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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不是棉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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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妈,老师今天让我们说自己的梦想,我说我以后想当警察抓坏人,老师夸我了。”六岁的曼莎努力在妈妈面前表现自己,其实老师听她这么说,手一抖,粉笔都掐断了。
“阿妈,赖太公送给我一把□□,我在上面贴满了小公主,太公还教我开真的枪了,阿爸说等我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去打靶场练枪了。”
乔小佳坐在房间阴暗的角落,抬起头来看着女儿。
曼莎扎着两条麻花辫,努力扯出了她这张脸上所能展示的最灿烂的笑容,阿爸阿妈好像是吵架了,阿妈伤心了很久。曼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觉得乖乖听话,阿爸阿妈总会和好的。
乔小佳深深看了一眼女儿,白色短袖衬衣,灰色百褶裙,黑色皮鞋,红色书包,这地方多少人连饭都吃不起,更别提穿干净的衣服,但她的女儿生活优渥,聪明漂亮。
乔小佳嘴角向下,突然抱住女儿哭了起来。
曼莎不明所以,小声问道:“阿妈,你不舒服吗?”
乔小佳:“阿妈没有不舒服,阿妈只是......”
话还没说完,曼莎便被坤昂抱离了乔小佳的怀抱。
曼莎靠在坤昂肩上,坤昂在女儿额头上印下一吻,满是怜爱地问道:“曼曼乖,阿妈跟你说什么了吗?”
曼莎摇头。
坤昂笑道:“阿爸带你去姑姐家玩好不好?”
曼莎:“阿爸,不要和阿妈吵架。”
乔小佳痛苦地扭过头去,坤昂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温柔道:“阿爸没有和阿妈吵架,是不是?”
坤昂看着乔小佳,眼神中写着威胁两个字。
乔小佳只是淡淡地说:“曼曼已经六岁了,你没必要总抱她。”
坤昂放下曼莎,上前去扶妻子的肩膀,却被乔小佳躲开。
“别碰我。”
坤昂有一瞬间的错愕,乔小佳一贯是贤良淑德逆来顺受,这是头一次拒绝他。
曼莎夹在父母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坤昂:“我们好好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
乔小佳拉住女儿的手,往门外走。曼莎不知道阿妈要干什么,她回头看着阿爸,阿爸一脸淡漠,手插进西装裤的口袋,白色衬衣显出他挺拔的身姿。
才刚迈出门口,乔小佳便又一步步退回屋内,一把手枪正抵着她的额头,朵洪身后跟着她的女儿珠达琳,两旁是几个手持机关枪的男人。
珠达琳手中拎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兔子,正在蹬腿,她从朵洪身后探出脑袋看向曼莎。
“表姐,我们来玩小兔子吧。”
乔小佳立刻捂住了曼莎的眼睛,曼莎其实看到了那只小兔子,珠达琳表妹,小兔子受伤了,我们是要玩医生游戏,把小兔子给治好吗?
乔小佳颓然地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声音颤抖着:“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阿妈!”曼莎被捂住眼睛,有些难受。
坤昂捏住乔小佳的下巴,怜爱道:“我们一起长大,我快要死的时候,是你救了我,我爱你,我想一辈子都对你好,对我们的女儿好。”
乔小佳摇着脑袋,哭道:“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你说你在开纺织厂,为了节省成本才买下一块地种棉花,你跟我说他们种的是棉花!是棉花!”
这段日子以来的愤怒与恐惧,乔小佳都宣泄了出来,曼莎听不懂阿妈在说些什么,她只是希望阿爸阿妈不要吵架,种棉花是什么值得吵架的事吗?
坤昂轻笑一声,温温柔柔开口:“种植单一作物是会赔钱的,所以他们还会种些别的,作为重要的经济来源。”
乔小佳:“所以,他们主动种了罂粟?”
罂粟是什么?曼莎试图从阿爸阿妈的谈话中探寻出他们吵架的原因,就像小警官一样,知道了原因才能更好地帮助别人不是吗?
坤昂:“当然。”
乔小佳被气笑了:“你跟我说,他们那副样子是主动种罂粟的?太公在的时候,立下了三条规矩,一不入籍,二不管事,三不碰毒。自从那个赖阿公出现,你都做了些什么?”
坤昂深吸一口气:“小佳,你知道的,我也是逼不得已,如果我不帮赖阿公做事,曼莎早就死了。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我还会继续对你好。”
“我们想办法回国好不好?”乔小佳不是相信了坤昂的说辞,而是为了女儿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她总要试一试,“我们回去,用干净的钱开间小工厂,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不等坤昂开口,朵洪先冷笑了出来。
“大嫂,你要回哪里?”
珠达琳提着兔子,重复了朵洪的话:“舅母,你要回哪里?”
乔小佳抓住坤昂的手,哀求道:“我们回国好不好?”
坤昂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眼神温柔,语气和缓。
“我们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我们能回哪里?”
乔小佳心凉了一大半,摇头道:“我们手里有中国的户籍。”
“是我们的祖辈有户籍,我们没有户籍。”
曼莎歪起脑袋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一切,还是平时那个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阿爸,可曼莎却觉得阿爸变得有些陌生,哪里不一样了呢?
乔小佳:“我们还可以去其他国家,去一个安宁祥和的国家,离开这里,忘掉这里,我们一家人开始新的生活,好不好?”
不得不说,坤昂叫她说得有些心动,可他回不了头了。
朵洪不屑地哼了一声,带着身边一众人朝书房走,珠达琳拎着那只血淋淋的兔子拉起曼莎的手。
“表姐,阿妈要和舅舅谈事情,我们去院子里玩吧。”
兔子在本能地抽动,珠达琳的笑容天真又残忍。坤昂在乔小佳脸上印下一吻,转身去了书房。
院子里站了一圈持枪的男人,乔小佳坐在院子中央的大榕树下,呆呆看着曼莎和珠达琳两个孩子玩游戏,曼莎很担心阿妈,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阿妈,和珠达琳玩也是心不在焉。
直到珠达琳拿刀切下一只兔子耳朵,递到曼莎面前笑道:“表姐,我们来炒菜吧。”
原来是要炒菜吗?不是玩医生游戏治疗受伤的小兔子吗?曼莎看着那只血淋淋的兔子耳朵,吓得转身跑到榕树下抱住了阿妈。
珠达琳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她不明白表姐怎么了,炒菜游戏不好玩吗?她还以为表姐那么喜欢玩过家家,那么喜欢扮演阿妈,应该会很喜欢“炒菜”呢。
珠达琳有些生气,扔掉手中的兔子耳朵,叉腰说道:“哼!不玩就不玩!花田里有得是愿意跟我玩的!”
珠达琳跑开了,乔小佳身上泛起阵阵寒意,就连珠达琳都知道那片花田了吗?如果是自己的女儿……乔小佳整个心脏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她不想让女儿这么小的年纪就经历这么多,她想给女儿一个安全的正常的生活环境。
她要带女儿走。
......
星光点点,楚兮坐在一辆帕加尼的后座上,缓缓睁开眼。二十年的时间,足够万岁城变得灯红酒绿,霓虹灯在夜色中格外刺眼,道路两旁是棕榈树,在这里甚至看不到流浪的乞丐,因为他们会被取走所有的器官。
梁甲在开车,金链子和花衬衫是楚兮给他的装备。
车停在一家夜总会的门口,门童一看楚兮带着梁甲来,便想跟里头递消息,梁甲眼疾手快,拿走了门童身上的对讲机。
楚兮:“你偷东西的功夫,还真是不减当年。”
梁甲口里叼着一根烟:“多年不练,手生了都。”
走廊里花花绿绿的灯球闪烁着,服务员看见楚兮都恭恭敬敬站到一旁,但凡敢有动作,就会被梁甲钳制。
尽头的包厢里,笑声混着走音的歌声,还有痛苦的哀嚎。
“上边不会喝酒,那就灌给下边喝......”
“罗公子,他就是个小孩,我来陪你喝......”
“卖甘蔗能挣多少,跟着我们,才能赚大钱......”
两个保镖推开包厢的门,楚兮一身黑色吊带裙,出现在门口。
斑斓闪烁的灯光似乎静止了,包厢里瞬间只剩下歌曲伴奏,但很快,歌曲伴奏也被梁甲关上了。
陈书文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家姐,你怎么来了?”
楚兮走到他身边坐下:“我弟弟的派对,我不能来参加吗?”
沙发上坐着十几个衣着暴露的陪酒女,一个小男孩衣衫不整站在一旁,脸上泪痕未干,脚边还有一捆甘蔗。陈书文几个狐朋狗友都在这里,其中几个裤子已经脱了一半。包厢中间有一个圆形舞台,上面是身穿泳衣泳裤的男男女女。
楚兮微微笑道:“这么热闹?”
陈书文对上她的眼睛,有些害怕。他是个草包,怎么对付人全靠桑吉金枝给他出主意,现在桑吉金枝不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现在的场面,他再蠢,也知道楚兮不可能是来参加单身派对的。
“该干什么干什么,都是一家人,不用拘谨。”楚兮两腿交叠,双臂舒展,靠在沙发上。
“大公主......”
“你叫我什么?”楚兮看向说话的男人。
男人掌嘴,哈腰笑道:“兄弟们这不是为了表示对大小姐的敬重嘛。”
楚兮上下打量着他:“你叫罗伽浩,对吗?”
罗伽浩一屁股坐在楚兮旁边,向她敬酒:“大小姐认识我,真是给我脸,我先干。”
罗伽浩一饮而尽,楚兮打开面前桌子上的一瓶威士忌,又倒在他酒杯里。
“喜欢敬酒,就多敬几杯。”
罗伽浩看向陈书文:“啊这......”
“怎么,我给你脸,你不给我脸?”楚兮盯着罗伽浩。
“不不不,大小姐倒的,一定要喝。”
罗伽浩站起来,再次一饮而尽,向楚兮展示他的空酒杯,楚兮还要给他斟满,罗伽浩开始求饶。
“大小姐,这里这么多人,总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喝吧。”
楚兮手中的威士忌重重砸在桌子上:“给脸不要脸啊。”
“不、不是。”罗伽浩走到陈书文旁边,“书文的派对,书文是主角。”
陈书文将罗伽浩护到身后:“家姐,这里的事阿爸都会知道。”
楚兮当然知道夜总会里有坤昂的人。
“包括你们在来的路上劫持卖甘蔗的小男孩?”
陈书文:“家姐要是不高兴我们带生人进来,我们送他走就是了。”
楚兮笑道:“你哪里看出我不高兴啦?我觉得很有意思。罗伽浩,你刚才要把酒灌在哪里来着??”
罗伽浩脸颊抖动,死死抓住陈书文的衣服。
“你刚才说得我都有点好奇了,什么上边不会喝就灌给下边,什么意思呀?”楚兮脑袋一歪,眼神瞥向卖甘蔗的小男孩,“刚才这个大哥哥要把酒灌在哪里,你知道吗?”
小男孩低着头,眼睛看向脚边的甘蔗,好一会儿,双手扭捏地抓住自己两条大腿。
“书文儿呀。”楚兮转向陈书文,“我灌伽浩,你不介意吧。”
“大、大公主……”罗伽浩心底发麻。
陈书文:“家姐,伽浩胆子小。”
“书文儿,你真的很不了解我。”楚兮站起身来,左手拿威士忌,右手食指轻轻指向罗伽浩,“摁住他。”
两个保镖将罗伽浩钳制在地。
“陈书文救我!!不要!!不要!!”罗伽浩鼻涕眼泪刷地一起流下来。
“不要!!大公主不要!!”
陈书文不想听他鬼叫,桑吉金枝说过,可以扶植自己人打压平家,罗家是他极力想要拉拢的对象。
“家姐,你放他一次,我叫他给这个卖甘蔗的磕头。”陈书文挡在楚兮面前。
“嗯~~~”楚兮摇头,“书文儿呀,让开。”
“家姐。”
楚兮反手给了陈书文一巴掌,厉声道:“叫你让开!”
陈书文捂住被打的半边脸,甘心吗?他当然不甘心被一个女人压制,可他没有办法。阿爸从来就看不上他,从他记事起,阿爸对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你比你家姐差远了”,其次是——“一个姨太太生的儿子,摆正你的位置!”
陈书文攥拳,退到一旁。
楚兮低眸,将手中的威士忌尽数洒在罗伽浩身上,罗伽浩发出声声惨叫,楚兮冷笑一声,空酒瓶随手扔在地上。
“瞧你这个样子,我还没开始灌呢。”楚兮居高临下。
门外响起嗒嗒的高跟鞋声响,一个丰腴的女人笑盈盈走进包厢:“这是在玩什么?地上凉,快起来吧。”
两个保镖岿然不动,直到楚兮冲他们点头。
罗伽浩瘫在地上,如一滩恶臭的排泄物。
“表姐难得过来,我来陪表姐,好不好?”女人凑到楚兮面前。
楚兮冷冷道:“珠达琳,你怎么做生意我不管,可阿爸立下规矩,不碰当地人,书文带着一个卖甘蔗的当地男孩进来,你不知道吗?”
珠达琳尴尬地笑了笑:“哎呀,书文只是想吃新鲜的甘蔗。”
“这么说你知道。”
珠达琳:“我这里一到晚上那么多人,我看也看不过来呀。”
楚兮:“你如果没有能力管好这家店,就安心回家带孩子去。”
珠达琳:“表姐~别生气嘛。”
楚兮一笑:“珠达琳,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珠达琳尴尬地将碎发挽到耳后,楚兮看向一旁的小男孩,用当地的话说:“你,要么跟我走,要么,让他们送你。”
小男孩猛地抬头,拿起甘蔗跟在楚兮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