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七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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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一步入宴会厅，那五位小姐便像是装了雷达般扫描到了我的行迹。无奈陆月笙走开去寻苏盼了，我就只好打起精神，强咧了笑颜，暂时独自应付这些太过热情的女子。
“恒哥哥，我刚才听人说，你早些时候跟约翰大副比腕力，赢了块儿金表是么？”虽记不得眼前小美女的名字，可会叫我“哥哥”的，也就一人而已。才片刻不见，她倒是将我唤得亲热了不少。
她对我的称呼明显引起了其他几位的不满，其中一个搂住我手臂，用甜得能腻死人的声音娇呼：“听说那个大副可是船员里顶了不起的，想不到二少你那么轻巧就赢了他。看你斯斯文文的模样，竟然这么厉害呀！”
那个，力气大就了不起吗？那那些在码头抗麻包的，不个个儿都是大佬？还有还有，谁说我赢得轻巧了？扳手腕的时候，我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要是那时再多秉一会，指不定手就废了。况且，这会子我右手还在酸疼呐。
“是呀是呀，二少看着文气俊秀，谁想得到身手还那么好。我看啊，要用文武双全来形容，都不会有人觉得说过了的。”
咳咳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拍着胸咳嗽起来。也幸亏这些小姐还保留着一份矜持，不然她们准得帮我抚心口顺气儿。
瞄着她们脸上浮现着的赤裸裸的爱慕，以及近乎动画般的星星眼，我仿佛感觉到了自己后脑挂下数道长短不一的黑线。如果她们知道我为了不输掉帽子才赢，不知会作何感想。
“二少你没事儿吧？”
“二少你要不要喝点水？”
“二少……”
冷不防伸手拦住经过我旁边的一个侍者，不等他收敛起略显惊讶的神情，我连忙让他给几位小姐拿些点心，再各自端杯饮料来。止不住你们的话头，还堵不了你们的嘴吗？
耳畔少许清净了片刻，我也总算能够听到舞池边弦乐队此时正演奏的曲子。竖耳倾听片刻，算了，除却唱歌好，我对乐器什么的，根本就是个白痴。
将注意力放到寻找陆月笙上，他也去了挺久了，还没找到苏盼吗？正想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我视野中。他正越过人群，慢慢朝我走来。刚要抬起手招呼，谁想又冷不防的被抱住了小臂。
“恒哥哥，你赢来的那块儿怀表听说是约翰大副的心头好，是普瑞斯国最出名的弗莱沃牌呢。他倒还真舍得，竟然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当赌注。”小美女仰着俏脸对我笑意盈盈，话语里透着的骄傲，像是在昭示着自己的见多识广。
“那表很贵吗？”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当然啦！弗莱沃牌子的表，最便宜的都得小十万元洋呐。不过它在国内没有店的，有钱也只能从外国带。”
“嘁，董媛媛，你当就你晓得的多吗？人家二少不过就是随口接了句话，又不是什么没见识的土包子，他会不知道？”另一位小姐冷嘲热讽着，小美女的脸立马泛起丝忿忿。
上帝啊！小十万元洋？我是有多阔绰呀？竟然把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东西转手送人了？！还不带眨眼的。
苍天，请允许我这个异时空来的没见识的土包子吐血三升吧。实在不行，晕眩蹶倒几分钟也凑合。
“二少啊，”感觉到手臂被拉扯着摇晃几下，我晃晃悠悠就快飘出躯体的魂灵终于清醒，瞪着迷茫双眼瞧向说话的人，我似乎看到一大堆的钞票正朝远方飞走。
“咦，二少你干吗这么看着人家啦？”
全体寒毛立正，我闭了闭眼，入目的是一张无限娇羞的粉脸。我看她了？我明明在看被我拱手送人的钱啊！稳住波动着的情绪，我抬起眉头，“你叫我什么事？”
“人家是想……二少你就把怀表拿出来，让我们欣赏一下啊。”
耶？要看表？我到哪里去找块儿怀表出来展示啊？总不能告诉她们，我已经把表送人啦，而且，送的还是个男人。
“那表我……”
“二少，你刚才把表放在我这里，怎么忘记拿回去了？”
怎么陆月笙今天的声音会特别悦耳呢？转头，我像是见到了救星，一下子蹦跶到他旁边，“你总算来了！”
“二少在等我吗？”陆月笙面上惊异，眼里却是含着吟吟浅笑。
嘁，你倒还真会装傻。不等你，我会在这里瞎磨蹭吗？你以为我喜欢被这些大小姐折腾呀？
像是读懂了我眼神里的繁复内容，陆月笙表情变得有些无辜，甚至还不甚委屈的扁了扁嘴。
我嘴角抽搐几下，好样的，你还会给我装可怜了！
我这厢正和陆月笙做着无声的交谈，那几个小姐早就拿过他手里的怀表，围在旁边啧啧的赞赏不停。
“二少，你刚才不是说那份合同的细则还有些问题么？不如我们回去好好商讨一下，省得到了田沧，还为了点儿琐事浪费时间。”陆月笙忽而正色，对我谈起了“公事”。
一瞬间的愣神后，我立马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应承。在侧过脸时，还飞快的给了他一个“你真够意思”的表情。
我的即将离开，让那些小姐失落不已。可毕竟是去办“正经事”，她们在不愿意，也不好纠缠不放。
“恒哥哥，你明早会去餐厅用早餐吧？”我干笑一声，不置可否。
“二少，不如明天早上……”我摸摸鼻子，不加理睬。
“二少，吃完早饭后，你的安排……”我四处张望，不予作答。
面对着一张张颇为期盼的容颜，我心头泛起阵阵的无力感。背脊上传来一记轻拍，透过衣料感受着一阵若有似无的温热，是陆月笙。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各位小姐，晚安。”最后强勾起一道礼貌的微笑，我不等她们回话，无比潇洒的转身离开。
踏出金碧辉煌、觥筹交错的宴会大厅，门口打扮整齐划一的侍应生向着我们齐齐的一鞠躬。感觉到气温似乎降了几度，我蓦地回头望了望。退一步，便是喧闹热烈；进一步，则是宁静悠然。
不再多做停留，我如释重负般长舒了口气，迈步走在铺着厚重红毯的过道上。将指骨扳得嘎啦作响，我展臂伸了个懒腰，活动着浑身僵硬的筋骨。
“累么？”陆月笙轻声询问。
“嗯，当然累啦！你试试看被五个女人围在中间，听她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回想起刚才的情形，我不由得打了个抖，“真是惨绝人寰的非人道虐待！”
他鼻间哼笑一声，不等他说话，我又嘟哝着埋怨道：“早知道我就不扮男人了，怎么会招惹来这么多莺莺燕燕，还不如穿回女装呐。”
“不行。”他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在我好奇的看向他时，怔了一下，随后恢复了浅笑，“你若是江小姐，或许引来的狂蜂浪蝶更多。这船上的男人，可不像姑娘家那般还懂得些矜持。只怕到时候，我替你挡追求者都来不及。”
耶？他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可不等我细瞧，他已经侧转了脸，只用半边微笑相向。
对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有些无措，我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经意间发现，身边的人竟是跟我步调相反。我出左脚，他偏是右脚。
早就觉得自己有偏执的毛病，以前出门之前，总是喜欢来来回回扫视好几遍，左思右想着是否还有东西忘带。眼下，也是如此。凑了凑眉梢，我原地顿了一下，随后调成与他同样的步伐，继续若无其事的走着。
我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陆月笙的眼睛，他低笑一声，随后又是揉了揉我的发顶心。不认为他此刻会有什么好表情，我清了清嗓子，没有侧过头看他。
双手插进裤袋中，指间无意触到一块冰凉。把圆圆的硬块拿出来一瞧，原来是那只赢回来的怀表。通往舱房的过道并不如会场那般灯火辉煌，稍显暗淡的灯光下，光滑的表面泛着柔和的金属光泽，完全没有刚才那样的刺目耀眼。
从意外获得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好好看过这块儿表。如今细细打量了一下，样式是极简约的，没有半点的花哨装扮。一条细长的链条镶嵌在表身内，竟摸不出丝毫接缝的间隙。这做工果然够精巧的，嗯，分量也不轻。
轻轻摩挲着怀表，指腹感觉到几道凹纹，我将它翻转过来，凑到眼前细看。一个飘逸的单词镌刻在平整的表盘背面——Forever，永远？永久？永恒？如果以这个单词来作为表的牌子，倒还真是挺适合的。
若真有能长长久久走下去的时钟，谁能不期盼拥有？就如旁的美好的一切，又有谁不渴望那终无止境的永远？
刚才那个小美女说的华文名字叫什么来着？弗莱沃么？这音译真是够呛的，还不如直接叫做“永恒”，再不济，跟那自行车的牌子同名也行啊。永久牌手表，也不难听嘛。
“怎么了？莫非二少后悔将这价值不菲的怀表送给我了么？”耳旁响起陆月笙的玩笑。
我收回心神白他一眼，抓过他的手将表重重的拍到他掌心中，“送都送了，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你还当我是小孩子，会小气巴拉的耍无赖么？”反正又不是我花钱买的，有什么大不了。
薄唇扬起轻轻柔柔的弧度，他眉眼一弯，“如此，多谢二少的慷慨大方了。”
“你再要这么存心糗我的叫我二少，小心我和你翻脸。”不怎么有威胁力的说着“狠话”，我凑到他面前，故作危险的眯缝起眼眸，随后又轻声哼了一记。
那皓月深处的笑意更浓，就像是最稠的蜜糖，怎么也化不开，“丫头，这块表你先留着吧。”
“怎么？你不要？”我重新站好，拖着再次回到我手里的东西问道。
“你一个‘富家少爷’，身边总该备着些装点身份的事物。况且赢回怀表的人毕竟是江二少，若是我拿着，恐怕不好。”他说得十足温柔，像是怕我不高兴似的，又补充了一句，“这表是丫头你好不容易得来送我的，我自然舍不得不要。大不了，就当我借了给你充门面，等回到东申以后，你再还我吧。”
听他言语有理，我也不再多说，将怀表放入了贴身绸缎小马甲的标袋中，又模仿着刚才所见的男人的打扮，把链条别挂在了外面。这件褐色的西装马甲还是我去买男装时，一时兴起购下的。想不到，今天还被我穿来装做上流社会的少爷用了。
“月笙哥，你喜欢婉芳姐么？”鬼使神差的，我全没来由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说完最后一个字，连我自己都被惊了一大跳。我这是在搞什么鬼？
“嗯？”果然，他也没反应过来。
脑中闪过在舞会上，洛婉芳挽住陆月笙臂膀的画面，我抿紧了嘴，眉梢也不自主的凑拢在一道。装作不在乎的口吻，我为自己的冒失补充道：“我看她刚才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婉芳姐又高贵又端庄，这样气质高雅的女生，应该很讨人喜欢吧？”
“唔，还好吧。洛小姐那样，的确很有大家闺秀的派头。”他貌似在回忆着什么，微微仰起下巴，然后又小幅度的微颌几下。
“所以，你也喜欢她咯？喜欢她那样的大家闺秀。”不知自己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我是觉得此刻有些憋闷，瞬也不瞬的紧盯着那张连侧面都颇为温润的俊颜，心跳，也似乎慢了下来。
他猛的顿住脚步，双眼就这样直直对上我的。唇畔没有弧度，眸底没有笑意，但却又让人觉得温柔得不可思议，“我喜欢既不高贵也不端庄的。”
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目瞪口呆，楞若木鸡……似乎我所知道的所有形容人因为太过惊异而全无反应的四字成语，都无法恰到好处的表达我此时的状态。我只晓得，我现在脑中不断回响的，就是那十二个字：我喜欢既不高贵也不端庄的，既不高贵也不端庄的，也不端庄的，的……
貌似以前听人家说过，讲笑话的最高境界，就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让别人爆笑不止的笑话。莫非陆月笙是个说笑话的高手？可是……一点也不好笑啊。
再次回想一遍那句使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感觉的话，搭配上那能让不少女子为之痴狂动情的温柔面容。我知道了，他是在讲冷笑话！怪不得我平时说冷笑话，他从来都没反应。原来陆月笙才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想通这一出，我半边脸不由自主的抽动起来，而我的手则缓缓的抚上脸颊，强力压制着不断上吊跳动的肌肉，以免神经太过兴奋从而面瘫。只不过，这些动作好像都已经不受我大脑控制，而是由着本能、或是应激性，而自动自发进行的。
“傻丫头，你又怎么了？没事拧着自己脸做什么？”
懵懵懂懂的让一个字一个字蹦入我耳中，等真正回过神时，忽发现手背上正覆盖着一片暖意。吓？我怎么紧捏着自己面皮不放啊？呀，好痛！
指间一松，我的手被拉离脸庞，包在宽大而温柔的掌心中。被自己掐得发热的皮肤却触及丝丝轻抚，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陆月笙的指掌里，还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非但不显得粗糙，反而让人觉得很踏实、很安心。
“傻瓜，把自己脸都掐红了。”他像是在揉平丝绸上的一道皱褶般小心翼翼，轻声低语犹如梦呓，明明听得清晰，可又觉着模糊。
双颊越来越烫，当灼炽感漫及耳垂和脖颈，我终于醒悟到此时此刻在发生些什么。仿佛忘记了呼吸，我宛若溺在了深深的海水中，层层窒息不断袭来。心跳时快时慢，剧烈起来，胸膛似要被穿破般生疼；缓停下来，又好像失了心脏般空虚。
该说些什么吧？就这么安静下去，气氛也太奇怪了些。不敢抽回窝在那掌心中的手，也不敢撇过贴在那掌心中的脸，我紧了紧空着的拳头，思忖着该如何打破这略显……暧昧的氛围。
还不等我想出个适当的解决方案，陆月笙眉眼一弯，极其自然的拍了拍我的后颈，甚为轻柔的说了一句：“走吧，早些回房休息。”
要说这豪华邮轮的头等舱，那条件真不是盖的！酒吧、宴会那些虚的不提，单是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这点，就绝对比货船上的条件好上千百倍。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我松散了盘捂一整天的长发，仍由尚未擦干的发梢滴落水珠。陆月笙当笑话说的那十二个字冷不防蹿进脑海，我只觉得面上一热，照了照镶嵌在梳妆台上的椭圆镜面，呃，好红。
活见了大头鬼了！不就是冷笑话吗？干嘛要脸红？真要不好意思，应该也是为了他后来的动作吧。对了，他怎么会……
“扣扣”，房门被敲响。
我低下头检查了遍衣扣，嗯，都系得齐整。起身、开门，对上的，是陆月笙的俊朗容颜。
“月笙哥你有……”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七十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