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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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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蹲在墙角边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的人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后,他才穿墙而过。
只是屋内烛光明亮,让他有些奇怪。
不过,说不定就是有人喜欢明亮,烛台上的蜡烛都点燃才能睡得着。
裴元看到躺在床榻上的严隋谏,没有任何响动的飘了过去,手刚伸到半空中,床榻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极其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裴元慌乱地想要向后退,但宛如钳子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手腕,奋力挣扎间,一阵清脆声从他手腕处传来。
裴元脸色不是很好:“……”
作为鬼,他实在是太弱了,一个凡人都能折断他的手腕。
握住他手腕的严隋谏看了过去,脸上表情一滞,似是难以相信这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情,慢慢松开手,沉闷的声音中藏着些许担忧,起身就要往外走去,身上只着了一件里衣,“我去给你找郎中。”
裴元看着自己断掉的手腕,正松松垮垮连接着掌心,他握住手腕,略微转动了两下,手腕便就恢复如初。
他见严隋谏不似从前那般警惕,漆黑的瞳孔渐渐向外扩散,直至占据整个眼眶。
他悄无声息地从后面贴上严隋谏,自认为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但严隋谏身后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在他贴上去的瞬间,严隋谏就转过了身,黑沉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眼底里倒影着跳动的烛光。
四目相对,裴元除了有些尴尬外,就是感觉身为鬼的自己被羞辱了,每个动作都被严隋谏捕捉到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正在裴元思索自己是不是要变得更吓人一点,去吓晕严隋谏时,严隋谏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你不用再我身上用法术,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裴元听到这话,变到一半的尖细獠牙缓缓收了回去,狐疑地打量着严隋谏,冷讽地扬起唇角,“我凭什么相信你?”
严隋谏用担忧地目光盯着他,这样的神情,他才裴宴怀的身上也见到过,甚至能够猜到严隋谏接下来要说的话。
“别和我说对不起。”
面对他突然的恼怒严隋谏抿紧薄唇,没有开口狡辩,只是更为担忧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裴元听着烛火爆开的声音,身子发寒,渐渐平息了下来,“你带走了裴宴怀身边的小厮?为什么?”
严隋谏给了裴元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有人要杀他。”
…………
裴元看着严隋谏在自己私宅下建的地牢,也觉得严隋谏真是大胆。
跟在严隋谏的身后,他来到地牢的深处,看到了被囚禁于此的儿茶。
若不是严隋谏提前告知他,他几乎认不出那眼眶空洞无一物,身形枯槁如骷髅的人是儿茶。
严隋谏注意到他询问的目光,开口道:“我找到他时,他就已经是这幅样子了,双目被挖,舌头也被剪掉了,为了活命,他将自己的舌头吞了下去,以此充饥。”
即便是久经战场的严隋谏,想起曾经儿茶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亦不由地皱眉。
裴元平淡地听完严隋谏的话,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裴宴怀卸磨杀驴、杀人灭口的手段罢了。
何况若不是儿茶先害得他,他自己又何至于落得这样的。
一切都是儿茶咎由自取。
“开门。”
裴元走了进去,站在儿茶的面前,“儿茶,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吗?”
儿茶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似是在回想,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坐在地上拼命往后退去,但链条拴住了他的脖颈,他挣到了自己的脖子,窒息感让他张开嘴,露出了那条被剪掉并且腐烂的舌根。
尽管儿茶此时说不了话,但看儿茶的神情,也不难猜出儿茶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想说他为什么还会活着,他不是被扔下悬崖了吗?
裴元弯起唇角,眼中没有温度,“我自然得活着,你都好好得活在世上,我为什么要死!”
儿茶那张没有眼睛的脸更为可怖,用力摇着头,似乎这样,就可以远离恐惧。
裴元收紧链条,看着儿茶因为窒息而不得不张开嘴巴,面色铁青的样子,戏谑地笑了下,神情立马冷了下来,“我只问你这一边,当年,是不是裴宴怀要你推我下悬崖的?”
他见儿茶要动,出言提醒:“想好了再回答。”
儿茶张着嘴,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拼命地拽着脖子上的锁链,双腿不停地扑腾着,像只丑陋的鸭子。
裴元眸色暗淡下来,他松开手,儿茶跌回到地上,急忙缩到墙角,惊魂未定,身子还不断发着颤。
他自嘲地笑了笑,走到严隋谏身侧,“你若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帮我看好他,我要他活着。”
…………
国师胥衎最近正忙着为国祈福,裴元独自待在仙人阁中看着裴宴怀送来的箱子。
箱身雕刻有仙鹤纹路,箱里装有一块碧绿的玉佩,玉佩下则是压着他平日里做巫蛊娃娃最喜欢的料子。
他曾经说过这种布料好裁剪,无论光从哪个方向照过来,布料中的银线都会熠熠生辉。
裴元不知自己生辰是何日,他也从来都没有过过生辰,当时父亲说那便让他和裴宴怀在同一天过生辰。
他还觉得很开心。
他不知裴宴怀不是裴家的养子,只觉得是裴宴怀抢走了他的生辰,裴宴怀的生辰应该是他的。
现在想来,不过是父亲不想要为一个外人而另外再办生辰宴罢了。
裴宴怀虽是没有反驳父亲的话,但在他走出去后,又连忙将他拦了下来,“我仔细想了想,你与我同过生辰还是有些不妥,你应该有自己的生辰,不如就把你回裴家这天当成你的生辰。”
他那时亦没有多想,只觉得一年过两个生辰,就能有两天吃到珍馐,那他当然是再高兴不过。
裴元冷冷地笑了下。
裴宴怀不过是觉得他不配与自己同日过生辰,才这样哄骗他。
他拿起箱子,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扔到了火盆中。
当日下午,裴宴怀来到了仙人阁中。
裴元支开了其他宫人,恹恹地躺在美人榻上,“你怎么来了?”
裴宴怀柔和的目光中揉入半分笑意,“小元,你有收到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吗?”
裴元想到了在火盆中的灰烬,敛去眼眸中的冷意,缓缓点了点头。
唯有那块玉佩只是被烧得黑了一块。
裴元看着心烦,顺手给扔到了仙人阁后的映月湖中。
“喜欢吗?”
他注意到裴宴怀问他时,语气中藏着些许小心翼翼。
他一撇唇角,漫不经心:“这些东西,宫里都有。”
裴宴怀听完裴元的话,眸色暗了暗,似是欲言又止,“小元,你没有看到玉佩上……”
“算了。”
裴元坐起身来,躲开裴宴怀想要握住他的手,“你是真心要送我生辰礼物的吗?”
裴宴怀眼中光晕渐渐消失,看着自己被躲开的手,点了点头。
“我想出宫,永远离开这里。”裴元见自己话音落下后,裴宴怀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薄唇因为抿得太过用力,而有些微微泛白。
“小元……”
裴宴怀上前一步,还未将话说完,就被裴元打断了。
裴元只看了一眼,便知裴宴怀要劝他留在宫中,他捂住耳朵,摇了摇头,眼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我不听,我不想要在宫中当这个什么破仙人,裴宴怀难道你看不出来,宫中的人都想要利用我,他们需要一个人人供奉信仰的神仙,就把我扮成那个神仙。”
“可当他们不再需要我呢?到时他们就会说我是迷惑人心的恶鬼,是我把皇帝害成了那副样子,几根桃木枝就能让我魂飞魄散。”
他说完这些话,胸口微微起伏着,用力推开想要上前安慰他的裴宴怀,“算了,你有好好的仕途,何必来管我这只恶鬼的死活,为我自毁前程,多不值。”
“你攀附上了徐公公这根高枝,徐公公一句话,就能让你坐上光禄大夫的位置,你做好徐公公的狗便是了。”
“小元……”
裴宴怀拧着眉,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声音中不见任何怒意,反倒是糅杂着些许哀求纠结。
裴元喘着粗气,脖颈好似被人扼住了一半,裴宴怀见他神色稍微好点了,才走上前来,轻轻环住他。
裴元挣扎了两下,却没有挣开裴宴怀的手。
“小元再等我一会儿,我会带你出宫,离开这里。”
…………
裴宴怀最终还是带他偷偷出了宫,来到城南的一处私宅。
裴宴怀拉着裴元的手走了进去,唇角微微扬起,弧度很小,不经意间就会被忽略,“我买来送你的,前面连同着一间铺子,到时候,你可以在那里卖你想要卖的东西。”
“每间屋子都有高高的梨花木架子,你做出的娃娃,可以放在上面。”
“后院有湖,这个时候结冰了,但夏日会开满湖的莲花,我采了莲子,给你做莲子糕。”
“原本太湖石旁的笼子里养着几只兔子,你若觉得无聊,它们就供你玩乐,你若是不要养了,还可以……”
裴宴怀转眸看到裴元神情有些淡漠,他唇角的弧度淡去了一下,缓缓道:“因为太久了,兔子不在了,你若是想要,我现在就命人买来样子。”
“这宅子是我在三年前买下的,原本是想要买来送给你。”
寒风拂过,裴元额前碎发微微晃动,他轻咬着牙,将胸口翻涌这怒意压了下来,嘴里却溢出了淡淡的血腥味。
三年前,裴宴怀早就想好要将他如何赶出裴府了。
把他安置在这里,算什么?
裴宴怀是要金屋藏娇,还是养外室?
“我要回宫了。”
裴元刚一转身,身后的裴宴怀急忙拉住了他的手。
他冰冷刺骨的手在慢慢吞噬掉裴宴怀肌肤上的暖意。
他看着裴宴怀为了让他开心,勉强扬起唇角,便知自己的话刺痛了裴宴怀。
裴宴怀看似将他带出了宫,也不过只能待上一个时辰,若是晚回去一会儿,就会被胥衎他们发现,到时候,裴宴怀就是众矢之的。
这样的罪责,裴宴怀如何承担的起?
“还有些时间,可以再待一会儿,我给你买了牛乳糕。”
裴宴怀迫切地想要再留他一会儿,不过并没有实现。
徐公公的马车出现在宅子外,嫣红如血的惊鸟铃挂在马车檐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走出宅子后,裴宴怀的手变松开了,他垂着狭长的眼眸,下颚微微绷紧,面色在风雪中冻得惨白。
裴元没有去看裴宴怀,走上了马车。
在见裴宴怀之前,他提前告知了景霁,若一时辰后,他不在仙人阁,便找到徐公公,让徐公公来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