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七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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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动作让整桌人霎时静默，隔了半晌，那庄家才瞪着眼嚷道：“少爷您是逗我玩儿、开玩笑呢吧？您堂堂一个少爷，犹豫了老半天，竟然就押一块钱？”
我摇了摇手指，一派自然，“人家说‘小赌怡情’，我只是试试手气，多押无益。”
又是沉寂一片，我明白无误的看到庄家的眼角跳了一下，随后便低下头去开骰宝。其中两颗白色骰子全都是一抹红点朝上，一一六，小。
我旗开得胜，拿着到手两块儿元洋不无得意，还一手捏了一枚，回头对着何浩然和陆月笙、苏盼展示着“战果”。他们均回我一脸的哭笑不得，顺带着频幅齐整的摇头。只是陆月笙的脸上，貌似还多了几分得意。
再来一轮，我还是押小，两块变四块。第三轮还是小，四块成八块。第四轮依旧小，八块翻十六块。
大概是见我押小总是赢，其余人开始纷纷变换了“阵地”，将钞票全拍到了右边的格子里。我努了努嘴，把手里的钱放到了“大”上。俗话说“买定离手”，那些人看我变了方向，都是吃了一惊，可无奈又不能再改，只能连声喊着“小！小！小！”。
盅开，三五五，大。我笑逐颜开的收回三十二块钱。
“走了走了，这些钱，明天早上请你们吃大饼油条粢饭糕。嗯，还能每人加碗豆浆！”我掂了掂手里的元洋，金属碰撞的声响，真是天籁之音啊。
许是我赢的钱少，庄家和周围的赌客并没有拦我，而是任由我们一行人离开。刚走出大厅，潇潇便按耐不住，急急的拉住我衣袖问道：“少爷，你怎么能每把都押中的？”
“那简单，你看哪里押的人少，就一准开哪个。”我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下被挤得发酸的筋骨，“你要是庄家，宁愿多赔点呐？还是宁愿少赔点儿？”
“那当然是赔得越少越好啦！”潇潇拔高了声回答，“那你怎么不押中间呢？押那里的人更少啊。”
“我倒是想让他开‘豹子’来着，只是这骰子开大小都是一赔二，光是‘豹子’要一赔八。你别看押中间的人少，但是加起来的钱再乘了八倍，那就不是小数儿了。”我有教无类，循循善诱。
“那你怎么不接着玩下去了？少爷你这么厉害，道理讲得一套一套的，肯定能赢更多！”
我看着潇潇兴奋的小脸，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再玩下去，就该轮到我输钱啦！下一局我要是再来，旁边那些人肯定会跟着我押，到时候还不是要什么不开什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赢来这三十一块钱的，明天的早饭还指望着它们呐。”
“呵，想不到二少你对这赌色子倒是有些研究，”何浩然拍拍我后肩，随即又笑开了说：“既然你赢了钱，那我明早可就跟着你去吃早饭啦。你到时候可别小气，大饼油条粢饭糕，一样儿都不能少啊。”
“还有豆浆！”潇潇急忙补充。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我本以为何浩然那样的少爷会喜欢睡懒觉，谁知他已经笑眯眯的等在客堂里了。噼里啪啦敲响了门板把陆月笙和苏盼叫出了房，又等了潇潇，我们五人浩浩荡荡的朝点心摊前进。
昨晚睡觉前我曾让潇潇去问过洛婉芳要不要和我们同行，得到的答复甚为婉转：小姐她说今天累了，明儿个想睡得晚些再起。所以说，不是我有意排斥洛大小姐，而是人家不愿前来罢了。
寻了个小摊坐定，五个人围一张桌子，虽是挤了些，却显得格外热闹。既然是我做东，就也由我来点。只是等我向摊主夫妇俩报了要的点心后，几乎所有人都瞠大了眼瞧我。
看什么看？不就是大饼油条粢饭糕各要了十份外加五碗豆浆嘛，每个人两份而已。这不怕叫少了，你们嫌我小气呀！
吃完了自己的，我见潇潇啃大饼啃得艰辛，便好心帮她吃掉了另一块儿。毕竟是女孩子，胃口果然是不大的。
“少爷，这粢饭糕我也……要不你一起吃了吧。”潇潇将两块四四方方、炸得金黄喷香的饭糕推到我面前。
“喂喂，潇潇你当我是垃圾桶倒剩饭呢？还是以为我是大胃王吃不饱？”我朝她翻个白眼，将食物重新放回她那边，“我都已经吃不下了好不好？”
此言一出，立马换来其余四人的一片嗤笑。
“我看江恒你啊，就跟大胃王差不离儿了。还吃不下呐，那人家潇潇的那块儿饼是进了谁的肚子呀？你这身板儿不肥不胖的，胃口倒还真是吓死人的大。我都塞不了那么多东西下去。”何浩然嬉笑着揶揄我。他已与我熟稔亲近，也不再叫我“二少”，互相都开始唤对方名字。
我拿起潇潇盘里的一根油条咬了一大口，边嚼边含混不清的跟他说理，“浩然你这就不懂了，吃得下那叫身体健康。真等到病怏怏的时候，你拿了山珍海味来塞，都咽不下半点儿呐。”
陆月笙和苏盼许是见怪不怪了，浅笑着看我们俩抬杠。吃饱后，又问摊主要了油纸袋，把剩下的全部打包装了起来。
下午，何世群便来了何家别院，说是要带陆月笙和苏盼去同田沧的船贸商谈生意。我本就猜想洛二爷会不会连这些都安排好了，如今一看，倒真给我猜中了。
因为选在田沧最有名的缙云饭店洽谈，我跟何浩然便相约了一同出门去，他们聊他们的正经事，我们逛我们的街。洛婉芳到底是女孩心性，一听要去逛街买东西，就也开口说要一起。
车停在缙云饭店外，陆月笙叮嘱了我几句，无非就是让我千万不要闯祸，还有托何浩然好好照顾我和洛婉芳。随后，我们就分作两队人马，各行其事。
缙云饭店坐落在桑云河边，两岸由一座青石板拱桥相连，名为“碧连天”。桑云河畔是田沧最最热闹的商业一条街，其实说是商业街，倒不如称其为集市更为恰当。这里没有如东申永年百货那般的大型百货楼，相反，靠河岸两边的，都是一爿接一爿的摊铺。相对的另一边虽是店面，可规模也大都是小小的。杂七杂八，卖什么的都有。
东申虽然也有些小街，可眼前的一切于我而言，是完全新鲜未见过的。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市，我情不自禁的雀跃起来，探长了脖子张望几秒，立时拉住何浩然涌入了人群。
剪纸、面人、糖画，那些只在书中电视中看过的东西，纷纷出现在我面前。什么叫做目不暇接，我此刻才有了真正的体会。
集市中的小吃也基本是我闻所未闻、尝所未尝的，有碧绿的散发着青草香味的粘糕；有长得像葫芦一样的清甜萝丝果；有浓稠度堪比浆糊的墨黑色雪米糊……这样还没吃完，我就已经候在下一个小食摊前等吃的送到我手中了。
何浩然起先被我拖着走，面色已经不甚好看了，一路上还一直嘀嘀咕咕的，说什么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像什么样子，每次都是被我一记手肘击腹而收敛。现在看我不停的动嘴，丹凤眼中的促狭溢得愈多。
“我说江恒啊，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喜欢吃零食啊？就跟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似的。洛小姐和潇潇是女孩子都没你这么爱吃，我就真搞不懂了，你这肚子里到底长了几个胃啊？怎么就总是填不满呢？”
我接过摊主递来的炒麦条，塞了一大口进嘴里，边飞白眼边嚼边说话：“吾不顾是木词顾这系东西罢了，（我不过是没吃过这些东西罢了）”咽下满嘴的食物，我继续说道，“我也就长了一个胃，不过就是弹性比较好，该放大的时候就无限放大，这叫收放自如。”
见我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还不消停的比划着夸张的动作，何浩然和潇潇都笑得前俯后仰。洛婉芳虽然扬着嘴角，可眼睫却低垂着，看不到双眸。
“小姐，你看那里好像有卖绣花丝巾的。我们去看看好不好？”潇潇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小心翼翼的询问洛婉芳，可脸上全是掩不住的期望。
洛婉芳点点头，应许了她的提议。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就听何浩然在我耳旁小声说：“江恒，这人有三急，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我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快回，转头再望向洛婉芳和潇潇，二人已经是挤到人堆里，同好多个女子一道挑选翻拣着丝巾。我本来就对这些饰品没多大兴趣，再加上现在又是女扮男装，更不可能随她们一起去看。
那一小段有好几个专卖女孩子家东西的小摊，我隔着条马路能看到不少胭脂香粉之类的玩意儿。那两人似乎越瞧越起劲，逛完了这摊逛那摊，我老盯着她们也觉得无趣，便扭转了头去打量前头碧连天石桥的景致。
集市里虽然嘈杂，但也还算井然有序。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哎，离吃晚饭还早着呐。忽然对面一阵吵闹，是男人粗噶的笑声，还混了些女子的惊恐低呼。
我顺着方向瞅去，只见四个三大五粗的男人正围着什么，因为背对了我，也看不清那些人的长相。
“你，你们……你们想，想干什么呀？”明显颤抖却仍兀自假装坚强，这声音不正是潇潇吗？莫非……
我皱紧眉头，撇开来来往往的行人，朝街对面赶去。因着着急，还差点撞上一辆黄包车。等跑得近了，果然被围着的就是洛婉芳和潇潇。两个女孩面上都写满了惊惧，互相交握着双手，显得不知所措。
“哟，这么贵气的小姐，是外地来的吧？啧啧，这气质、这身段，唔，真好。”
“嘿嘿，是啊。不过我说老大，我还是觉得那个丫鬟比较漂亮。脸蛋红扑扑的，像只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去啃一口啊。”
四人说着全都猥琐得笑了起来，我心头顿时升腾起一团火气，赶紧了两步，横档在洛婉芳和潇潇面前。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二人的脸已经都被吓白了。
“光天化日的，你们这群人太目无法纪了！”我低沉着嗓音无比严厉的吒了一句。
“哟哟，这是哪儿跑出来的毛头小子？是想英雄救美啊。”一个敞着灰色褂子的男人极其轻蔑的扫我一眼，还不等我说话，另一个肥头大耳的摸着下巴眯了眼说：“呵呵，你这小子可是比你身后那两个俊俏啊，看得大哥我都动心了。”
“哈哈哈，大哥，这女人咱们玩儿得多了，男的倒是从来没试过。这小子样貌赛得过桑云河边那些个出来卖的，看他模样嫩得很，说不定比女人的滋味儿好啊！”
我听他们越说越下流低俗，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将指骨拗得“咯咯”作响。潇潇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怒气，连忙从后头拉住我的胳膊肘，劝我不要轻举妄动。我想起陆月笙的话，也只好强压了心火，只咬着牙瞪着那帮流氓。
“小子，你要真想英雄救美，那不如就用自己来换。一个换两个，你可赚了哈。”那自称“大哥”的胖子yin笑着向我靠近，“来来来，你以后就跟着大哥我，包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见他一双肥得好似发包馒头一样的爪子就快触上我的脸，我冷冷一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森冷的言语，“吃香喝辣？哼，我今天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等他堪堪触及我时，我抬手一挡，顺势捉住他小臂绕圈，反剪了他的手拗在背后。他对我的突然发难猝不及防，被我抬脚踹中一条腿膝盖内侧，单膝跪倒在地“哎哎”直嚎。
我们四周本已围了好些人，可似乎都因为这几个无赖而敢怒不敢言。此刻见我一击得手，全都噼噼啪啪的叫起好来。
“怎么样，还换不换？还玩不玩？”我边寒声讥讽边用力压了他的手臂，那胖子疼得痛呼不止，光头上渐渐渗出汗水。
“臭小子，你快放了我们大哥！”其余三人拔高了嗓子喊叫，见我不理睬，便阴狠了脸色冲过来打算动手。
我一脚踢开胖子，他一时失了平衡，像只肉球一样咕噜噜朝前滚去。我朗声哈哈大笑几下，一记手刀砍向已招呼到我前面的拳头。那三人似乎会点身手，所以我对付起来还是有些吃力。身后不断传来女子的惊叫，貌似还有人嚷着“快报巡捕”。
我原本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也不打算伤人，所以下手还是有顾忌，控制着力道和招式。可对方却招招下狠手，仿佛要把我生生的打残打废。知道不能再放水，我牙关紧咬，也开始加重了手劲。
那三人许是吃喝嫖赌得太多，明明是壮年的男人，可不过片刻，竟已经显得有些气喘，和我过起招来，也逐渐力不从心，慢慢落了下风。
我冷哼一声，三拳两脚的把其中两人打翻在地，狠狠的再多踹了几脚，借以发泄。剩余的一人朝一旁吐了口唾沫，发疯似的朝我狂跑过来。一点银芒在他手中闪耀，反射着耀眼的阳光，亮得有些刺目。
还不等我大脑反应过来，他已掠过我臂膀，往我身后奔去。我回头看着害怕得已经叫不出声的洛婉芳和潇潇，只一瞬，就跨步抬手横档在二人面前。
“少爷！”
“啊！”
两声尖叫宛如针锥直刺我耳膜，伴随了围观群众的惊讶呼喊，带着寒意的利刃划破了衣袖和肌肤，一股温热的液体淌了下来，随即便是一阵阵钻心的痛楚，不断袭向大脑神经。我膝盖一软，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那人刺中我手臂，正待再补一刀，就被我下意识的一踢腿，踹到了腹部倒地哀嚎。我欲紧了拳头再打，可无奈臂上剧痛，有些发不出力来。拼尽全力踩他一脚，我整个人失了些平衡，往后退了两步，终是被潇潇和洛婉芳扶住。
感觉到她们二人的手剧烈颤抖着，我强忍着疼，牵起唇角安慰性的笑了笑。潇潇捏着我的手掌，不住的叫着我“少爷”，声音了里带了哭腔。洛婉芳面色依然苍白，只是抱着我受伤的小臂发抖，抖索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恒！”何浩然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我掉头一看，他已经挤开人堆奔跑到了我们跟前。看着我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他眸中神光一寒，转过身去看那几个被我打趴在地的流氓。
“赖胖子，你最近可是越来越胆儿大了呀！连我何浩然的朋友都敢动，看来你是好日子过腻了！”何浩然一把揪起胖子的衣领，声音冷得犹如三九寒天。明明是夏阳当头，却听得人如堕冰窟。
“然……然少，您……您怎么……”胖子结结巴巴的说不完整，被揪住了领子还不停点头哈腰，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小的，小的不知道……不知道这小子，不不不，不知道这位少爷，少爷是您……您的朋友。我，都怪我眼瞎，有眼不识，不识泰山。是我错，是我错，您几位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饶了我吧。”
他说着说着竟然抽打起了自己的耳刮子，一声一声的脆响，又扯起地上犹自哀叫的喽一起自打。集市上顿时只剩了耳光的声音，还不时掺杂了我因为疼痛而倒抽冷气的声响。
“今天你得罪的是我朋友，饶不饶，还得他的一句话。你别求我，该向谁磕头认错，你自己看着办。”何浩然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我。
那胖子面色更加难看，像是何浩然那句“磕头认错”明摆着是定下了认错的方式。他们四人脸上抽了抽，垂着头慢慢向我拖步子走来。
我咬了咬牙，等他们不情不愿的弯了膝盖要跪下时，才冷冷的讥诮着，“哼，前两天有个算命的跟我说，我这辈子福薄，除了自家儿女孙子，受不得别人的跪拜。”
四人顿时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半弯了停在原地，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尴尬得不得了。要是跪下去，那就承认了是我的小辈；但要是不跪，那何浩然这个大少爷就铁定不会放他们过门。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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