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七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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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我讲完，陆月笙已进了房碰上舱门，“丫头，你怎么也不问问门外的是谁。万一是有人来找江二少的，你这样，”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遍，“不就穿帮了嘛。”
穿帮？我再次低头审视自己的衣服，还是衬衣加西装马甲，下面也是宽松的西裤，没错啊。茫然的挠了挠头发，湿的……长发！
明白他意指为何，我吐了吐舌头，“反正现在是你来找我啊，没关系的啦。对了，月笙你有事么？”连忙该换了话题，我顾左右而言他。
他明显不满于我的答案，可又像是无可奈何，“我猜你已经梳洗好了，所以才过来的。你先前不是脑仁疼又犯了么，可不能湿着头发就睡觉。盥洗室里还有没有干毛巾，拿来我替你擦干。”
我愣了愣神，对他的理由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怎么猜到我现在已经洗好了？万一我还在泡澡，你不就要吃闭门羹了？”咳，这问题似乎有些白痴。
“我还能不知道你的习惯？”他反问一句，可那双清亮如皎洁明月的眼眸，怎么仿佛泛起了些得意？
嘟了嘟嘴，我不再说话，转身跑到浴室中取了条干燥柔软的奶白浴巾。他接过，轻轻按压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到了梳妆台前。
垂眼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我生怕目光落在镜面上，又会引起些……奇奇怪怪的反应。感觉不到一丝头发的扯动，他真的在帮我擦头发吗？我心下好奇。
转动了眼珠偷瞄几下，果然，镜中的陆月笙，表情认真。甚至，还很……温柔。那双修长的手正放轻了力道搓揉着毛巾，而我的乌黑长发夹在奶白色的浴巾间，显得黑白分明。
蓦地忆起那双手触在我面上和手背的感觉，暖暖的，虽然不细滑，但是给人一种……打住！喂喂，我又在胡思乱想点什么东西啊？！
头皮瞬时受到几下按压，随即是轻轻的擦拭。眼前垂下一角奶白，光线暗淡了些许。我盯着那一小块儿来回晃动的浴巾，一时有些出神。
陆月笙拿开覆在我头顶的毛巾，又用手揉散了我的头发，“好了，已经擦干了。你现在睡觉，也不会受了寒气头痛的。以后睡觉前，要记得把头发抹干，知道么？”
我抿着嘴点头，又低声嘟哝了句：“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儿。”
“我看你啊，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儿。”他轻笑一声，又颇为宠溺的拍了拍我的脑袋。
“嗡……”耳朵里鸣响一片，我咽了口唾沫，闷闷的摸着鼻子不说话，他亦没有再开口。我静静坐着，他则立在我身后。每一个毛孔都似乎感受到了房间里的奇妙氛围，可真要去细辨，又偏偏半点儿都体味不明。
这是他第二次……帮我拭干湿发了吧？
咚咚咚，
是谁啊？天还没亮就来扰人清梦，人家还没睡醒呐！
咚咚咚，
有完没完啊！又是一阵敲门声，我挣扎着勉励撑开一只眼，从些微的缝隙中瞄了记墙上的挂钟，时针直指七点。哎哟，还早诶。昨天晚上可是将近十二点才阖眼的，今天就不能多睡一会吗？又没办法去晨跑。
咚咚咚，
穿过蒙在头上的软滑丝被，轻微却依旧透着坚定的响声落在耳膜上。该死的！那人是想挨拳头么？真不知该夸他执着，还是要骂他死脑筋。人家都不应门了，还这么不接檩子。
神智终于清醒，我闭着仍是有些酸涩的双眼，摸索着扯过挂在旁边的睡衣套上，又下意识的将腰带胡乱打了个结。提及这头等舱的待遇，真是好得没话说。就连睡衣，都是根据客人的性别和尺码而分发的。
懒洋洋的拧转了把手，我打开房门，迷蒙着惺忪睡眼，揉抓了头发不耐烦的嘀咕了句：“谁啊？”
“恒哥……恒哥哥？”惊喜而娇美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我努力睁开眼睛，所见的是昨天在舞会上的那位小美女。
视野由一条隙缝瞬时扩大几倍，我瞪着眼前略显怔然的女孩，倒吸一口冷气。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下一刻，已被我“怦”的一声，关在门外了。
冲到梳妆台前上上下下看了自己好几回，利落短发、睡衣睡裤，除了脸上还残留着微红的睡痕，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差错。呼，幸好昨天我又把假发戴好，看来我果然够未雨绸缪的。
重新开门，我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样够破坏形象了吧？这位小美女应该对我好感全无了吧？
“恒哥哥，早安。”她面上是艳丽的娇羞，眼角唇畔挂着显而易见的欣喜。喂喂，她这是在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抬手捏了捏鼻梁，我单手撑着门边，不甚耐烦的发问：“你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因为刚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我故意在“这么”和“重要”上加强语气，以此表达出自己被吵醒后的不满。
她眼神闪了闪，垂下眼睫不再看我。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时空的女子都比较娇小，和我相比，她也是矮了将近半个头多。“人家是想……人家想……”
听着她支支吾吾的“人家人家”，我顿觉浑身鸡皮疙瘩有蓬勃兴旺的趋势。清了清嗓子，我不太客气的催促了一声。
“我想跟恒哥哥你一起去吃早餐。”她被我一逼，终于急急的说了出来。
感觉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大清早把我从被窝里吵起来，就是为了……吃早饭？苍天啊，能不能允许我当场吐血晕厥？
“恒哥哥，你不想和媛媛一起吃早餐吗？”许是见到我面色不善，阴沉沉的有些渗人，她怯怯的嚅嗫道，娇俏的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落。
深呼吸一记，我无奈的摇摇头，答应了她的提议。只是等我重新退回房间内时，她仍旧顶着一张喜滋滋的脸立在原地，也正巧，挡住了我将要关上的房门。
扯起一道慵懒的轻笑，我学着范毓仁的样子，不无轻佻的对她扬了扬眉毛，“怎么？你想站在门口，看我换衣服？”那该死的范毓仁，要是知道我学他，不晓得要怎么得意了。
不过，这招还是挺有效的。女孩面颊绯红，紧抿了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我支着下巴示意她向后退一步，她慌慌张张的闪到旁边，局促不已的挤捏手中那只精致小巧的皮包的拎带。
我并不是个喜欢让别人多等的人，只是眼下情况特殊，由不得我去顾及那些礼仪礼貌。故意放缓了节奏，我慢悠悠的洗脸刷牙，再一丝不苟的梳着凌乱翘起的头发。穿衣服、套裤子，我极为认真的系着每一颗纽扣，又颇考究的扯了扯马甲前襟，满意的看着镜中潇洒帅气的青年。
嗯，真帅！我对着镜子打了个响指，脸皮堪比城墙厚的自赞一句。
为了避免和这位我总是记不住名字的美女小姐独处，我走出房间时，还不忘去把陆月笙和苏盼全都叫来。他们倒好，早就起床了。我这厢门板一拍，他们便立即来开了门，问清我的来意，再看了眼我身后的女孩，都是笑意盈盈的点头答应。
并不怎么想叫上洛婉芳，于是我们就组成了“三男”一女的阵容，一齐向餐厅行进。
我毫不作假的胃口着着实实让小美女惊讶了半晌，吞下一整条新鲜出炉的地道法式长面包，不，这里应该叫蒙式长面包。我勾着嘴角看向她因为诧异而微启的樱唇，又招来侍应生，点了一份火腿煎蛋。
反正这船上吃饭不要钱，不吃个过瘾的，是白痴。
饭毕散步，也不知是不是最近人品太差，昨儿个晚上几位绕着我转的大小姐们，一见了我就立马提着裙边小跑过来，一声声的“二少”叫得娇嗲起劲。强忍住抽搐得厉害的面部肌肉，我不时的扶了扶陆月笙的肩膀，以支撑自己不被几人摇晃得连连趔趄。
正在我苦不堪言之际，大副的出现让我惊喜不小。因为他告诉我，还有大半天的时间，邮轮便能抵达田沧，下午六点左右就可以靠上岸边码头了。
马上就要脱离苦海啦，万岁！
由于念想着就快摆脱这些小姐们，我心情顿时欢愉轻快起来，眼角眉梢也不由得多了些笑弧。我明显的态度变化，让几位被我冷淡相对的女孩也开心不少，刚刚收敛起的热情又再次死灰复燃。
罢了，反正以后指不定就不再相见了，被她们缠着说笑几句，便如她们所愿咯。
中午吃饭时，洛婉芳和潇潇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只不过她天生的那股傲然贵气，让她只是不近不远的伴在一旁，和我们这批人并不显得十分亲近。或许是为了照顾洛婉芳的情绪，陆月笙和苏盼陪在她身边，不时的和她交谈几句。
听着右后方不时传来的浅笑低语，我皱紧了的眉头就像死结般怎么都松不开，脖颈下意识的扭转了要去探看。嘁，也不知是自认无法融入我们，还是不屑和我们为伍，搞小团队、搞“分裂”很有意思么？
不甚舒爽的松开扣得端然的袖口，我撩了撩袖管，借此排遣心里的憋闷。
“咦？二少，你两个手腕上，怎么都绑着缎带呢？”
循声望向自己双手，一红一茶色的绸布缎带正帖服的缠绕在腕上。红的，自然是当初在凤州时，那位了空住持相赠的；而左手上的茶色绸布，则是为了遮掩苏盼送的手链而绑。
“哦，这叫腕带，是我出国游学时，到一个小国家里见到的装饰。”我随口乱扯，边说边扬了扬左手，“至于右边的嘛，保平安用的。”
众女不禁又是一阵娇呼，对我的“博学”夸赞不已。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因为注意力全不在其上，所以不管她们说什么，都只是敷衍了插科打诨。
“二少！”感觉到手臂被抓着摇晃几下，我听那个“少”字音调转了好几个弯，嗲得寒毛全都竖了起来，“人家说笑话给二少你听，你都不笑一下。是觉得不好笑，还是根本没有仔细听嘛。”
我几不可查的抖了抖身子，随即对着说话的那位小姐牵起一道微笑，只是笑意，全然没有达到眼底。拜托，你说的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真心笑得出来？
“呜……”船笛鸣响，昭示着即将抵达码头靠岸。好不容易脱身收拾了行李，我把仅带在身边的几件衣物塞给陆月笙，自己则两手空空，什么都不拿。
绝对不是我偷懒！不过堂堂江恒江二少，怎么可能背着个简单得有些简陋的包袱，出现在旁人眼前呢？虽然我是不在意什么形象，可是，似乎不太和谐。更何况，这个提议，是陆月笙向我提及的。
跟船长和大副来了个很豪爽的拥抱，再面对那几位对我极其舍不得的小姐，我难得笑得如此阳光灿烂。终于不用听别人围着我娇嗲的喊叫“二少”了，那种感觉……真是舒心愉快得难以言喻啊！
步下桥梯，踏上平地，我高举了双手，闭着眼感受田沧的新鲜气息。耳畔是熙熙攘攘的喧哗热闹，行人游客的说笑、货船邮轮的鸣笛，工人船夫的号子声、比肩接踵的摩擦声。
看着来来往往同我擦肩而过的人们，陌生的脸上写着各式各样的心情。重逢团聚后的欢愉，即将离别的心伤，或喜、或悲，或酸、或甜，这个拥挤繁华的码头，承载了千百种情感。如今站立在这一小块儿土地上的人，多少是携带了疲倦，向往着温暖，可望回家、归心似箭；多少是怀揣了期盼，寻找着梦想，踏上征途、踌躇满志。
极目远眺，前方似乎竖立着一道斑驳城墙，微微发暗的红色城楼，屋檐飞扬上翘，犹如古代城门的宽阔月洞宏伟壮丽。收回视线，相比之下，这码头附近的建筑，倒是带了点西洋风。矮平的商铺和层高的房屋鳞次栉比，虽不齐整，但也别有一番繁荣的异样风情。
这就是田沧吗？如果说东申是一个摩登时髦的女郎，凤州是一个清秀脱俗的少女，那么田沧所留给我的第一印象，便是一个时尚又不缺乏矜持的青春女子。不如东申那般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的华躁，不似凤州那样秀丽清新、与世无争的平淡，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美丽，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体味。
“傻瓜，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头上挨了轻轻一拍，我笑着转头，对这所有能让我感觉到新鲜的景物人事，而从心底里觉得神清气爽。陆月笙眼中越过星星点点的光芒，那抿着的薄唇翘起一点弧度，似是被我所感染。
目光扫及身后的三人，潇潇较我更为兴奋，就像是刚临世的孩子，对什么都好奇。洛婉芳则内敛不少，只是眼神中，仍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而苏盼则沉稳许多，淡淡然然的俊容，只是眉眼含笑，说不出的风华绝代，却又偏偏波澜不惊。再斜眼瞥了瞥身边的陆月笙，也是处变不惊的轻浅笑意，同样的俊朗英挺，但是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咱们已经到田沧了，要不，先找个旅馆住下吧？”我收回视线，叉着腰提议。夏天的夜，天色暗得较晚。即使已经是过了六点，天空中依然挂着如梦似幻的霞云，尚余天际的日晖散发着柔和光芒，给万物都披上了层艳粉色的薄纱。
这个景色是美得摄人心魄，只是……“嗯哼，我饿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煞到了风景，我清了清嗓子，无比认真严肃的宣布。引来的，则是潇潇的一声嗤笑，以及陆月笙和苏盼的无奈莞尔。洛婉芳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不喜不怒，无嗔无娇。
不再理会他们是否呼应我的建议，我踮起脚尖，学着孙悟空用手挡在额际，远眺哪里有吃饭的店铺。眼睛四扫了一圈，却忽然被半空中的一张写了字的白纸所吸引，那上面列着这样五个大字：洛婉芳小姐。
指着前方，我侧转了身愣愣的朝洛婉芳说：“婉芳姐，那里有你的名字。”
她被我说得秀眉一蹙，只淡淡的答了句，“我在这里有没有相识的人，怎么可能有我的名字。”
还不等我再开口，陆月笙点头接话道：“的确是有的，应该是来接我们船的人吧。想必是洛二爷托人安排的，我们快点过去，别让人家久等了。”
那举着白纸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头短发整齐却并不生硬，单眼皮加丹凤眼，很有那些韩国花美男的味道。他一身丝质衬衣，土黄色亚麻布的西装马甲配同色系的长裤，脚上一双皮鞋蹭亮得能当镜子照。见我们向他走去，连忙颌首招呼道：“这位是洛婉芳洛小姐吧？”
果然，女士优先。洛婉芳听他开口问向自己，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虽是作答。那个青年也不计较，依旧笑得礼貌周到，随即又转了视线，“这两位想必就是陆月笙陆老板，和苏盼苏老板了。”
以往有人遇着苏盼，总是会客气的唤声“苏少爷”，想来也是因着他苏家大少爷的身份。可真真把他当成老板，而如此称呼的，这青年则是头一个。差之分毫、谬以千里，这二字之别，予旁人无异，对苏盼，则是天差地别。至少，也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肯定。
那青年明显十分机灵，还不等人问，便把自己的身份介绍了一遍。原来他叫何浩然，他的父亲何世群与洛二爷是老相识。此番我们到田沧来，洛二爷就托付了何世群招待我们，而这个任务，又被派到了何浩然的头上。并非是何老爷不待见我们几个，而是觉得毕竟都是年轻人，应该能相处得更好。
何浩然说完，双眼定在我身上，显得有些好奇，“听我父亲说，这次来的洛小姐和两位老板。不知这位是……”
好家伙，你现在才注意到我啊？莫非我太没有存在感了？撇了撇嘴，我换上一个微笑，“何少爷好，我姓江，单名一个……恒，永恒的恒。”
“这是我们家表小少爷，人家都叫他‘二少’的。”我话音刚落，潇潇便笑嘻嘻的补充了。听她的语气，倒是玩笑成分居多。
这个潇潇，也不知是为了配合，还是故意揶揄我的。可还不等我反应，洛婉芳的一记轻咳，已让潇潇的面色惶恐不少。咳咳，果然是大小姐的威严派头。
“哦，江二少。”何浩然向我点头致意，“想是二少对我们田沧颇为向往，所以才临时起意了，要跟着一块儿来的吧？”
好和气的人，笑容真是很温暖啊。我心头对这何浩然平添了几分好感，对由他来接待，相当的满意。
“几位若是不嫌弃，这些天便先住在我家的别院吧。房子里这儿不远，我已经让人备了晚饭，”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家父也在别院里候着，我们不如回去再聊。”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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