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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被拒门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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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哥,你为什么要给我做新衣服呀?家里的那些,其实够我穿的了。”在回去的路上,我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终于开口问苏盼。
“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苏盼也不正面回答我,只是勾了勾嘴角,显得有些神秘。
听他的话,我顿时不依了。撒泼耍赖似的猛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再也不肯往前走。苏盼对我的停步始料不及,走到了好几步开外,才发现身旁没了我的身影。
“城儿你怎么了?”和我凤眼对大眼的瞪了一会,苏盼叹了口气,复又重新走回到我面前。
“你要是现在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我双手一抱,仰着下巴“示威”。
他踌躇了几秒钟,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好吧,我讲给你听。”
我慌忙点头如捣蒜。
“三天后要去我家吃饭。”
就……这样?我掰着手指头反复数了好几遍,可数来数去都只有九个字啊。
“城儿你数手指干吗?”苏盼看着我的动作,一副莫名不解的模样。
“数你说的话有几个字呗。”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又再次数了一遍。
没错,真的只有九个字。
“做套新衣服就是为了去你家吃饭?”我紧拢了眉梢,不可置信的问他,“我的那些衣裳又不是不能穿出去见人。难不成你嫌弃我本来的那些衣服?”
“当然不是了。”苏盼嗔笑着瞪我一眼,“你啊,别的姑娘家只要有新衣服穿就高兴。谁像你,白白送你套好看的衣裙还问东问西的。难道还怕我动机不纯、意图不轨吗?”
“我……”动了动嘴,我只是支吾着吐出了一个音节,便找不到话继续往下说了。
悻悻的收了话头,我吃瘪,只好鼓着腮帮子不再追问。
“那么,江小姐,我们还继续走吗?”
斜眼睨着苏盼,看他似笑非笑、促狭着调侃我的表情,我顿时哼了一声,附带着送了他一个无比正宗、如假包换的“江城牌”大白眼。
其实说来也是。早就听说苏盼家是东申数一数二的富贵有钱人,而家中主事当家的苏正清更是有“儒商”之雅称。想当初到洛二爷家去的时候,我就发现大富之家的规矩特别多。洛家尚且如此,那这个儒雅非凡的苏家,恐怕是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看了看身边的苏盼。能养出气质这般优雅迷人,且又平易近人的贵公子的家庭,肯定是相当之不简单的吧?家规、教养、风度、礼仪,这些应该全是苏盼从小起就接触的东西。
要到苏家去做客,那估计不好好穿套拿得出手的衣服,还真是不行的。万一穿得随随便便就去了,到时候因为“衣冠不整”而被拒之门外……那可真真是尴尬之极啊!
想到这一出,我便彻底释怀了。我可不想被冠以一个“衣着不够整齐得体”的名头。
“盼哥,为什么五月初五要去你家吃饭呀?”一个问题解决,我脑海中像是接力一般,顿时又跳出了另一个问号。
“这个么……”
“对了,五月初五是端午节是吧?”我夸张的一拍手,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抢白道:“是因为端午节才去你家吃饭么?”
这算什么理由?我话一出口,便在心里对自己的逻辑推理腹诽一句。而且也不知道这个时空有没有端午,万一节日和我前世不同,那不就露馅了?
“呃,算是吧。”苏盼扬了扬眉毛,模棱两可的回答。
“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能算的?”我挥了挥手,摆明了不满意他的答案。
照他说的,看来这里也是有端午节的。还好还好,没有闹个大乌龙出来。
“城儿你又来了。叫你去我家吃饭还得问出个三六九,哪有你这样,对什么事儿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苏盼好笑的看我。
“那我好奇呗。”抽了抽眼角,我讪讪笑道,“不问就不问咯。”
我也发现自己的问题的确是够多的,再这样下去,都快能凑出本“十万个为什么”了。
安安静静的走了一会儿。在车站等了片刻,便听到“当当当”的响声从不远处传来。我跟在苏盼身后上了有轨电车,或许是因为时间不早的缘故,车上有不少下班回家的人。由于两排座位都满了,我们俩便拉着扶手,站在过道中。
“盼哥,那衣服很贵吧?要多少钱?”我忽然转过头去问他。
苏盼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盯着我看了十几秒,竟是蓦地无声轻笑起来。我被他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腆着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瞠大了眼瞪他。
“你笑什么呀?”我嘟着嘴嘀咕。
就算你笑起来很好看,但是也不要这么莫名其妙、全没来由的突然笑开好不好。当然,这句话只是我在心里想想而已。
“我是笑你呀,歇停不了半会儿,又开始问问题了。”苏盼眼里含着揶揄,凤目里波光流转,将他整张脸衬托得更加生动魅惑。
我挑起一边眉毛,飞给他一个表示无奈的神情。心里想的则是:我就是爱提问怎么了?这叫不耻下问!
“那我忽然想起来了,就随口问问呀。你要是嫌我烦、不高兴回答,大不了我就不跟你说话了。”我白眼一翻,没好气道。
“别别,我跟你开玩笑呐。”苏盼连忙换上讨好的语气,“这衣服不贵的。我和锦绣庄的那个方老板也算认识,他不会给我胡乱开价的。你放心。”
我了然的点点头,“那就好,要是真的贵了,我可就没足够的钱还你咯。”
“谁要你还我了?”苏盼美目一凌,眉头也有些微微蹙起。
“怎么不要还?我的衣服,当然是我自个儿给钱买啦。”我说得理所当然。
“今天是我带你来的,又是我要带你去我家吃饭,自然是我买了送给你。”
“那可不行。所谓‘无功不受禄’,这又没到我生日,我怎么能平白无故的收你的礼呢?”
苏盼一听,面色沉了下来,似乎是有点儿不高兴了,“什么叫平白无故?你整天‘盼哥盼哥’的叫我,就不兴我送套衣服给你?”
“那阿文和小武也叫你盼哥啊,也不见你买东西给他们呀。”
苏盼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顿时怔忡了一下,随即又说:“他们两个都是大人了,而且又都是男的,我总不好把他们当成是你一样,买了衣裳给他们吧?这大男人之间送来送去的,多别扭。”
“那按你的意思,我就是小孩儿啦?”我歪斜着脑袋瞧他。
“这……”他又是一个格愣,最后竟是无奈失笑道:“你本来就不大,当你是个小孩儿,也没什么不妥的。”
好家伙,他可真够将计就计、顺理成章的。我撇了撇嘴,对他“赐予”我的装嫩机会不置可否。
“大不了过一阵子,你也买个什么东西回送给我,不就成了。”就像做着最后的让步似的,苏盼忽的补充了一句。
“嗯,那好吧。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就送你一份大大的神秘礼物!”我本想边说边比划一个表示“很大很大”的手势,可碍于车内空间小了点,为了不碰到别人,只好就此作罢。
“哦?什么礼物?”苏盼饶有兴致的笑问。
“都说是神秘礼物了,当然是……保密啦!”我调皮的对着他挤挤眼,换上一脸“不可说”的高深莫测。
看着贴在车上的路线图和站点指示,我发现其实我们可以乘着车直接回家。可无奈临出门的时候,和其他人说了会先回到店里。为防止陆月笙他们依旧在等我和苏盼,所以只得半路上下车,重新回到恒顺去。
我前脚刚一跨进门槛,正巧和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谁呀!”我捂着被碰得发酸的鼻子大声哀嚎着。
“哟,我说城儿,你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儿啊?总是没头没脑的乱撞人。要是刚才撞到的是客人,你又把人家给碰坏碰伤了,那可就不妙咯。”
听这促狭十足的玩笑声音,除了小武那家伙,还能有谁?
因为鼻腔中的酸涩,我只觉自己眼前蓦地蒙上一层水汽,隔着朦胧泪眼不满的瞪了小武一眼。他倒好,竟然还笑嘻嘻的对我做了个怪脸。
“撞伤客人!你以为我这头是什么?能当武器使的么。”见他这个肇事者还满是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样,我有些气急败坏的嚷了一句。
他双手一摊,给了我一个“你还真说对了”的表情,“那可说不定,我可是被你撞得挺疼的。刚才被你的头撞到的地方,呐,就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换上痛苦无比的神情,“我看你这脑袋挺硬实的,就跟前两天韦老板托我们运到莲台口去的花岗岩差不多。城儿你再好好修炼修炼,指不定哪天就给你练出个‘铁头功’来啦!”
“花岗岩?我还金刚钻呐!要我练铁头功?那好啊。练这功总得找什么东西,天天撞啊撞的,才能把脑袋给练结实了吧。我看你这胸口不错,前面我挨了那么一下,到现在还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既然你觉着我的头硬,我又觉着你的胸口硬朗,不如咱们就配合着一块儿练功吧。等哪天我的铁脑袋功真成了,你小武可绝对是唯一的大功臣呀!”
我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越讲越来劲,还顺势很豪气、很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呵,这就免了吧。我可不想等你大功告成那天,就因为受了眼中内伤,吐血而亡。”小武听完连忙摆手,表情似乎在说“多谢你的美意,小的福薄,恐怕承受不起”。
我回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神情,又接着往下说:“对了,你刚才是要出门去吗?”
“是啊,你和盼哥出去了那么久没回来,我和亨利都有些饿了,所以我打算出去买些吃的。”小武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正经道。
朝店里张望了下,苏盼在我和小武开始斗嘴抬杠的时候,就已经摇着头自顾自进去了,此时他正在跟陆月笙拿着一沓单子在说些什么。阿文和亨利正坐在接待台旁边,伸长了脖子,饶有兴致的看我俩上演的“免费喜剧”。
“月笙哥、盼哥,我和小武一道出去买吃的,马上回来啊!”一迭声的嚷完,我趁着店里的几个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便一把扯住小武的袖管,逃也似的“哧溜”一声跑走了。
“哎哎,你跑什么跑呀?后边又没人追,干吗一副不逃就要丢小命的样子?”小武似是也没有心理准备,一直被我拽着跑得跌跌撞撞的。
“不跑快点儿,万一月笙哥不同意我出来,那我不是又得傻愣愣的待在店里等着?”我见跑得也差不多了,便松开小武的衣袖,放慢了脚步,缓缓平复着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那你就不怕等会儿回去以后,月笙哥再跟你算账?”
哎呀,糟糕!光顾着自己能成功“出逃”,倒是把还得回去面对这回事儿给抛到脑后去了。看来做事情真是要考虑周全,尽量做到瞻前顾后啊。
“大不了……大不了再继续‘关禁闭’咯!”我梗着脖子,兀自嘴硬。
“你啊……”小武一副拿我没有办法的无奈样。
“哎,对了。我刚才好像没在店里看到秦天,她回家去了?”我随口问了一句。
谁知,小武却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似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你没事问我秦天干吗?”
“我这身边就你一个认识的人,不问你问谁?”
真是活见了大头鬼了!不就问了他这么个问题嘛,用得着反应那么大?
“哦……哦,她……她五点,五点左右就走了。我们几个是为了等你和盼哥,才留在店里没回家的。”小武答得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神色也有些躲闪。一直讲到后面,才算说得顺溜了些。
我体内灵敏度高达百分之一百二的八卦魂开始骚动。侧头盯着小武瞧了一会儿,果然,他面颊微微泛红,脸上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你看着我做什么?”小武像是打算偷觑我一眼,却没想到和我的视线撞个正着,只好挠了挠后脑勺,不无尴尬的问。
“没什么。就是见你面色红润有光泽,忽然觉得你今日格外帅气,所以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我嘿嘿一笑,挤眉弄眼的揶揄他。
小武一听我调侃他,脸上的赧然瞬间退却。只是一个劲儿的朝我扇动着手背,嘴里还连连说着“去去去”。
我嫌他反应无趣,就将注意力移到了路边的点心店上。挑了家小饭店,我也不跟小武打招呼,便自己进去了。小武则在后头叫了我一声,听脚步声,似乎也跟了过来。
店的进门处设了个收银、点菜的柜台,后面坐着的人,模样像是老板。见来了客人,他连忙起身招待我们。我只是站着拿了菜单研究,随后指着上面的字,报了几个菜名给他,并且嘱咐说是要带走的。
“城儿你不是不吃凉皮的吗?怎么又点了凉皮炒肉片?”作为家里的“大菜师傅”之一,小武自然是对我的口味有所了解的。
这凉皮和我前世所吃过的宽粉似的凉皮不同,滑滑腻腻,更像是粉皮或是魔芋做的魔芋豆腐。我一向不喜欢吃这样滑腻没嚼劲的东西,平时他们买了来烧菜,即使色面、香味再诱人,我都不会为之所动、伸了筷子去夹来吃。
“我是不吃,但是月笙哥爱吃啊。这吃饭的又不是我一个人,总不能全按着我的喜好来吧。要不然,那肥得流油的扎肉,你也甭想吃着了。”小武爱吃肥肉,我最后那句话,奇准无比的刺中了他的“软肋”。
对于陆月笙、苏盼、小武,以及阿文四人的饮食习惯,我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以为然。除了陆月笙和小武喜欢吃的,都是被我列入“拒食”名单之内,苏盼像只大白兔似的好吃胡萝卜,阿文则对青椒情有独钟。仔细算来,倒是亨利和我最为相似。照其他四人的话来说,就是个挑三拣四、吃好不吃坏的主。
我身无分文,所以付钱的当然是小武。和他各自提拎了装着饭菜的袋子,这个时空还没有塑料袋这样的东西,只是用较为厚实的大油纸袋来装。
“哎呀,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走着走着,小武突然站住脚步,低呼了一声。
我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没好气的飞他一个白眼道:“干什么呀?一惊一乍的、你忘了什么事了?”
“是这样。之前你不在店里的时候,秦朗打了个电话来,是秦天接的。本来以为是找她有事,后来才知道她哥是打来找你的。”小武同我说话的时候喜欢连笔带划,可因为此刻手上有东西,所以总是显得有些不自在尽兴。
“找我?他找我干吗?”我一时未反应过来,只是努着嘴疑惑。
“听秦天说,好像是巡捕房里的事吧。”、
巡捕房三个字落入我耳,犹如在脑海中放大了无数倍似的。我一个激灵,整个人顿时像是过了电、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
“他说什么了?他说什么了?”若不是手中提着饭菜,我早就一把抓住小武的衣襟了。
“电话是秦天听的,我也不知道她哥具体说了什么。只是秦天她一直等不到你回来,就让我转告你讲,秦朗说了,你托他的事,总探长的答复是有待商榷。只是同意了以后遇到疑难杂案,再请你帮忙。至于到巡捕房工作,因为考虑到太过危险,生怕你有个好歹会让洛二爷担心,所以还是以后再谈。”
小武一口气讲完,满是狐疑的看着我问:“你托了秦朗什么事啊?照秦天话里的意思,你是不是想去巡捕房里做事?这可有点乱来了啊。”
我听了他的话,一颗心瞬时从天上落到了地下。心里沮丧不已,便不由得撇了撇嘴,闷闷不乐道:“就算是我想乱来,那不也被别人给回绝了嘛。”
有疑难杂案再来找我帮忙?又不肯给我个正式的名头和职位,这方洪的算盘打得可够精啊,也真是算得上“人尽其用”了。又不是玩三国杀、扮甘宁,用得着这样施展过河拆桥的技能吗?你当你是“拆迁队大队长”啊!我忿忿不平的腹诽着。
“你这样大着胆子、自作主张,让秦朗把你招进巡捕房里。要是让月笙哥知道了,他肯定又要生气发脾气了。”
像是触到了敏感词汇,我脑中忽然警铃大作。就像在表演戏曲中的变脸似的,我换上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月笙哥知道了?”
伴随着这个问题 ,一个大大的“完”字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甚至可以想象自己马上就要面对的凄惨遭遇。一顿疾风骤雨般的严厉批评,应该是避无可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