜到了，只是……”被叫做老潘的中年巡捕面有难色。
“快点说，不要吞吞吐吐的。”英挺的眉宇微蹙。
“头儿你还是自己看吧。”老潘将手里的布袋递给秦朗。
袋子里发出叮呤咚咙的清脆响声，秦朗眉头皱得更深。他捏住袋底一倒，哗啦啦掉下来几片碎瓷。
我伸长脖子瞧了眼，看样子，这堆东西没碎之前可能是个小瓶之类的瓷器。那个小偷偷的就是这些碎瓷吗？他的“品味”倒是挺奇怪的。
“你叫江城？”秦朗直直瞪着我，语气里似乎带着股被压抑住的怒气。
我懒得答话，只是嗯了一声。
“跟我回一趟巡捕房！”他声调蓦地严厉许多，沉着脸呵斥道。
“凭什么？你还真相信我和那个小偷是同伙呀？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我要真跟他是一伙的，还会费力气帮你抓他吗？真是吃力不讨好。你到底是人笨还是趁机找茬、想要挟私报复啊？”他的话让我始料不及，我拔高嗓门不服气的嚷道。
“这个是崇德镇产的鼻烟壶，至少有一百多年的岁数了，”他无视我的挑衅，将手里碎瓷片摊在我面前，又用歪了歪下巴，指着那个小偷说：“在你抓到他，这个鼻烟壶是完好无损的。”
这堆破东西是古董吗？那跟要我去巡捕房有什么关系？我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迷惘不解的看着秦朗。
或许是看我一脸疑惑无辜的样子，秦朗又好气又好笑的接着说道：“人的确是你抓到的没错，不过，这鼻烟壶是赃物，而你把它弄坏了。不管你是有意无意，都要跟我去巡捕房录份口供。至于这损失是不是由你来承担……”
他勾起一边嘴角朝我扬起半个捉摸不定的微笑，看我眼巴巴的等着后半句话，竟然合上嘴将东西放回布袋中，往旁边给我让开一条道来。
他这不是吊人胃口嘛！虽然我不知道那崇德镇做瓷器的名声是不是堪比景德镇，但既然是上百年的古物，想来肯定是价格不菲的。如果真要我来赔偿，那指不定得在喜福坊里唱多久歌，才能赚够了钱抵债啊！
我这里正满腹担忧，他却等得不甚耐烦了。轻咳一声打断我的思绪，又似笑非笑的摊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看他态度坚决，知道多说无用，只好斜了他一眼，嘟着嘴说：“我又不认识巡捕房在哪。”
他貌似好脾气的笑笑，迈开脚步朝前走去。我对着他背影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谁知道他竟似感觉到了什么，猛然一回头，正好把我作怪的模样瞧了个正着。慌忙敛起嘴脸，我尴尬的四下张望，见他脸上满是好笑的表情，只好嘟了嘟下唇，不情不愿的背着手挪到他身旁。
我跟着秦朗来到一辆小型篷车前，他倒也有点风度，给我开了一边车门让我坐上，自己绕到另一边坐好，发动起车向前开去。
前世我一直跟好友开玩笑说，要找机会拦辆警车坐坐。想不到以前没达成“心愿”，如今到了这个时空，竟然还“有幸”坐上了巡捕房探长的车子。
陆月笙他们自然是不会让我一个人去巡捕房的，于是也跟在后面上了巡捕房别的车。
我不时偷偷打量秦朗几眼，他长得一副阳光帅气的明星脸，侧颜的线条却极为硬朗，再加上蓄着的胡子，整个儿一个成熟型男的造型。
前世里我就很喜欢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男星，现在看着这张令无数女生痴迷尖叫的俊颜，不由得在心里暗爽。他相貌倒是长得够帅，但人实在太讨厌。猛的想起眼前人的身份和之前发生的事，我刚刚有些泛滥的花痴心顿时烟消云散。
“瞧够了？我还以为你要一路看着我直到巡捕房呐。”他语带促狭，讥诮道。
“嘁，自以为是的自大狂！”我扭过头看向另一边，忿忿回嘴。
车停在一幢三层楼高的白色建筑前，宽大的门旁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木板，“蒙租界巡捕房”七个大字赫然在目。
进门便看见许多穿着制服的巡捕来来往往的忙碌，他们见到我身旁的秦朗，全都恭恭敬敬的敬礼、打招呼。嘁，没想到他在巡捕房里的地位还挺高的。
陆月笙他们随后便到，看着那双清洌如明月的眼眸里满是担忧，我忽然对自己的冒失行为有些懊恼。
秦朗把我带到一间问讯室门口，便押着那个小偷进去了。我紧随其后还想说话，没料到他“砰”的一声关上门，使得我差点撞到鼻子。
这个万恶的自大狂！
我正要发作，却被陆月笙一把拉住。他扯了扯我的手，微凉的触感让我顿时火气一消，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坐到一旁的长凳上。
“小姑娘，咱们头儿正在给那个贼骨头录口供，你在这里等一会，别急啊。”那个叫老潘的巡捕对着我笑眯眯的说，他似乎还是不知道我跟他的头儿大打出手的事，“小姑娘你别怕。我估摸着啊，咱们头儿叫你来，也只是录个口供做个证，没别的意思。”
我朝他友好的笑笑，点头道了声谢。老潘又和我们闲聊了几句，便走开做自己的事去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陆月笙等老潘走远，转头看着我温和问道。他言语中没有责怪，反而全是满满的关切。
我扁了扁嘴，老老实实的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全盘托出。他听我说完，眉头微蹙，沉着脸好像在想些什么。可抬头见我嘟着嘴面有愧色，连忙舒展了眉宇，拍拍我的脑袋，让我不多想。
阿文也在旁边安慰我，可偏偏就是范毓仁那二世祖不见踪影。难不成他先回去了？真是不够义气。我随口问了一句，却得到他也跟着来了巡捕房的答案。那他跑哪儿去啦？心里烦躁，我也不再去管他的去向。
“先把他关起来。”秦朗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我耳，我抬头一看，对上那张俊朗成熟的帅脸。
他见我望着他，扭头对旁边的一个巡捕说：“把她带进来。”
嘁，他是当我透明的，直接将我无视了？还是以为我是聋的，听不到他阴阳怪气的话？我不等那个巡捕开口，便一下子站起身，抢在秦朗之前走进房间里。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偶遇（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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