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城》何芜

33、花海

　　纪北泽：“你还记得吗？因为你喜欢这首歌，我就拿这首歌的谱子，捡起了房间角落里落灰走音的小提琴，我练了很久，想拉给你听，结果小提琴摔坏了，到现在我也没拉给你听。”
　　楚兮：“好，我们落地黔州，先给你买上一把小提琴。”
　　纪北泽：“我都多少年没碰小提琴了，早就不会了。”
　　楚兮：“我不管，找一片花海，你拉给我听。”
　　纪北泽：“你确定要在花海里听我锯木头？”
　　楚兮：“我不觉得你在锯木头呀。”
　　纪北泽：“我锯木头你都觉得好听？”
　　楚兮肯定道：“好听。”
　　次日清晨，黔州某村落从一阵锯木头的声音中惊醒。
　　村里人用方言说着什么，样子蛮生气，楚兮和纪北泽一句都听不懂，只好背上小提琴，悄悄离开“现场”，往山上走。
　　山里开满梨花，白色的，一片又一片落下，楚兮挽住纪北泽的胳膊，一起走在山间小路上。
　　纪北泽背着琴盒：“真好，你又回来了。”
　　楚兮：“少说这种话，不觉得肉麻吗？”
　　纪北泽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不觉得。”
　　——“我已经处理好了，你爸不会再来找你，你现在好好学习，等九月份开学复读。”楚兮真的帮他解决了爸爸的事。
　　——“我说过，不用你管！”可他并没有领情，烟灰缸摔在地上，他就像个狂躁的疯子。
　　——“自己打扫了，然后去看书。”楚兮冷静得好像处理这种事是家常便饭，纪北泽只觉得莫名其妙，那是他最拧巴的一段时间，既不想楚兮离开，又不想好好对楚兮。
　　——“你走吧。”纪北泽很烦，真的很烦。
　　——“需要我的时候希望我留下，现在又赶我走，你到底想怎么样？”楚兮手中笔一摔，一脸平静看向纪北泽。
　　——“我不需要你。”纪北泽头扭到一边。
　　——“我也不需要你啊，我只是要考安大，你有什么重要的？”楚兮又开始刷题，纪北泽心里突然有些害怕，漂亮小姑娘真的不要他了怎么办？小姑娘每天早出晚归去拍戏，晚上回家还要刷题，能分出时间处理他爸的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到底在别扭什么？小姑娘，还不到十六岁啊。
　　——“别学死了。”一盘水果重重砸在楚兮的书桌上，纪北泽的道歉相当豪横，楚兮眼都没抬，只说了一个“滚”字，偏偏纪北泽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生气，乖乖帮她带上门，缩在客厅沙发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楚兮早就不在了，餐桌上是准备好的饭菜，还有一张纸条：不许剩。
　　——“真难吃。”虽然这么说，但纪北泽连汤都没剩下。其实小姑娘也很别扭，他们像两股细绳，倔犟地纠缠，剪不断理还乱，时间一久，谁都割舍不下。纪北泽想起了房间里落灰的小提琴，想起她喜欢的那首《上海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试着拉她喜欢的歌，春寒料峭，他手指冻得有些不听使唤，窗外漫上一层星辰，风声呼啸，小姑娘会不会冷？纪北泽找了一件外套，背好小提琴，骑着单车往电影厂的方向去，外套里灌满了风，他的头发在风中张扬。
　　——“楚兮，晚上刘导请吃饭，你准备一下。”她在一众女孩子中间是那么突出，她的故事和阅历又为她增添了不少神秘感，这样的女孩，很难不被惦记，楚兮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她十分清楚这些大人在想什么。
　　——“好啊。”她不介意，她已经烂透了，她又不爱自己，她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瞧瞧这张脸，天生混大荧幕的。”刘导十分自然搂住楚兮的肩膀，手勾住她的肩带慢慢向下滑，楚兮觉得恶心，但她还是强迫自己接受，她需要钱，需要跳板。
　　——“干什么呢！”纪北泽大喝一声，惊了刘导一跳。
　　——“你是谁？谁叫你进来的？”刘导放开楚兮，纪北泽上前把楚兮拉到自己身后。
　　——“你他妈在干什么？！不是很能吗？怎么不开枪崩了他？！”纪北泽边骂边给楚兮披上外套。
　　——“楚兮，他是你男朋友？”刘导笑起来，就像看小孩玩闹的大人，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不需要专一的恋人，他开放得很。
　　——“安海市公安局，你最好离楚兮远点，你惹不起她。”纪北泽拽着楚兮的手腕走出电影厂。
　　——“放手！”楚兮甩不开纪北泽。
　　——“听着，你不可以这么糟蹋自己，我不管你以前发生过什么，现在，这种事不允许，你清楚了吗？”
　　——“你管我怎么糟蹋自己？你以为安顿你爸的钱是怎么来的？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我会搬出去住，少管我，放开！放开！”楚兮还是甩不开纪北泽的手。
　　——“不搬走，好不好？”他好像在恳求。
　　——“叫你放开！”楚兮甩开了他的手，裹紧外套大步朝前走，纪北泽只能推着自行车跟在她身后，她走得很快，纪北泽想跟她说话，她捂住了耳朵，外套也扔给纪北泽。
　　——“很冷，会感冒的。”
　　——“别跟着我！”夜晚的巷子很黑，但楚兮一点都不怕，她太习惯这种破烂不堪的小路了，就算突然有三道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也没有多慌张。
　　——“哎呦小美人儿，够带劲。”楚兮只需要站着，纪北泽会帮她解决这些混混。小提琴在打斗中被砸坏，纪北泽干脆不要了，楚兮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扔在混混鼻子上，混混掩着鼻子跑开，纪北泽脖子上被划了一道血印，楚兮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创可贴，粗暴地贴在那道血印上，拿起他自行车筐里的外套穿上。
　　——“冷了？我说你犟什么，上来，我带你回家。”纪北泽跨上自行车，楚兮跳上后座，抓住他的衣裳。
　　——“走，回去刷题。”
　　——“你他妈有病吧。”
　　——“你才有病。”
　　——“我不管你了行不行？”
　　——“不是求我别搬走吗？”
　　——“我后悔了。”
　　……
　　走入一片油菜花丛，纪北泽说：“你当时肯定特讨厌我。”
　　楚兮：“是啊，但为了考安大，我忍了。”
　　纪北泽：“......果然考上安大的都是狠人。”
　　楚兮：“当时局里出面安排好我们的学校，你在高三复读，我急着考安大，也想读高三，学校不同意，安排我从高一开始读，还是局里出面，折中让我念了高二，我很奇怪，高中为什么没人追我？你把人都吓跑了吗？”
　　纪北泽不语，只是默默把自己的胳膊从她的臂弯里抽出来，搂住她的肩膀。
　　——“她，我妹，明白？”纪北泽对自己的水平很清楚，学习就那样，但干仗这门技术，他是导师级别的，学校不适合他，他更适合去少林寺。
　　关于影后就读安海市重点中学时被神秘大佬保护的故事至今仍在娱乐圈广为流传，有人说楚兮发家就是靠着这位神秘大佬，而这位大佬的信息，怎么都查不到。
　　继续往前走，杜鹃花映红了山坳，纪北泽看着美景美人心情大好，原谅了全世界。
　　“楚兮。”他唤她。
　　“嗯？”
　　“谢谢你肯留下来。”
　　楚兮夸张地打了个寒颤：“你有完没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纪北泽抱住她，轻声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从没想过我们之间会发生这么多事，我爱你，非常爱你。”
　　楚兮不确定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一遍又一遍说着情话。
　　“我饿了。”楚兮脸上的难过转瞬即逝，离开纪北泽的怀抱，她的脸在春光中格外柔和，轻风吹乱发丝，纪北泽嘴角微微上扬，她总是这样，各色场合里游走的人，却从不肯开口说爱他。
　　“想吃什么？”纪北泽看着她的眼睛。
　　楚兮嘿嘿笑道：“方便面～”
　　纪北泽：“出来一趟就不能吃点安海吃不到的吗？”
　　楚兮：“比如折耳根煎蛋吗？”
　　纪北泽：“......哥马上去小卖店给你买方便面。”
　　田野凉亭里，楚兮坐在石凳上，望着油菜花田出神，不远处有孩子嬉笑打闹，苗族阿婆坐在村口话家常，这片花田，很好。
　　很好。
　　楚兮微微低头，不知想起了什么。纪北泽端着两桶泡面跑过来，楚兮抬头冲他笑着。
　　纪北泽坐在楚兮对面的石凳上，伸手介绍石桌上的两桶泡面：“火腿肠榨菜还有茶叶蛋，都在里面，方便面顶配plus。”
　　楚兮没有顺着他的手看向泡面，反而一直盯着他。
　　“你看你，跑什么，头发都乱了。”
　　纪北泽：“跑起来谁还顾得上形象，这里也做不了造型。”
　　楚兮手肘撑在石桌上，两手托腮：“昨晚刚到黔州，才过了一晚上你就不顾形象啦？”
　　纪北泽凑到她面前：“一晚上，我什么都没干。”
　　“我说你干什么了吗？”
　　纪北泽仰天长叹：“命苦哇，上班吃泡面，好容易休假，还要吃泡面。”
　　楚兮打开泡面拌了拌：“我不在，你平时休假都吃什么？”
　　纪北泽大口吃起泡面：“我怎么都能对付一口。”
　　自从妈妈和姥姥过世，家里一直是楚兮做饭，起初她不懂怎么放调料，但纪北泽浑不在意，楚兮做什么他都能吃光，几次试误后，楚兮几乎掌握了所有家常小炒的做法，纪北泽总抢着帮她收拾餐具。
　　楚兮：“你好久没吃我做的饭了。”
　　纪北泽拿塑料叉子的手顿了顿：“你要做饭给我吃吗？”
　　楚兮点头：“嗯，我看咱们住的寨子里有锅。”
　　纪北泽很快吃完了整桶泡面，汤都不剩，他吃饭的速度一向很快，楚兮见惯不怪。
　　纪北泽见楚兮端着塑料叉子极尽优雅，问道：“你是在吃意面吗？”
　　楚兮：“你等等我又能怎样？”
　　纪北泽：“好好好，我等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