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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七十五章 ...

  •   “好了好了,浩然你让他们四个别在这里半蹲着碍我的眼,看着心里就来火!”我看向别处,面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你让他们赔我个万把来块钱当补偿就成。”
      “什么?万把块!”陡然拔高的粗噶声,是那个领头的胖子。我狠狠瞪着他,眼神利得跟把匕首似的,恨不得剜掉他几十斤肉一般。他偷眼去看何浩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成滴的汗珠从肥厚的脑门挂落。
      “这位少爷也太会开玩笑了,小的哪有这么多钱呢?”他赔笑,气势顿时弱了很多。
      “谁跟你开玩笑?!你手下喽啰偷袭女子已经够不要脸了,现在还伤我这么重!不把你们扭送到巡捕房关个一年半载的,我都嫌不解气!你还说我跟你开玩笑?”我又是一记冷哼,看了看殷红左手,脑中忽然被一股狂怒占据,“要不,你也让我在你身上划拉道口子,我就一切作罢!”
      我说着又晃了晃满是鲜血的手臂,除却引得一阵疼痛,还惹了不少人惊呼连连。皱了皱眉头,我硬是咬牙忍住没有吭声,只“呲啦”一下把早已裂开的衣袖给撕了。那胖子见我对自己竟然能够如此之狠,眼中的惶恐也深了几许。
      “你看清楚,我这口子有多长多深,我就在你手上同样的地方来一刀一样的。”我指着依旧向外冒血的小臂,不无森冷的狞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多砍你一分一毫。”
      那胖子额上冷汗终于汇成一条,流淌至下巴,而颈间的汗水则浸湿了外衣。之前那个流氓在割伤我以后,匕首已经被我打落在地,此时他还不及去捡。我用左手握住把手,那寒芒上还残留着我的血迹。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敢说话,甚至包括大声喘气。我只觉得衣服后头被拉扯了一下,约莫着大概是潇潇。跨前一步,我毫不费力的摆脱了身后的牵制。
      猛的抓住胖子粗圆的手腕,我满手的血显得有些腻滑。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懵了,胖子挣也不挣,呆呆的瞪着我发抖。我高举起左手,利刃突然落下。
      “江恒!”手臂被禁锢住,我冷冷的看向阻碍我的人,是何浩然,“江恒,你可千万别乱来。你有气顺不了,我会帮你解决的。”
      和他对望片刻,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种眼神,仅仅觉得何浩然那双丹凤眼里沉沉的全是慎重。那眸中的光芒,似乎在说着:相信我。
      合上眼皮深吸一口气,我重新瞪向胖子,右手愈加发力,一时绷得伤口鲜血直流。那胖子呼吸急促,蓦地屈膝跪倒在地,嘴唇抖索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
      “少爷,您饶过我们大哥吧。是我们错了,是我们错了!我们给您赔钱,立马就去筹钱赔给您!”那三个无赖也噗通跪下,此起彼伏的磕个不停。
      “好了江恒,你这伤挺严重的,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院吧。万一处理得不及时,发了炎就不好了。”何浩然慢慢拿走我掌中匕首,拍了拍我的肩膀,柔声劝慰着。
      “是啊,少爷。咱们先去医院吧,你这样子,怪吓人的。”潇潇也小小声的在后面帮衬。
      我不言语,只松开手甩掉了那只肥胖的爪子。那腕上清清楚楚的绕着一个血印子,稠稠的,黏黏的。
      “回头把赔偿送上门来,记住没有!”何浩然的话透着狠厉,不等那四人答复,边扶着我朝外面走。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潇潇赶紧两步,跑到我前头去喊了黄包车。
      在教会医院处理了伤口,消毒水沾着皮肤,疼得我不住的倒吸冷气。虽然口子又深又长,可在我的强力坚持下,医生没能给我缝针。在很细致的包扎后,还顺便打了支破伤风。
      对于这个时空的医疗条件,我一向没有确切的概念。除了有一回昏昏沉沉的打过退烧针之外,我倒真没再接触过西医。原本以为医疗设施设备什么的应该挺落后,想不到会如此“先进”。
      由于失血不少,我到达医院之后一直头晕晕乎乎的,看着或许是某个小护士摆放在护士台的镜子,映出的人面色和嘴唇真是苍白得够可以了。我咧嘴苦笑一下,仰头喝完了急救间小护士给我冲的糖水。
      何浩然去交费,洛婉芳坐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逆着光看不分明。潇潇一直陪着,坐在我身边握住我缠绕了绷带的手,感觉得出她还在微微发抖。
      “少爷,你还疼吗?”她声音细如蚊蚋,几不可闻。我长出一口气,故意轻松了口吻道:“疼?不如你试试,手上被开了口子,会不会疼。”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连忙摆摆手,“我知道你一定很疼的,刚才你流了那么多血,真是快吓死我了。少爷你怎么就敢挡在我和小姐面前呢?那是把匕首啊!你怎么就……就……”
      我听她渐渐带了哭腔,不由得故作潇洒的挥了下左手,“我这不是‘英雄救美’嘛。我现在是你家‘少爷’,当然就得好好保护你和婉芳姐了。其实也没什么敢不敢的,估计我当时就是脑子一热,没考虑就抬手挡了。”
      潇潇一脸感激和感动,眼眶里盈盈的全是泪水。她静默了几秒,忽又似心有余悸一般,“小……少爷,你刚才的样子……那样子可真吓人。”
      我疑惑的“嗯”了一声,她随即往下说:“你抓着那胖子举刀要砍的样子,真的很吓人。明明你手上全是血,还要使劲去抓他,抓得你手上、他手上流得全都是红红的血。我看不到你的脸,可是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那种寒气。要是那个时候你说要砍掉那胖子一只手,我都相信你能下得去刀的。”
      我不禁苦笑,“我有你说得那么恐怖吗?真是的,潇潇你也会夸张了啊。”
      “潇潇没有夸张,你刚才的那副样子,就像修罗场里的凶神。你那种眼神,看得我心里都一阵阵的犯冷。”何浩然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颇有深意的看着我,眉头紧得解不开,“看你一直是和和气气的模样,想不到发起火来这么骇人。”
      我抿了抿唇没有接话,不期然想起在凤州被打中脸那次,我好像也是那样止不住的犯怒。那种似乎失控般的狂躁情绪,我以前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好了好了,等你缓过来以后我们就快点回饭店去吧,”何浩然抬手看了看腕表,“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再不回去我爸他们就该着急了。”
      我点点头,在潇潇的搀扶下起身,随后又叫了洛婉芳一起走。她貌似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脸色稍显惨淡,估计比我好不了多少。

      虽说我才是真正的伤员,可和洛婉芳和潇潇相比,除了少了一半的袖子,我倒还真看不出多少狼狈之象。在医院时,她们二人衣服上的血迹就引得不少人侧目。可由于已经约好在缙云饭店吃晚饭,时间又有些来不及,所以何浩然只好打了电话回别院,让人送换洗的衣裳到饭店去。
      话说回来,我这一长一短互不对称的衣袖,绝对堪称经典中的经典,适才那帮围观我的小护士,个个都为了这个捂着嘴乱笑。现在到了饭店门口,路过我们身边的人,也全都指指点点议论不停。
      我对外人的评论倒无所谓,闲闲适适、慢慢悠悠的走自己的路,洛婉芳则显得有些急躁,匆匆的加快步伐,就差没朝饭店里跑。何浩然跟在我身边也是一脸的慵懒,公子哥儿特有的玩世不恭展露无遗。
      想来是洛大小姐身上的血迹太过骇人,缙云饭店的门童很有礼貌的拦住她,并没有让她顺利进门。还不等我跟何浩然上前解围,从里面出来的那人已沉声低呼起来。
      “婉芳你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身上都是血?还有潇潇,你们两个哪里受伤了么?”陆月笙忙不迭的拉住洛婉芳的手腕,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遭,随即又将视线投向稍稍落后的潇潇身上。
      我望了眼包着白色绷带的右手小臂,扯着一边嘴角做无奈状。正想上前说明受伤的人其实是我,谁想到洛婉芳下一个动作,顿时让我呆愣在当场,保持着一脚踏在台阶、一脚踩在平地的尴尬姿势,忘记了接下来应该有何举动。
      之前洛婉芳虽然受了惊吓,但也一直保持着冷静,除了脸色发白、全身发抖,倒也没有其他的过激反应。可陆月笙话音刚落,她便像被抽去了骨头一般,猛的瘫软在陆月笙怀中。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听到那似是在兀自压抑着的呜咽抽泣。随着那略显较弱纤瘦的肩膀不断抖动,哭声逐渐放大,入耳清晰无比。
      “婉芳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先别哭啊,把事情说给我听。”陆月笙柔声安抚着她的情绪,可这话反而变成了催泪剂,让洛婉芳哭得更加厉害。
      虽然心里知道陆月笙只是为了安慰她,可当那双修长的手轻拍洛婉芳脊背的动作落入我眼底时,我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是在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抽打,一股无名的酸楚涌遍四肢百骸。唇上传来些许疼痛,我这才发现自己的牙正紧紧的扣咬在嘴唇上。
      “月笙少爷,其实我们……是少爷……少爷她……”潇潇似乎也没见过她家小姐这么失态,说起话来都不太利索了。手指点了点自己衣摆上的殷红,又往后指向我。
      陆月笙的眉头瞬时皱锁住,目光也终于转到了我脸上。我下意识的将右手往背后藏了藏,然后松开唇要紧牙,敛息闭气感受着卷卷袭来的窒息和憋闷。
      眼睛再次扫过那双轻揽洛婉芳的臂膀,我捏了捏拳头,已逐渐平定的疼痛再次占满脑海。我一扬下巴,带着倔强对上陆月笙写了责备的眼神。
      “你又闯祸了?”他微微眯了眼,眉梢几能形成一个“川”字。
      只短短的五个字,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击得我心头一阵狂痛。那种痛不如切肤破肉时的猛烈,可是浓浓的、刺刺的,持续不断,甚至好像能漫延整个躯体。
      或许是见我闭口不答,他眉眼皱得更紧,一向温润的脸庞也变得严厉,“我千叮万嘱让你不要生事惹祸,现在还害婉芳和潇潇被你连累了受伤受惊吓。你怎么就从来不听话、不懂事呢?”
      心里闷得就快喘不过气了,我狠狠攥住拳头,不去理会那种肌肤崩裂的感觉。唇齿间忽然漾开丝丝甜腥味,我伸了舌头去舔,才知道嘴唇内侧已经被自己咬破。
      “我不听话,我不懂事,我惹是生非。不错,我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你对我,”我没想到自己这时还能笑出来,体味着自己嘴角的弧度,真是灿烂得堪比天空骄阳。挑了挑眉毛,我说完了下半句话:“有意见?”
      陆月笙一怔,还不及开口,潇潇便抢着喊道:“月笙少爷,你误会小……少爷了。不是少爷惹的祸,要不是小……少爷她,小姐和我今天就被人家欺负了。我们衣裙上的血迹都是小……少爷的,当时有个流氓要拿匕首刺小姐跟我,是小,是小少爷帮我们挡了那刀。她手上被划了道老长老深的口子,还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呜……”
      潇潇说着说着竟然捂住脸哭了起来,何浩然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又对着陆月笙点点头,以表示潇潇说的没错。洛婉芳此时也停止了啜泣,吸着鼻子用手帕揩去面上泪痕。
      陆月笙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我面前,一把抓过我负在身后的手,“受了伤怎么不说?已经处理过了么?现在还疼不疼?”
      他脸上是毫不让人怀疑的紧张和着急,月眸深处像是被投了块石头的古井,波澜起伏间,以往的沉静如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对上他的视线,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平静,而唇畔的笑意则益发浓厚。
      “你都认定了是我闯祸,我伤势如何、还会不会痛,说了还有意义吗?”我语气淡然,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受点伤流点血算什么?婉芳姐和潇潇是女孩子,陆大哥你说得没错,她们两人刚才还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想来婉芳姐现在还心有余悸呐,你有空不如多去关心关心她。反正我惹祸挂彩都习惯了,这点伤对我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他听我唤他“陆大哥”,神色不禁怔忡讶然。是啊,自认识陆月笙以来,我何曾如此生分的称呼过他。那种淡漠,就像是随便在路上喊了一个人,大叔大婶、大哥大姐,不过就是带了些礼貌的称谓罢了。
      我依旧带笑,转动了手腕,想要试着抽出自己的右手。他好像也怕会崩到我的伤口,只是任由我动作,丝毫没有使力挽留。
      心里有些凉凉的,我却愈加牵扯开了笑弧。招呼了何浩然跟潇潇,我很“哥俩好”的揽住何浩然的肩膀,再由着潇潇扶住我右臂,有说有笑的走进了饭店大门。陆月笙和洛婉芳在后头,听不到声音、看不到表情。

      还未进到雅间,依吩咐送衣服来的人倒是已经候在门口了。潇潇搀着洛婉芳去盥洗室替换衣裙,我一方面嫌麻烦,一方面又顾忌着不能跑到男厕所,于是就边笑边说这么半截袖子也挺好,不但造型新奇,还有助于伤口透气。
      偌大的包房里就坐了苏盼跟何世群,想来陆月笙是见时候不早,所以出门来等我们的。还不等我打招呼,苏盼已眼尖的看到了缠绕在我小臂上的绷带,凤目中的担忧和关切透过淳澈镜片透了出来。
      不待他发问,我便老老实实、满不在乎的全盘托出。只是个中细节,一笔带过。苏盼一张俊美无铸的容颜虎起,何世群听得也是忿忿不平,连连说着要为我讨个公道。我耸耸肩,风轻云淡的浅笑着说“伤也伤了,何必多生事端”,倒是引来何世群赞一句气度不凡。
      装点精致的菜肴陆续摆上桌面,浓淡适宜的香味扑鼻而来,诱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若不是计较着礼仪,我早就不等何世群这个长辈,自顾自的先尝为快了。刚才流了这么多血,再怎么也得好好食补一下啊。
      我迫不及待的望着何世群,用眼神催促着他快点宣布开席。谁知他不慌不忙,笑眯眯的拿起手旁冰桶里的一支细长红酒瓶,绕到苏盼面前,替他斟起酒来。苏盼刚要起身谢绝,便被他一句“我是尽地主之谊”给堵了个正着。
      暗红色的液体倾入透明玻璃杯中,醇香混合着些许醉意闪耀出点点柔光。我咧了咧嘴,虽然自己不懂红酒,可是这香味绝对正点。只不过吃中餐配红酒……呵,还真是中国人,或者说是华人,历来的习惯。即使时空不同,时代相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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