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和解（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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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用手背擦了擦潮湿的脸颊，双眼上翻努力想了想，然后吸鼻子扁嘴看着他道：“我现在还想不出来。”
他面色一怔，愣了半晌不知该如何接口。我甚至可以想象，从他额际挂下的三道黑线，和从他头上掠过的一群乌鸦。
我俩相对沉默了半分钟，秦朗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揉了揉我的发顶，“好了，你以后再慢慢想吧。先起来，一直蹲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我幽幽瞅了他一眼，不动。
“不管你是不是还在生气，还是先起来吧。”他已经站起身，见我还是抱着膝盖蹲着，不由弯下腰对我好言相劝。
“脚麻了，站不起来。”我嘟起嘴，拧着眉头坦白。
秦朗原本已止住了笑，可听我这么一说，当即哈哈大笑。直到瞥见我满含哀怨的双眼，他才好不容易憋住，但还是一脸好笑的神情。
他走到我身侧，半扶半架的将我从地上搀起，又扶着我坐到一旁的台阶上。我双脚酸麻无比，根本使不上力，只好将全身的重量靠在他身上，仍由他架着拖走。
轻轻揉了揉小腿，刺刺麻麻的感觉不断袭向大脑。我还真是够衰的，竟然蹲到腿麻，哪有这么倒霉的啊？
“腿好一点了吗？”秦朗坐在我身边关心的问。
我歪头白他一眼，他嘴角依旧勾着微笑，却不带丝毫揶揄促狭。心里虽然消气不少，可我还是没好气的说：“才不要你管。”
“真的不要我管？”他放柔了声音，掏出一块白色的手绢给我，“小花猫，把脸擦一擦，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幸好你不像其他花枝招展的女人那样化妆，不然那些脂粉什么的，可都要糊在一块儿了。”
“你要是不凶我，我怎么会哭！”我朝他哼了一声，抢过手帕在脸颊上乱擦一气。
他摇摇头说道：“你昨天要是不那样捉弄我，我怎么会吼你呢？”
“那你上次不在巡捕房里凶我，我又怎么会像那样的办法来捉弄你啊？！”我不甘示弱的回嘴道。
秦朗笑颜更甚，“会顶嘴了，那应该是没什么事啦。腿上还麻么？”
我对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小心翼翼的起身跺了两脚。还好，脚上的酸麻感已经退却了。
“我送你回家吧。”秦朗拍了拍双手，抬脚要走。
“不行，我现在不回去。”我站在原地别扭道。
他闻言皱眉，“怎么了？还在生气吗？”
“我哭了这么久，眼皮都有些哭肿了。要是现在就回去，一定会被月笙哥他们看出来的。”我低着头嘟哝。
“那……我陪你逛一会再回去，好不好？”他了然，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道。
我点点头，跟在他旁边慢悠悠的走着。秦朗一路都试着找话题跟我讲话，可我心里还有些记恨他之前说我的那些难听的言语，所以憋着气不肯搭理他。他见我还在生闷气，也只好耐着性子陪在身旁，不时用眼神打量我。
“大哥哥，买朵花送给姐姐吧。”一个清脆的女童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抬眼看去，一个十岁左右的可爱小女孩正提着满满一小篮的玫瑰花，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她双眼满是期待的眼神，看样子，是希望我们能买她手里的花。
“大哥哥，你看这花多漂亮啊。买了送给姐姐，她就不会生你的气了。”小女孩弯起眉眼笑得玉雪可爱，稚嫩童音脆生生的，极为悦耳。
想不到这个小女孩也看出我不高兴了，看来我表现得很明显啊。只可惜她眼力不好，误会了我和秦朗之间的关系。我们又不是闹别扭的情侣，他又怎么可能买花给我呢。
我正兀自想着，秦朗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那个小姑娘，温柔笑道：“哥哥这里有三十块钱，你看能买多少花呀？”
“花三毛钱一朵，我这篮子里大概只有五六十朵。大哥哥你全买去了，也用不着这么多钱的。而且，我身边的钱也不够找给你的。”小女孩大约从没见过如此大票面，俏丽的稚颜显得惊讶，但还是老实的坦白道。
“没关系的，只要你答应帮哥哥一个忙就好。刚才哥哥惹姐姐生气了，小妹妹你要帮我想个办法把姐姐逗笑，好不好？”秦朗边说边看我，还朝小女孩眨了眨眼。
小女孩扑闪着明亮的大眼瞧我，一手提花篮，一手拉了拉我的衣袖，笑着说：“姐姐，你别生哥哥的气了。哥哥买了那么多花来让你高兴，说明他真的很喜欢你啊。而且哥哥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你就不要跟他多计较了吧。姐姐你这么漂亮，笑起来一定很好看的。”
我听她这么说，知道这小女孩的确是对我们俩的关系有所误解了。刚要开口解释，却又听到她最后那句讨好的夸赞，想着她一个半大的小孩，还装成大人的口吻说话，甚为有趣。再见她小脸十足的惹人怜爱，也不好意思让她为难，便不由得扬起嘴角露出笑容来。
“姐姐笑了，哥哥你看，姐姐她不生你气了。”小女孩乐得笑开了花。
秦朗长舒了一口气，也很是高兴，“嗯，小妹妹谢谢你啦。”
他正要伸手去拿花，小女孩却往后一让，“大哥哥你小心，这玫瑰花上面有刺的，当心扎手。”
我闻言往她花篮里看去，果然，除了上面的几朵花被好好的包起来之外，下面全都是 “光着身子”的花。想不到她小小的人儿，心却细如发丝。
小女孩左右张望了几眼，把小竹篮往秦朗手里一塞，跑到不远处去买了份报纸回来。我正觉得好奇，就见她拿纸把花仔仔细细的包了起来。全部搞定以后，她小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举起双手把花束送到了我手里。
“姐姐，你还生哥哥的气吗？”小女孩忽然敛起笑颜，仰着脸认真的问我。
我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不禁怔忡一下，随即又顾左右而言他道：“小妹妹，谢谢你的花啦，真的很漂亮。天色晚了，你快点回家吧。记得要把钱收好，千万不要弄丢了哦。”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三两句话便立马被我转移了注意力。她重重的点点头，对着我和秦朗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以后，就一蹦一跳的走了。
“你不回答那个小妹妹的问题，就是还在生我的气咯？”
我扭头看看发问的人，见他一脸诚挚的神情，便对着他皱了皱鼻子，抱着花继续朝前走去。
虽然已经到东申好几个月了，可除了常走的几条路之外，我对这里的其他地方一点都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
漫无目的的闲逛着，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不过也不用担心会迷路，因为还有个土生土长的东申人——秦朗，在我身边跟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街道两旁的繁华稍退，路上熙熙攘攘的喧嚣也少了许多。看着周围为数不多的行人，似乎全是成双成对的热恋情侣。
“前面是春绻江，东申的情侣都喜欢到江边散步谈情，所以江旁的那条路也被叫做‘情人道’。”也许是发现了我的好奇，秦朗及时介绍。
情人道？那倒是和黄浦江边的“情人墙”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和一个刚惹得我飙泪大哭的自大狂一起逛这浪漫温馨的地方，还真是有些煞风景。我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继续朝前走。
咦？这是什么味道？一股异样的怪味钻入我鼻中。
我努力吸着鼻子，依仗自己的嗅觉，顺着那股味道寻找。终于，在不远处的一条小弄堂里，找到了那个并不起眼的小食摊。
简单的炉灶，摆着小吃的滤架。我看着那熟悉的画面，只觉一阵欣喜：想不到真的是一个卖炸臭豆腐干的小摊！
我把手上的花往秦朗怀里一塞，忙不迭的跑到油锅前。
“老伯，我要八块臭豆腐。”我比划了个手势，兴高采烈的对着摊主说道。
摊主是一个约莫六十多岁的老伯，看到有客人来了，便笑盈盈的热情招呼我：“好，小姑娘你等一下，我给你炸新鲜的啊。”
“你喜欢吃这个？”秦朗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但却站得远远的，并不靠近。
“是啊，炸臭豆腐很好吃的！”我眯着眼笑答，忽又敛了兴奋对着他说：“你要是请我吃这个，我就不生你气了。”
秦朗有些失笑，“那当然没问题了。想不到你也喜欢吃这种闻起来稀奇古怪的东西。”
“还有谁喜欢吃吗？”我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一丝不寻常。
他摇摇头，不置可否。
不肯说就算了，我回过头将注意力放在油锅里不断翻腾的美食上。静静等了一会，我性格中的“自来熟”细胞又开始活跃起来。
“老伯，您别怪我多管闲事啊。看您也有些年纪了，您家里人怎么会放心让您一个人出来摆摊呢？”我好奇八卦道。
老伯和善的笑笑，“我家里有个十三岁的孙子，在学堂里念书。这好学校的费用贵，我一个老头子闲在家里没事，就出来摆个小摊、卖点吃的，也好给小孙子攒点学费。”
“那你儿子和儿媳妇呢？”
“他们都在工厂里做工，赚的是不少，可人也辛苦。我这虽然是小本买卖，但总算能给家里补贴一些。”老伯非但不嫌我烦，还极有耐性。
我抬头望了望满天繁星，又接着问道：“现在时间也不算早了，您怎么还没收摊呀？”
“快收啦，等我把剩下的臭豆腐都卖了，就收摊回家。”老伯笑眯眯的回答，语气和蔼慈祥。
“那你还剩多少？”
“三四十块吧。”
那么多？那得卖到什么时候？万一一直没有客人，岂不是得很晚很晚才能回家去？看这老伯一把年纪还出来摆摊做生意，难道他的子女家人都不担心的吗？
我寻思了一会，对他说道：“老伯，您还有多少臭豆腐，我全要了。”
“全要了？小姑娘，你一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吗？”老伯有些诧异，看着我惊讶的问。
“我就是喜欢吃炸臭豆腐，一次能吃好多呐！而且我吃不了还有他呢，”我回头指了指不远处的秦朗，又笑嘻嘻的说：“再说了，就算我们两个都吃不完，拿回家放着，明天热一热不还能吃嘛。”
“好，好。小姑娘谢谢你啊！”老伯明白我的好意，点头向我道谢。
秦朗似乎是觉得等待的时间有些过长了，便走过来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才刚靠近，老伯便笑呵呵的对着他说：“小伙子，你真是好福气啊！能和这么个又俊俏、心眼又好的姑娘在一起，你可要好好珍惜呀！”
我顿觉一阵窘迫，连忙摆手辩解说：“老伯，您误会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哦，不是啊？”老伯朝秦朗看去。
“嗯，我没老伯您说得那么好福气。”秦朗笑得和煦。
“那小伙子你可得加把劲儿了，这么好的姑娘要是被别人抢走了，到时候你可得连后悔都来不及啊！”
“嗳，我知道了。”
我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起劲，阵阵无力感朝心头袭来。
“对了，我这儿还有我老太婆做的碗糕，正巧还卖剩了两块。小姑娘你人这么好，我就送给你吃吧。”老伯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俯下身拿出一个小竹盘，将两块串在竹签上的碗糕包在油纸里递给我。
我赶紧摇头，“那怎么行呐？老伯您做的是小本生意，赚钱本来就不容易的，要是再送给我吃，不就要赔本了嘛？这糕我跟您买了，大不了以后我再来您这吃臭豆腐，您多送我一两块就好啦。”
“不成不成，这碗糕值不了多少钱，你要是不要，老头子就不卖炸臭豆腐给你了。”老伯故意板起脸，假装不高兴道。
我无可奈何，只好接过糕点道谢。又等了一会，热腾腾的臭豆腐出锅。老伯不但淋了好多酱料在上面，还垫了好几层油纸，生怕烫着我手。
秦朗付过钱，我们向老伯道别后，便往春绻江的方向踱去。
“哝，给你吃一个。”我递给秦朗一个碗糕，努嘴说道。
“我不喜欢吃甜食。”
“那你怎么会做桂花糕？天天她好像也不怎么喜欢吃甜的呀。”
秦朗只是目视前方，不回答我的话。
不吃就不吃，我收回手，一口朝碗糕咬去。甜津津的香味在嘴里散开，里面还夹有一颗颗又大又酥的红豆。嗯，真好吃！
吃过清香蜜甜的糕点，手中还捧着一大包热气四溢的炸臭豆腐干，我只觉心里异常满足。
走到江边寻了处台阶上坐下，我拿起两根竹签，揭开油纸包，又开始大快朵颐。
外脆里嫩的豆干裹着鲜香的甜面酱和辣椒酱，虽然稍显烫口，却极其美味。我吃得心满意足，连连咂巴嘴。
眼角余光扫到秦朗，我不禁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朝他看去。也不知他是不是受不了这味道，反正从我拿着臭豆腐起，他就有意无意的跟我保持着一定距离。虽然他现在也坐在台阶上，可还是和我间隔了差不多一个人的空当。
“你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呢？”秦朗见我看向他，便好奇问道。
“好吃呗！我从小就喜欢吃臭豆腐，我爸妈经常买了炸给我吃的。”注意到他脸上神情，我比他更加好奇，像是见到世界奇观似的惊道：“你不会连炸臭豆腐都没吃过吧？”
在得到一个不以为然的点头后，便耐心的对他说道：“你不懂，这个东西虽然闻着臭，但是吃起来很香的！”
秦朗了然的点点头。看他满脸笑容的盯着我瞧，我心念一转，猛的挪到他身边，插起块豆腐干送到他嘴边，“你也吃一块吧，很好吃的！”
他立马往后仰了仰头避开，“不要，我不喜欢吃这个。”
嘁，还不是嫌味道怪吗？
我撅了撅嘴，哪能这么容易放他过门，便不依不饶的继续把东西凑近他嘴，硬是要逼着他吃掉才肯罢休。
他避无可避，只好勉强张开嘴巴，被我塞了个正着。
看着秦朗帅气的脸上满是无奈，眉头皱得都快能拧出一个“川”字。我感觉到自己要是再憋笑下去，肯定会有受内伤的趋势，便咧开嘴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
“很难吃吗？”我好不容易忍住笑，撑着腮帮子问他。
秦朗嚼了几下，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回答：“还……不错。”
“我就说很好吃吧，你还不信。这么大个人竟然从来没吃过炸臭豆腐，还不喜欢吃甜食，真不知道你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我得意洋洋的“鄙视”他道，“呐，这根竹签子给你。这里还有这么多，我吃得撑死也吃不完的。”
他迟疑了几秒钟，终是接过我手里的签子，和我一起吃了起来。或许是这味道真的很“熏人”，原本在我们附近谈情说爱的一对对情侣们纷纷“落荒而逃”。
春绻江边浪漫无比的情人道，顿时只剩下我和秦朗两个吃得不亦乐乎的人。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我俩互相对望了一眼，均是一阵好笑。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和解（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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