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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困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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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死后,悲伤欲绝的母亲也选择辞别中土,西渡大海,她最后的愿望是能够再看小儿子一面,假如他还活在人世的话。但是从始至终,英德菲尔都没有出现在送别的队伍里,遗憾的母亲只得依依不舍地登上天鹅船的甲板,眺望着远方,望眼欲穿,逐渐在大海的波涛中失去身影。
在人去楼空的家里,瑟兰迪尔倾听着自己寂寞的脚步回响在穹顶之下,无言地注视着父母和小弟静悄悄的房间——他说:“你好啊,孤独。”
就像一株缺乏阳光,在黑暗中扭曲生长的花蕾,被所有人讨厌的小弟就是在这样的孤独陪伴之中长大的。瑟兰迪尔靠在窗口凝视瓦尔登湖畔延绵的墨绿色针叶林,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金发的小男孩,独自一人蹲在瓦尔登湖边的草皮上默默流泪,把心爱的竖琴丢进黑黝黝的湖心,把心中的秘密倾诉给死寂的湖水,把自己的爱恨沉到水底埋葬。
也许,即使他还活着,也不会再回到mirkwood阴沉的华盖之下,忍受那不死的忧伤。
母亲离别的那年是瑟兰迪尔记忆中最为严酷的隆冬,一场罕见的霜冻在秋季黑暗的夜晚突然杀来,把田地里的农作物全都冻死了,森林里的野果还未来得及成熟就烂死枝头,一些准备飞往南方过冬的燕子和天鹅成群地倒毙在池塘边,道路两侧都是乞讨食物的乞丐,他们当中很多人没有熬过第一个夜晚。
随后,纷飞的大雪一连下了整整九天九夜,寒冷的北风呼啸而至,连瓶子里的墨水都冻成冰砣。
mirkwood里面的动物缺乏食物,经常冲到精灵的领地里偷窃稻草和皮革,很多战马良驹吃不到足够的燕麦,又忍受不了突然降下来的气温,成批地病倒死去了。
然后,被这样那样的问题搞得焦头烂额的瑟兰迪尔再一次得知小弟的下落。
看样子,英德菲尔是打算绕近路前往灰港辞别母亲,但是,由于饥饿的威胁,很多猎人在森林中设下又宽又深的陷阱,一阵人仰马翻之后,他们被黑暗吞噬了。
那陷阱原本就是根据一个地下墓穴改制的,四壁都是坚硬异常的花岗岩,无法攀登,也无法用兵器挖掘着力点。而且小弟的那匹战马在惊恐的挣扎中压断了他的腿,因此他蜷缩在角落里,绝望地仰视着阴霾的天空落下夹杂着冰霜的雪花。
哨兵发现他的时候,小弟搂着已经死去多时的战马的脖子取暖,浑身僵冷如铁,就像那些躺在墓穴中殉葬的奴隶尸体。
瑟兰迪尔第一眼的时候根本没有认出来那个就快冻死的精灵游侠就是自己的小弟,他看上去那么瘦,那么苦,那么苍老,仿佛是一颗风干的果实,在高高的树梢摇曳颤抖,历尽风雪却没有落脚之处。
然后,从那些熟悉的眼睛和嘴唇,他认出了那些遗传自母亲和父亲的影子。
辞退了仆人之后,瑟兰迪尔留下来亲自照顾小弟,把热姜汤喂给他喝,揉搓着他冰冷的手脚,心里想着他这些年来都是怎么度过的。他们都以为他已经在那场大战中牺牲了,或者被俘虏了。
这样想着,瑟兰迪尔忧心忡忡地解开昏迷不醒的小弟的衣衫,想看看他身上是否有可怕的伤痕。
揭开最里面的衬衣,瑟兰迪尔发现了一块手帕,又小又旧,放在英德菲尔紧贴着胸口的位置。
他愣住了,看到那块手帕上居然绣着自己的名字——[Thranduil]。
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夏季的晌午,太阳的光线明亮清澈,小小的蜜蜂撞在玻璃上发出丁丁的声音,他坐在屋子里品尝着母亲亲手制作的糕点,透过窗口,看到他的小弟蹲在瓦尔登湖边的草皮上,独自一人。他用这块手帕包起剩下的大半块蛋糕,揣到怀里,然后推开核桃木的房门,沿着阴凉而笔直的走廊跑出去,淋浴在阳光里奔向他的小弟。
金发的小男孩扭过头来,用泪蒙蒙的眼睛注视着哥哥。
Ada不喜欢他的竖琴,他便把它丢进瓦尔登湖的深渊里去了,嫉妒着哥哥的鹦鹉,嫉妒着哥哥得到ADA的爱。
多少个日日夜夜蹉跎的岁月里,他们相爱但却并不知晓。
The furthest distance in the world
Is not between life and death
But when I stand in front of you
Yet you don’t know that
I love you
第二天的傍晚,仆人轻轻叩击房门,送来两份晚餐,瑟兰迪尔缓缓起身,走过去收下那些食物,当他关上房门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床上的小弟已经苏醒了,呆呆地坐起来,用浑浑噩噩的眼神调整焦距,困惑不解地打量着四周,然后用惊疑而警觉的目光注视着走过来的哥哥。
“醒了?”瑟兰迪尔把餐具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亲切地坐在床上,压得厚厚的被褥深陷下去,他的眼睛闪烁着难以抗拒的柔和光晕,“想不想吃一些东西?”
“不,我不饿。”小弟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动一下,把被子抱在怀里,他垂下目光,努力回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马呢?”他的目光重新清晰起来,想起了那个墓穴。
“它折断了脖子,我们很遗憾,英德菲尔。士兵将它就地掩埋了,他们没法将它的尸体从墓穴中抱上来,要知道,和你比起来它显然太沉了。”
“该死的陷阱!”小弟压低声音骂了一句脏话,在被单上握紧拳头,苦恼地皱紧眉头,“妈妈已经走了吧?”
瑟兰迪尔作了肯定的回答,然后简单叙述一下她临走之时对小弟的思念——她是怎样站在甲板上一动不动地眺望远方的地平线,那目光中殷切的火焰是怎样熄灭,然后在潮湿的海风中转化为失望的泪水。
小弟的眼圈红了,他扭过脸去,对着窗外明亮的光辉眨着眼睛。就像很久以前曾经做过的那样,瑟兰迪尔靠近他的身体,把温暖的掌心贴在小弟颤抖的后背,抚摸他的悲伤,给予安慰。
然而,就像很久之前一样,小弟粗鲁地甩开了他的手掌:“滚开,别烦我!”他躲藏在冷漠暴躁的伪装后面,继续排斥自己内心的情感,“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他重重地倒回枕头上,背对着瑟兰迪尔,用被子造就一副铠甲,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是来看母亲的,不是走投无路地向mirkwood的精灵王乞讨.........大雪停下后,只要腿能挪动,我就走。”
对于小弟的挑衅,瑟兰迪尔一笑置之。
三天后,小弟已经能够下床行走了,但是当瑟兰迪尔在傍晚探望他的时候,他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负责看护王子的仆人解释道他这是去浴室洗澡了,在精灵王的授意下,他们烧了英德菲尔的旧衣裳,因为它们又破又脏,还散发着死马和墓穴的味道。
小弟对此大发脾气,他披着兄长的浴袍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头发还是湿淋淋的:“你们怎么能够乱动我的东西!!”他咆哮着,惊慌失措地瞪着空空的衣篓,“你们把它们都烧了?你们把那个东西也烧了?”
“什么东西?”仆人面面相觑。
“就是——就是那个!”英德菲尔气愤地涨红了脸,愤恨地瞟了一眼瑟兰迪尔,“没什么!!你们全都滚出去吧!!”
他气呼呼踢了一脚衣篓,胡乱咒骂几句,然后咬牙切齿地抓着头发倒回床铺上。
“你也出去吧!”他不耐烦地吼道,“我想睡了!!让我安静一会儿!!”
瑟兰迪尔没有理会小弟的挑衅,他示意仆人们退下,然后关上门,缓缓走到床边,注视着小弟摊在枕巾上的漂亮金发:“你在找什么,英德菲尔?”他忍不住伸手整理小弟温湿的头发,优雅的指尖仿佛不经意般轻轻拂过冰凉的耳尖,“是这个吗?”
英德菲尔的眼眸被一块手帕蒙住了,在一片茫然的黑暗中,瑟兰迪尔把他按在床上,温柔地亲吻。
从未品尝过欢愉的小弟生涩而笨拙,瑟兰迪尔给与他无法想象的奢侈,让他尖叫、呻吟、哭泣,然后沉沦于欲望,堕入爱的深渊。
英德菲尔冷漠刻毒的外壳破碎了,孵化出美丽的蝴蝶,令人目眩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