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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七十三章 ...

  •   说起来,这何家倒是有点现代有钱人的架势。大宅座落在田沧的郊县处,而城市里的,则是为了做生意方便而置办着的别院。那别院的气派虽比不上洛宅,但也足够能用“豪华”来形容。古色古香的老宅院,像是古代的大户人家一般。
      何老爷果然是在别院中等候,见到我们,也是招呼打得热情客气。夸完洛婉芳是气质出众端庄的大家闺秀,再赞陆月笙和苏盼是青年才俊、人才出色的优秀晚生。轮到我,他自是一怔,何浩然简介几句后,何世群便对着我啧啧有声。
      “哦?这位就是二少?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嗯,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俊朗潇洒、俊朗潇洒!”他拍拍我的肩膀,带了些长辈的慈睦和欣赏。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我只觉得后脑勺一根筋抽跳一记。拜托,两天之前,这世上还不知道有没有“江恒”这个人了。不过是我凭空捏造的身份,怎么就让您老人家久仰了?
      不似何浩然,对他这位精明世故的父亲,我仅是以礼相待。可虽是礼貌,却又明显透着疏离。不就是来虚的么?在喜福坊和恒顺待了那么久,这些东西,我还是会的。
      晚饭自然是丰盛得让人目不暇接、嘴无暇停,用过餐后,何世群还让他儿子带我们到田沧有名的乐之都去玩。俗话说客随主便,到了人家的地头,当然得多听从主人的安排。我是第一个举四肢同意的,陆月笙他们也不异议,只淡笑着答应了,然后又道了句“有劳”。
      这乐之都就跟旧上海滩的百乐门差不多,是个酒店、赌坊、夜总会集于一身的综合性娱乐场所,较喜福坊的规模小一些。只是我虽然在喜福坊里唱歌,其实也仅仅见识过舞厅那一块儿,听说旁的也有赌场之类的,不过陆月笙他们从来不会让我去,说是那里才叫真正的龙蛇混杂。
      因为乐之都离何宅不远,在我的要求下,我们一行人都是步行前去。为了这个,何浩然还对我大惊小怪了一番,说是从来没见过我这么个不喜欢坐车显派头的少爷。可是他虽诧异,却仍笑着说我的脾性很对他胃口,洒脱不羁、平和而不骄纵,肯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陆月笙和苏盼当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他们二人早就对我饭后散步的习惯习以为常了。唯一面色稍有不善的,是洛婉芳。想来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对于抛头露面逛着出去,还是有些不屑的。
      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此刻,我们六人已经走到了乐之都的大门口。艳丽的霓虹闪烁,变幻炫目的彩灯拼凑成三个奢华大字。旋转门迎进一批批络绎不绝的来客,又送走许多尽兴而归的人群,穿着红色制服的门童礼貌的说着“欢迎光临”,笑容标准,不卑不亢。
      何浩然约是这里的常客,刚一步上台阶,便有一个模样清秀的门童招呼着喊他“何少爷”,看了看他身后,又问他今天怎么没有开车来。何浩然对我翘了翘嘴角,一把揽过我的肩头,逗趣的说是带新认识的朋友来熟悉熟悉路,好方便我以后自己来玩。对于他这番说辞,我也只扬了眉毛,笑呵呵的不置可否。
      在乐之都的舞厅看了一圈,台上是酥嗲入骨的靡靡之音,伴着夺人眼球的艳舞;台下是两两相依、或搂或抱的男女,笔挺的西服,精美的旗袍,皮鞋与高跟鞋交织出浮华醉人的舞步。香水味夹杂着浓烈的酒气,昏暗闪烁的七色光球在地板上、人周身、甚至空气中投射出梦幻般的华彩,一切都像蒙上了一层叫做奢靡的薄纱。
      常是在舞台之上见到这些,如今换了个角度去看,感觉倒真是全然不同。不过饶是如此,我对这极为熟悉的场景,依旧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何浩然貌似发现了我的兴致缺缺,于是便领着我们除了舞厅大门,引往另一个镶嵌着彩色玻璃的双边大木门。其他人本来就无所谓去哪儿,因此也没表现出不满。
      与大门口的门童不一样,这里的二人面目凶狠一些,一身墨黑的褂子,有点儿像那些混帮派的□□。见我们走进,都是微微一点头,拉住泛着金属光泽的华丽把手,以动作欢迎我们的光临。
      门后是两挂暗红色的天鹅绒帘幕,柔软的厚布遮掩住了内里的所有灯光。何浩然这次并未讲究什么女士优先,抬手撩起幕布一边,向我比了个请的姿势。我回头看了看洛婉芳,本想着要不要让她先进,但瞥到何浩然几不可察的一皱眉,像是在犹豫什么一般。
      鼎沸的人声在我脑后响起,我来不及去叫洛婉芳,立马掉转了身去看。烟雾缭绕间,一张张桌子前的人全都是激动喊叫着,一个个突出了眼珠子,盯着桌面上的一举一动,欣喜的叫嚷和失落的哀嚎此起彼伏。骰盅摇动、色子碰撞着盅壁,轮盘滚转、盘格阻挡着小球,纸牌洗弹、手指摩擦着扑克……眼前的所有,我分明都只在荧幕上才瞧过。
      原来,赌场就是这个样子的。热闹喧嚣,单这四个字,完全无法形容概括我所闻所见。
      “洛小姐,这赌坊里烟味挺重的,你要是受不了,我可以陪你去西餐厅里坐坐。”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眼都不带眨一下的,耳朵却一字不差的将何浩然的话全听了进去。他还真体贴啊,绝对有绅士风度。
      “没关系,我也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见识见识也好。”洛婉芳的声音仍是不冷不热。
      陆月笙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靠在我耳畔低声嘱咐道:“这里不比东申,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又是个人员混杂的赌场。等会儿你一定要小心,一切都跟着何浩然,千万别惹出什么岔子来。”
      他这话虽是出于好心,可我怎么听了就有些别扭。抿了嘴斜眼看他,我用五官拼凑成一句话:拜托,你用得着这么不信任我么?
      何浩然走在我左前方,带领了我们穿过一条能容两人并肩而行的过道,两旁摆着大大小小的赌桌,每一张都被许多人围着,让我看不清楚赌的是什么。打量了一下那些人的背影,基本都是短褂布衣,偶有几个穿着衬衫西裤的,从料子也能看出并不精良。
      “这里的人都是……”我好奇,赶上两步同何浩然并排前行。他丹凤眼眯了一下,压低了声回答:“这大厅都是些寻常人,没身份没地位的。乐之都后门处还有间小赌坊,专给那些泥腿子赌钱。”
      回想起以前看过的几本民国时期的人物传记和小说,这种娱乐场所总喜欢将客人分成个三六九等的。我了然的点点头,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又穿过一帘天鹅绒幕布,踩上几级用大理石铺就的宽台阶,黑红色的雕花木栏后,几张异常气派的长桌散落摆置。碧绿色的毛毯桌面画着不同的底纹,每桌都围坐了四五个衣着考究的人,同时配备了一个穿着白衬衣黑背心的……荷官?我记得好像是这个叫法。
      “怎么样,二少,有没有兴趣玩儿两把?”何浩然用手肘碰了碰我,扬了下巴指着一个正玩着纸牌的桌子。
      我一时未反应过来,不由得啊了一声。他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好笑,丹凤眼里含着些兴味,“二少,这‘二十一点’,你可别告诉我说你不会。”
      二十一点?以前好像听别人说过。貌似是看谁拿最少的牌,凑出最逼近二十一的点数。外行的人或许是觉得这全靠运气,但只有行家才知道,里面也有极精巧的技术。
      “这东西太费心思,老是吊着人心慌慌的,我不喜欢。”懒懒的摇头,我扁了扁嘴,侧头看向其他桌。呼,我演得够到位么?对从来都没碰过的东西装不屑,还真是够难的。
      从□□到□□,从麻将到牌九,我对所有东西都摆出一副索然无味的态度。何浩然无可奈何,陆月笙和苏盼笑而不语;洛婉芳面上淡淡的,可眼中却写着不耐烦;只有对万事都好奇心十足的潇潇,毫不遮掩自己脸上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少爷,我们就玩儿一把试试吧。”许是耐不住了,潇潇凑到我旁边,扯着我的袖子小小声说道。这小丫头,叫我少爷叫得越来越顺了。
      我挑眉好笑的问她:“怎么,你会?”她连忙怯怯的摇头,两只小手反复交叠着互相搅动。
      “这样吧,我今天出来也没带多少钱。不如让何少爷带着你玩两把,给你过过念头。”我转头看向何浩然,“何少爷,你可愿意?”
      何浩然听我喊他喊得促狭,丹凤眼向上挑了挑,豪气十足的大手一挥,招呼了潇潇到他的身边去,“来,你家二少都开口了。潇潇你想去哪桌玩儿?”
      潇潇原本顾及着洛婉芳会生气,起初还缩瑟了脖子不敢应。后来听何浩然说得热情,洛婉芳又没开口阻止,便大了胆子伸手指了指牌九的那桌。
      这何浩然在田沧果真有些地位,他领着潇潇刚一走到桌旁,便有人叫着然少爷让了位子于他。本来何浩然想让潇潇坐下来玩,可最后捣鼓了半天,依然是他亲自出马。
      我只站在他背后看,黝黑细长条的骨牌,同电视电影中所看到的不差分毫。每人两对,花色或同或异,调换着搭配方式,像是在比大小一样。我瞧不明白,就只能看个热闹。
      “刚才那些你明明都有兴趣,怎么不玩儿?”不知是什么时候,陆月笙站在了我右边。他特意压低了嗓音沉稳悦耳,甚至还带了点沙哑。可能是离得近了,他热热的呼吸喷在我耳廓上,轻浅的气息拂过,引得我皮肤一阵麻痒。
      “我不会啊。”边说边微仰了脸掉转头去看他。谁知道陆月笙真的离我很近很近,近到我一侧脸,耳朵和颧骨竟然都擦着了他的嘴唇。虽然只那么一瞬的摩擦,我却像被火点着了一样,从脚底心烫到了头顶。
      他显然也是一怔,脸颊蓦地浮起两抹红色,可双眼就宛若点亮的明灯,闪耀着粲然夺目的星光。我胸腔内似乎有什么猛撞一记,慌忙移视线至赌桌,急速的呼吸几下,以缓解适才屏息造成的缺氧。
      偷眼打量了四周,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赌局上。刚才的一霎那,谁都没有看见。
      “哈哈,双天!何少爷不好意思啦,除非你是‘至尊宝’,不然这些筹码,我可就笑纳咯。”一个穿着绸缎锦褂的男人得意洋洋,将手中骨牌一摊,随即就要去拢那堆色彩不一的筹码。
      因为站在何浩然身后,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却听他语调悠然闲适,还带了些富家子弟特有的玩世不恭,“齐老哪里的话,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说着他也把牌展在桌面上,动作缓而优雅。
      其他人倒抽一口气,已有好事者嚷出了声:“猴王对丁三配二四!还真是‘至尊宝’!绝了!”
      至尊宝?我还白晶晶嘞!心思瞬间被其吸引,我揉了揉太阳穴,猜测着是不是何浩然赢了。这架势,应该是……赢了吧?
      “这两块给我兑了,其余的按老规矩办。”何浩然牵起嘴角嘱咐着,拿了两枚红色码子交给荷官,又丢了三枚绿色的给他。
      “多谢然少爷。”将绿色筹码收到桌上的一个内置抽屉里,那个荷官取出一个小巧的摇铃晃了几下,便有一个侍应生过来,拿走了那两枚红黑相间的码。
      “觉得好玩吗?”何浩然不管那桌上堆砌着的筹码,起身看着立在他左后方的潇潇,温文尔雅的询问,“要不要自己试试?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潇潇有些回不过神,好半天才又摇头又摆手,红着脸连连说不用,“何少爷,我不懂的,一点儿都不懂。就看你们拿着牌,一摊,就定了输赢。我也就是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觉着新鲜才会央我们少爷试,您要真让我来,那不是大把大把的往外送钱嘛。”
      “二少,你真不来?”他将目标转向我。我还是坚定的谢绝,“不用。”
      说话间,刚才那个侍应生已是去了又回。他将一叠钞票奉到何浩然手中,恭敬的一鞠躬后,就离开了。
      “呐,潇潇你拿着。今天要不是你这个福星罩着我,我可没法赢那么多钱。”
      潇潇被何浩然拉住手,只是钱刚触及她掌心,她便像被烫着似的,猛的抽回手藏在了背后。头晃得跟拨浪鼓一样,面上是诚惶诚恐的绯红如霞。
      “我说然少爷,你也太偏心了点。潇潇站在你背后就是福星,那我还站在你背后呐,这分红怎么着也该算上我一份吧?”我朝他挤挤眼,打趣的插话,“要不然,你就给我们每个人封个红包呗,俗话说‘见者有份’嘛。”
      何浩然一阵好笑,“那好,二少都开口要红包了,我怎么好意思不给?等会儿我请你们去西餐厅吃宵夜,赶明儿个再到街上买几封红纸袋,塞两个铜板元洋给二少你。那可比纸钞有分量,还叮呤当啷的,多热闹。”
      我们全都被他逗乐,连洛婉芳的眸底都浮起一丝丝笑意。
      回到大厅,竟是比刚才又热闹许多。我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忍不住就这样离开。探长了脖子张望几下,我叫住何浩然,示意想要下场去试试手气。
      “真不知道你这个少爷在想些什么,刚才在雅厅不肯玩儿,现在又跑到这吵闹混杂的前厅里来赌大小。你这是不是算来‘体验生活’呀?”何浩然垮了垮嘴角,对我表示无奈,但人却领着我来到张稍微空闲点的赌桌前。
      饶是这桌比其他的人少,可也满满当当的挤得没了空挡。大约是我们的衣着吸引了旁人,有几个懂得察言观色的立马给我们让了位置。
      “哟,然少爷,您怎么想起来这儿玩了?您是腻了雅厅里的玩意儿,想要凑回热闹?”相较之前的斯文荷官,眼前的这位明显粗声粗气很多,言语中透着些流里流气。
      “我朋友想来试试而已,你可千万别坑人家。”何浩然好脾气的笑笑,不骄不傲。
      “哟哟哟,这位少爷长得可真是俊俏啊!比然少爷您都俊上几分呀。我说然少啊,您是上哪儿认识了这么潇洒不凡的人物?跟那年画儿上的善财童子似的,俊!真俊!”
      听他夸赞,我只是微微一笑,稍稍点了点头。那坐庄的见我如此,眼中更是增添了几分讶然,“这局还未开,少爷您要不要下注?押大还是押小?”
      我低头看了看划分成三块儿的赌桌,一边写着“大”、一边写着“小”,中间则空了个格子。大小两边都堆了不少元洋纸钞,中间则寥寥几张钞票。
      在裤兜里抓了一把,我细数了手心里的钱,捏起一枚元洋。看着三个区域,一时却不知该押哪个才好。钱币在我手里抛上、落下,如此往复了好几遍,身旁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押小吧。”耳朵旁边又是一热,我只觉自己背脊一阵僵硬,梗着脖子不敢乱动。这人今天是怎么了,干吗老喜欢凑在我耳朵边上说话?刚才那一记“擦枪走火”已经够乌龙的,他怎么还不吸取教训啊。
      “相信我,押小,一定不会错的。”陆月笙用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缓缓的说着,“相信我。”
      心头猛跳了一下,那低沉的嗓音坚定笃信,让人没来由的愿意托付信任。我皱眉看了看赌桌上的局势,忽然脑中一片清明,对他的想法也了然于心。相信他……我深吸口气,郑重其事的把手里的一块钱放在了“小”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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