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城》何芜

53、谈判

　　楚兮转过身看着他：“这个时间，只上青柑普洱不合适吧。”
　　昂加：“你还想留下吃晚餐吗？”
　　楚兮：“你再拖延我一段时间，说不定我还得留宿呢。”
　　昂加笑道：“别着急，事情还没谈完，坐。”
　　楚兮并未坐下：“我阿爸好面子，知道你让我当姨太太，一定会杀了你。”
　　昂加：“只要你肯，他的意见不重要。”
　　楚兮：“我不肯。”
　　昂加：“为什么？”
　　楚兮认真道：“我有婚约，我未婚夫厉害着呢，我特别特别喜欢他。虽然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但要是我连这点期待都没有，还不如埋上十几吨炸药，把自己和万岁城一起炸干净，一了百了，干脆痛快。”
　　昂加：“万岁城不全是恶人，很多普通人没得选。我想你宁可自己死，也不会牵连无辜的人，你回万岁城的第一件事，不就是从你那个蠢弟弟手里救出了一个小男孩吗？”
　　楚兮：“可以啊你，在万岁城安插了多少眼线？”
　　昂加：“他是附近寨子里的孩子，不听大人的话跑去万岁城卖甘蔗，差点把自己交代在那里。大公主的事迹可是传遍了七村八寨，想不知道都不行。”
　　楚兮：“你这是在夸我吗？”
　　正说着，下属端来一壶青柑普洱和两个茶杯，昂加示意下属放到圆桌上，下属倒出两杯茶，朝昂加敬了个礼拿着托盘退出房间。
　　昂加用当地话说：“血污土壤上长出的茉莉花，就算被碾碎了骨头，也能入茶。”
　　楚兮：“你想说‘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是形容梅花的。”
　　“都一样。”昂加颇为绅士地说，“很遗憾你不愿意做我的姨太太，关于枪杀案，我手里有几段监控视频，可惜天太黑，甘蔗长得又比较茂盛，唯一能肯定的是，罗文成在枪响以后才跨进甘蔗林，进入监控画面，在那之前，甘蔗林里已经有两个人了，最后是三个人影往大山里逃窜，波耶加强了巡防，也派人询问了周围寨子里的村民，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监控视频我会直接发给苍岳边防，但我觉得，那么模糊的监控视频，就算给了苍岳，也没什么用。”
　　楚兮：“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只要你肯给，就可以了。”
　　昂加端起茶杯笑道：“好了，美丽的曼莎小姐，现在可以陪我喝一杯茶吗？”
　　楚兮拿起茶杯，朝昂加一笑：“先说好，中国边防不跟任何境外势力进行利益交换，你手里的证据是出于维护边境安稳，主动交给苍岳的。”
　　昂加哈哈笑道：“我知道任何投资都有风险，但我依然期待这份投资能带给我回报，万岁城不除，我怎么向南发展？”
　　楚兮摇晃手中的茶杯：“你当着万岁城大公主的面，竟然敢这么说。”
　　昂加：“我是个商人，要是连看人的本事都没有，干脆别做生意了。”
　　楚兮：“你亲外甥很快就是万岁城的少奶奶了，有这层关系在，为什么你不选择跟万岁城合作？”
　　昂加：“外甥？桑吉蛊惑我阿爸和姐姐，霸占了我们家的产业，让我的两个哥哥染上毒瘾，又把我们赶出家门，我眼睁睁看着两个哥哥在我面前咽气，姐姐是被他活活气死的，他最后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不冤。至于桑吉金枝，她是在我阿爸死后，桑吉强迫我姐姐生下的孩子，我姐姐都不喜欢她，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楚兮：“哦～怪不得，我说波耶怎么会在桑吉试图潜逃出境的时候逮捕他，是你的授意，对吗？”
　　昂加：“是他太蠢，桑吉金枝明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偏偏自作主张逃跑，说到底，他不信他女儿。”
　　楚兮：“既然话都说开了，能让你亲爱的波波耶放了梁甲吗？我们一来，他就让人把梁甲捆了，说是桑吉的好兄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昂加：“……他说得不对吗？梁甲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兮：“可他不该关在你的牢房里，他该回苍岳接受审判，相信我们，他跑不了，他会为他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虽然不是你所期待的五马分尸后再剁成肉酱，但最起码，一切合法。”
　　昂加：“一个无赖而已，就按照你们的法办吧。”
　　楚兮举起茶杯：“您真是个大好人，我敬您一杯。”
　　昂加看着她将杯子里青柑普洱一饮而尽，那副神情，好似衣襟半开，香汗阵阵，纤纤玉手勾住壶把，将醇香的美酒送入喉中，风情万种。
　　“真的不考虑当我的姨太太？”昂加问。
　　楚兮放下茶杯，娇憨道：“再提这个，叫我未婚夫把你抓起来！”
　　昂加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是什么美艳女罗刹呢，你未婚夫在边防上吗？先叫他把你阿爸抓起来吧。”
　　楚兮：“得了吧，我怕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忍心对他老丈人下手。”
　　昂加：“你给他加油鼓劲，他肯定忍心。”
　　楚兮：“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我只希望他平安。”
　　昂加：“小夫妻和老夫妻就是不一样，老夫妻都恨不能掐死对方，还平安呢，升官发财死老婆听说过吗？”
　　楚兮：“好歹你也把我当个女人，我真的要把你说的这些告诉你老婆啦！”
　　昂加伸了个懒腰：“随你。”
　　楚兮：“事情办完了，晚饭我就不吃了，叫你的波波耶放了梁甲，我需要他开车。”
　　昂加打趣道：“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
　　楚兮：“如果你嫌命太长了，我不介意。”
　　昂加：“走吧。”
　　楚兮跟昂加一起走到院子里，梁甲就被关在院子狭小的杂物间里，透过生锈的铁窗，楚兮看到梁甲鼻青脸肿，就像因为偷人而被陆振华囚禁起来的雪姨，梁甲紧紧攥住铁窗，用当地话朝着坐在树荫底下吃荔枝乘凉的波耶破口大骂，生怕波耶听不懂，发音那叫一个字正腔圆。
　　见到楚兮来了，梁甲眼神一亮，说道：“总算出来了，赶紧让他们放人，这里面一堆虫子，还有苔藓呢！”
　　楚兮：“有苔藓说明含氧量高，空气质量清新，适合你居住。”
　　梁甲摇晃着铁窗：“小的对您是忠心耿耿啊！龙潭虎穴我都陪您硬闯，您不能过河拆桥啊！”
　　昂加大喝一声：“喊什么！闭嘴！”
　　梁甲小声嘟囔：“几年不见，老这么多，肯定是因为脾气太差……”
　　楚兮：“听得到。”
　　梁甲整个身躯发麻，嘿嘿笑了两声缓解尴尬。
　　波耶递给昂加一串荔枝：“坐下，先吃点。”
　　梁甲瞪大了眼：“你会说中国话！还是南州口音！”
　　波耶朝他脸上吐荔枝籽：“老子吐死你！”
　　昂加：“……”
　　楚兮：“……我以为波波耶是铁血军阀来着。”
　　昂加：“他跟你同岁，能成熟到哪里去。”
　　梁甲捡起地上的荔枝籽扔回去，哇哇大叫：“叫你吐老子！”
　　昂加：“……如果我的记忆没出差错，梁甲跟你差不多大。”
　　楚兮：“……要不你开车送我回去吧，万岁城那边问起来，我就说我带梁甲去苍岳第三人民医院整了个容。”
　　苍岳第三人民医院的精神科全南州省数一数二。
　　“你敢打老子！”波耶朝着梁甲一颗一颗扔荔枝。
　　梁甲一边躲闪，一边还要留存“弹药”，待时机成熟伴随着几句铿锵有力的国粹朝波耶反弹。
　　昂加朝举起手来朝天空开了一枪，总算结束了这场闹剧。
　　“波波耶，放人。”昂加一脸冷酷。
　　波耶挠挠头：“你怎么结巴了？”
　　楚兮：“不要在意细节，波波耶！”
　　昂加有些头疼，收起手枪重复道：“放人！”
　　“哦。”波耶示意手下去开锁，梁甲企图在电光火石之间再向波耶反弹一颗荔枝籽，被楚兮厉声制止。
　　“不想走你就留下！”
　　大公主发起火来还是很可怕的。
　　梁甲随手扔掉荔枝籽，缩起脖子点头哈腰：“走走走，小的一生都愿意跟大公主走。”
　　楚兮没再说话，径直上了院子外的吉普车。
　　眼看着吉普车驶去，波耶问：“你们聊了什么？你把监控视频给她了吗？”
　　昂加：“我会以邮件的方式把视频发给苍岳边防，至于她……不管坤昂叫她回来的目的什么，她和我们有一样的目标，有些事我们不方便直接插手，她可以替我们做，最后她是死是活都没关系，我只要万岁城消失。”
　　安海市公安局。
　　为了让新成员感受到禁毒一支队温暖大家庭的关怀，赵洛程和两个小年轻一身干劲帮袁野搬东西。
　　一摞又一摞的文件压在窗边刚收拾好的工位上，田甜站在袁野身边搓着手：“需不需要姐姐帮忙呀？”
　　袁野淡淡道：“不需要。”
　　田甜：“那我给你泡杯咖啡吧，你喝拿铁还是美式？”
　　袁野：“不需要，谢谢。”
　　林创在一旁说：“人家都说不需要了，你还凑过去干什么？”
　　田甜瞪他一眼。
　　纪北泽从办公室走出来：“来了个人这么热闹啊。”
　　田甜笑道：“可不是来了个人，是来了个惨绝人寰的大帅哥，男人堆里的花魁。”
　　林创：“什么花魁，你那都是些什么词儿。”
　　田甜：“反正不是形容你的。”
　　纪北泽：“行了，扯这么多废话，羊江禁毒支队的梁队要过来，说是文贤乡的案子，你俩到机场去接一下。”
　　田甜问：“我跟林创？”
　　纪北泽：“不是你俩是谁俩？赶紧的。”
　　田甜：“是！”
　　林创：“是！”
　　纪北泽看到袁野把自己的办公桌收拾得整整齐齐，又拿一包纸巾仔细擦拭桌面，于是顺手从田甜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包湿巾扔给他：“用这个。”
　　“谢谢。”袁野说。
　　田甜：“嗐！谢谢什么谢谢，姐的东西随便用。”
　　袁野：“纪队能够准确无误地从你抽屉里拿出这种常见且体量较小的物品，平时对你的观察应该很细致吧。”
　　“哦？”田甜眼睛一亮，“纪队，老实交代，是不是对我格外关心？”
　　纪北泽微微一笑：“你赶紧跟林创滚。”
　　田甜：“哦。”
　　林创拽住她的手腕：“走了走了，我开车。”
　　袁野拿湿巾边擦桌子边说：“我在来之前翻遍了禁一近年来的所有卷宗，你们在南州逮捕的女毒贩蓝叶心就出身文贤乡，文贤乡在郚岭，水哥又恰好在郚岭当过辅警，安海、桂水、海义都有水，偏偏郚岭两个字没有水，他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在郚岭逗留？”
　　纪北泽：“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桂水、海义、郚岭都是东洲的地级市，羊江是东洲的省会，等梁队来了，说不定会有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