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推理 ...
-
颠簸了一路，在我屁股完全坐麻之前，总算是到了巡捕房的门口。手脚麻利的跳到地上，送给那些正打算伸手扶我却僵在半空的巡捕们回眸一笑。我伸了伸胳膊腿，大摇大摆的走进捕房大门。
秦朗和万俟教授早就到了，两人正坐在一张办公桌前说着什么。似乎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他们一齐抬头，正巧看到走相夸张的我。
“小城小城，都已经回到巡捕房了，你就快点揭晓答案吧。”才相处了一会功夫，他们为了方便，已经给我定了个称呼。小城？我还故事呐！
“急什么，先让我喘口气，喝杯水润润嗓子啊。”我翻了个白眼，故意没好气道。
话音刚落，一个白瓷杯子便摆在了我面前。伸手试了试温度，不冷不热，温的。这效率，够高的呀！
“有……”
我正抬头想要说话，前面的桌上又出现了一个白瓷杯子，只是里面盛的，是热气袅袅、飘着幽淡香味的茶。
“要茶是吗？也有。”
抽了两记眼角，十几张带着讨好笑容的脸在我眼前排成一弧。好家伙，敢情他们还真把我当成是说书的啦？
“小丫头，别吊胃口了，快点说吧。不然，恐怕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秦朗带笑的话语响起。
这话怎么有些刺耳呢？怎么好像还潜藏着些幸灾乐祸呢？
捧着茶杯优哉游哉的一口口喝着水，对面那些憋得慌的表情让我暗自好笑。放下杯子长出一口气，我调整了下坐姿，张嘴开讲。
“上回说到……”心中感慨着要是手里再多把扇子，那就完美了。
“好好说话！”十多个人异口同声齐齐大喊，同时打断了我的话头。
额头狂冒瀑布汗，看来我犯众怒了。
“呃……其实我一开始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确定他就是凶手。之所以会怀疑到他头上，是因为在很多情况下，报案人往往就是真凶。”立马换上正经表情，我用极其少有的认真语调说道。
“报案人是凶手？这算什么道理？哪有人自己举报自己罪行的。”一个巡捕摇头表示自己不信，听他语气，好像我说的是天方夜谭一般。
视线环绕一圈，看来他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其中甚至包括了秦朗和万俟教授。
“你说的没错。按照普通人的想法，做了坏事的人，是绝没有可能自己检举揭发自己的。但正是这样的常理，局限了我们的思维，也给罪犯提供了掩饰自己罪行的机会。”我一脸的高深莫测。
“这话怎么说？”秦朗开口问。
“我说出‘报案人有可能就是凶手’这句话以后，大家的反应基本上全都是难以置信，而这种常人会有的思维，恰恰就会被罪犯拿来利用，并且反其道而行之。因为每个人都觉得，不可能会有人站出来将自己的罪行大白于天下。既然所有人都不会对其产生怀疑，那么他本身的嫌疑就会被降到最小，甚至没有。”
看着一个个全都表情纠结，我不以为意，停下喝了口水，给时间让他们好细细想透想明白。
“这样的逻辑很难理解吗？”我笑着问道。
“难是不难，但总觉得怪怪的。”
“是啊。就是跟平时办案子时的思路不一样，好像是反过来的。”
“没错没错，虽然觉得别扭，可是又好像很有道理。”
我大手一挥，豪气十足的“哈”了一声，“觉得怪是当然的。因为你们是巡捕，而那是犯人的想法。从根本上来说，犯罪者的心理活动和常人的逻辑思维是相悖逆反的。要真正理解他们所想，就要变换立场、设身处地，把自己当成是凶手，站在他们的角度来思考事情。”
十几秒的安静之后，做沉思状的众人，陆陆续续的开始点头。浮在脸上的迷茫，也渐渐有了豁然开朗的趋势。
“想明白了吗？想明白了，我可要接着说下去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得到众人齐齐的一点头。
“有了怀疑，当然就要去考证啦。在向邻居询问的时候，得知杨建业和他父亲杨至栋的关系不好。因为工作和性格上的不足，杨至栋经常会对儿子谩骂痛斥，甚至还会动手打人。
男人嘛，不管怎么虚怀若谷、谦恭和气，骨子里总会有那么点骄傲是不能被旁人所触及的。一个年仅三十却仍旧一无所成的男人，心里的自卑自然是不用去说的。而由于这种自卑导致的自我心理防护意识，可能比寻常人更甚。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要说是孝顺，那也太过了一点。俗话说‘佛也有火’，一个大男人，天天被骂得狗血淋头、窝囊憋屈，谁能忍得下这口气？谁能受得了？
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既然他没有爆发，那就一定会有人灭亡。我觉得杨建业太过隐忍的表现实在反常，于是就跟着头儿一起去见了他。”
人家都把我说成是助手了，我也当然要给予这个“上司”一点尊重，叫一声“头儿”也无可厚非嘛。
“看你个小丫头年纪小小的，对男人倒是挺了解。”秦头儿说得意味深长。
拜托，我可是生理年龄满二十一周岁的成年人了。也就是到了这个时空，才会莫名其妙的减小了几岁，变成了只有十七岁的限制行为能力人。
“我可不了解男人，只不过是比较懂得人的心理罢了。”赶巧了，犯罪心理学和普通心理学皆在我的自学范围之内。
秦朗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没有继续说话。
“见到他之后，我就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接着说：“再问你们个问题。要是在全然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忽然见到一个人倒在血泊之中，你们会有什么反应？”
“保护现场！尽可能搜集线索！”
“你这是职业反应。我是要你们把自己当成寻常百姓来想！”
“大声喊叫，报巡捕。”
“之前呢？”
“胆小的可能会当场吓倒；冷静一点的，会去检查一下，看人伤在哪、伤得多重，还有没有救。”语气风轻云淡，不是秦朗又是谁？
“说得没错！大家讲的也都对，只是都先入为主的将前提设定为：这个人已经死了。其实，我们每个人看到有人躺倒在地上、身下又有一大滩血迹时，脑中出现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这个人受伤了’。随即就是想要检查清楚伤处具体位置，以及伤势轻重如何。再来便是找人帮忙，救助伤者。当然了，也有可能在查看的同时，发现人其实已经死了，那么就的确是该报案找巡捕了。
在还未确定人是死是活之前，就跳过步骤直接报案。这样的举动，不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吗？”
难得显摆一下语文，得到的是近乎半数人的呆愣表情。好吧，都是一群孺子不可教也的粗人！
“说得明白些吧，不经任何检查就向巡捕报案说发生了杀人凶案。除非那人是有一眼看出人是否还存活的本事，再不然，就是根本知道人已经死了。”我双手一摊，一副“我说得够简单明了了吧”的表情。
“嗯，不错。就连我从事法医工作这么多年来，也没办法单靠看就判断人是生是死。查心跳、查脉动，这都是必经的过程。”
哇，“权威”万俟教授开金口了！看他边讲边点头赞同，又说得郑重其事，我连忙向他投去一个略显讨好的灿烂笑容。
“那你怎么知道杨建业没有查看过呢？”巡捕小甲提问。
“很简单，他身上没有任何血迹。金来娣卧在血泊里，要探她的脉搏，势必会沾染到血液。而且看到自己至亲之人如此，早就应该扑到身边去、把妈妈抱在怀里了。所以说，即使是他身上衣服上沾满了血都不算夸张。可偏偏他全身上下干干净净，衣裳一点污迹都没。”
“说不定是他换了衣服呐？”巡捕小乙提问。
“答对！他的确是换过衣服。”
“那你为什么说凭这点就更确定他是凶手？”巡捕小丙提问。
“打个不怎么恰当的比方，要是你家里人受了重伤，搞得你浑身是血。你会有心情再去换套干净衣服吗？”
“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碰上那种事，谁还有那闲工夫去管什么脏不脏呀？”巡捕小丁抢答。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猛的拍了下手，高兴道：“家人生死不明，寻常人完全不可能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更别提脱掉脏衣服、换上套干净的。”
“那按你的意思，杨建业因为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所以当然知道他们已经死了。在没有查探的情况下，直接向我们报案。既然他没有去触碰倒在血泊里的金来娣，又干嘛要换衣服？”巡捕小甲边概括边发问。
“那是因为他身上有血啊！”我翻了个白眼，说了老半天，怎么还问出这么低级的问题？
“他不是没碰金来娣么？”小甲瞪着眼珠嚷道。
“因为他杀人了呗。人在活着的情况下，遭到严重的开放性损伤时，会有大量的血液喷溅而出。杨建业捅了他妈九刀啊，身上肯定会被喷到很多血的。”我有教无类，耐着性子解释。
“那他何必要换衣服呢？就算我们看到他身上有血，只要解释说是发现死者时沾上的，我们也不会怀疑的呀。”巡捕小戊也开口发言。
“这简单，做贼心虚呗。尽可能的毁灭证据，这是罪犯最基本的自我掩饰行为。对他来说，杀了人，凶器和血衣就得处理掉。”我耸了耸肩，说得好像饿了就要吃饭一样自然。
又给了大家一些时间消化想通，等众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在我脸上时，我清了清嗓子，自动自觉的往下说。
“还有就是他面对我们的时候，情绪太镇定。这个么，你们问小钱就知道了。”认为最后这点实在太过明显，本打算点到为止，可对面那些人的神情，分明没有就此放我过门的意思。
长出一声无奈的感叹，我“认命”般的再次开口：“无论谁遇到双亲被害的事，情绪波动起伏肯定会很大。照邻居的说法，杨建业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普通人目睹如此血腥场面都会胆寒心悸，又何况是像他这样的性格。
我和头儿见到他时，他非但没有常人该有的惊恐胆颤，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悲伤哀痛，反而像个无关的局外人一样。这样的反应，够引人起疑了吧？”
“就是就是。我看头儿和小城问他问题的时候，他冷淡得都让我怀疑，隔壁死的是不是他的亲爸妈。就没见过这么狼心狗肺，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小钱接过我的话头，讲得真是义愤填膺。
“小城你就是凭这几点，断定了那个杨建业就是杀手的吗？那么短的时间里，能考虑周全这些，真了不起！”巡捕小己顶着一脸的钦佩，竖起大拇指夸我。
“过奖过奖，我也只是凑巧，灵光乍现而已。你们都是办过无数大案、要案的正经巡捕，如果也像我一样空着不用维持秩序、保护现场，肯定也能做成这番推理。说不定啊，想得比我还快呐。”一顶顶高耸入云的帽子满场飞，准确无误的套在每位头上。再讲下去，只怕连“憨人有憨福”这样的短句，我都要说出来以形容自己了。
众人被我一夸，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小钱笑了一会，又说：“你们是没看到。刚才小城步步紧迫，逼得那个杨建业不得不认罪。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当时的那种气氛，真是紧张得不得了啊。”
“哦？快点说来听听！”他这么一开口，大家的兴趣又被调动起来。
“我跟你们说啊，这小城的脑筋的确转的够快。她让我去找个喷壶，装了半瓶自来水。结果在杨建业面前，就说成是能检测血迹的什么试剂。那还是个外国名字，我都不怎么记得了。反正小城才往杨建业的衣服上喷了两下，就看到他脸色全变了。后来还不等小城再往他手上撒，你们就已经找到血衣和凶器，杨建业自然而然就承认了自己就是凶手。”
“我也只不过是唬唬他，想办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而已。”一副不以为意的淡然样，真是让对面那群人叹为观止啊！
“说到这个，我刚才就一直想问。你对杨建业说喷壶里装的东西，是叫什么鲁米诺吗？”秦朗皱着眉头问我，“鲁米诺是什么？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它的功效真的像你说得那样，可以用来检测血迹吗？”
探长就是探长，任何细小些微的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也不过只是说了一遍，他竟然能够把名字给记住记对了。我嘴角眼角齐抽几下，脑中开始思索对策。
“鲁米诺？你说的是鲁米诺试剂？”万俟教授忽然凑到我身旁，拔高声调，用极为惊诧的语气问询。
在得到我略带不知所措的点头作答后，他坐回到椅子上，顶着一脸的感慨万千和难以置信道：“这种试剂可是前两年，西方法医鉴证学领域的学者刚刚研究出来的，曾经有相关的专业论文对其介绍过。我记得上面说，无论怎样清洗，也无论经历多少时间，鲁米诺试剂都能让隐藏的血迹显现出来。
只是，关于这种新型试剂的论文，前几个月才刚发表在国内的法医专刊上。而且国内现在并无有关调制配比鲁米诺的技术，虽然有学者研究，可大部分还是处于初期阶段。对于鲁米诺，知道了解的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你是怎么得知这种试剂，又怎么知道它的作用和用法呢？”
脑袋有些卡壳，几秒之后，等思维恢复了正常。浮现脑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嘴快，而讲出鲁米诺试剂其实是我胡编乱造想出的东西的说辞。
“我以前……以前旁听过一个外国教授的课。我就是在他的课上，听说了鲁米诺试剂的用途。”对我而言，扯谎乱吹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为了增加可信度，我又借用了当初紧追不舍的美剧CSI中男一号的名字：“那个外国教授，叫Grissom。是专门教法医、法证的。”
“格瑞森？吉尔伯特•••格瑞森？他可是莱吉国最顶尖的昆虫学家，也是最出色的法医法证学家之一，他在世界范围也是极有名的。你竟然听过他的课？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他来国内开过课程？”万俟教授瞪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脸上的崇拜向往之色，就和那些狂热追星族差不多。
听完他的话，张大嘴就快脱臼以表达自己惊讶之情的人就变成了我。这个时空还真有Gilbert Grissom这个人？那我最“钟情”的Warrick和Greg莫非也确有其人？
侧目看了看秦朗，和影视剧情节内容相交叉，就是这个时空的特性吗？不知道这个名满全球的Grissom，是不是和William Peterson演绎的一模一样。
“小姑娘，你是怎么见到格瑞森教授的？”
万俟的追问将我从臆想中拉回到现实，狠了狠心，我暗暗咬牙回答道：“之前我爸爸送我出国去游学。到了莱吉国以后，我辗转多次，才能有幸旁听Grissom教授的课。”既然都是撒谎，那就干脆下狠料，来次大的。
“哦，这样啊。小姑娘你真是幸运。”万俟教授似乎买了我的帐，不无羡慕的说。随后又态度一变，用赞赏的语气继续道：“小小年纪就独自出国学习，真是不简单啊！不仅掌握了这么多国外顶尖的科学知识，还懂得学以致用。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瞿江后浪推前浪呀！”
这瞿江之于新国，就相当于长江之于中国。所以听万俟教授的最后那句话，我并没有太大的吃惊，只是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无力感。
掌握顶尖科学知识？要是我把电脑、手机之类的东西全都说出来，那估计就要成为这个时空最出神入化的天才了！
科技水平完全处在两个层次的时空时代，果真是无法相比拟的。不过和其他穿越到古代的同志相比，我应该算是比较走运的吧。毕竟现在已经有类似电话这样“高科技”的东西了，生活质量什么的，不可谓不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啊。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推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