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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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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马蹄急,望山赶山行匆匆,淋了两场这说冷不冷的雨,迁山已近在眼前。而天奕楼,正在这不广为人所知迁山之上。
迁山是什么样的山?不高不矮,不广阔不拮促;不平不陡,不雄伟不清奇。找不到什么特别之处,就连花草也长得不疏不密,一条不宽不窄的小溪自山涧而下流到山脚下的小镇边,就再没什么了。
就是这样的一座养活不了多少人,使得大家纷纷迁到旁处去生活的迁山中,隐着一处大宅。
天奕楼是个宅子,宅子里面有座小小的阁楼——当家的之一觉得楼比宅啊院啊的都好听,干脆就以那一个空空的小楼代了这整整一个宅院。
至于天奕二字,则是另个当家的同其他几人商量后定下的。
于是事实上便是毫无显眼之处的迁山上有个叫天奕楼的宅子,里面住了几个聚聚散散来来往往的知己好友。
——这时便能显出江湖传言的不实之处来了。毕竟,畅笔江湖一字千金的名士兰公子的册子上如是记载:“天奕楼,据闻建于天山之巅,所用器具皆为冰雪所成。楼内奇人异士无数,皆有所长,不可轻犯。”
短短几句引人浮想联翩,又有青衣郁苍若这剑魔之徒坦诚自己正是天奕楼之人,处处惹是生非闹得江湖一抹浑水被搅得一塌糊涂。未有多久,一四处为祸、擅使奇毒的魔头亦承认出于此楼,顿时天下大噪,皆把此楼当做一邪门歪道的所在。谁又能想到真正的天奕楼与此传闻大相径庭。
怪只能怪这兰公子正是天奕楼的闲人之一了。
其他种种不谈,单说某日午后兰公子对着院门一甩折扇,难得抛却斯文骂了句“一群混蛋!”,就知道这“奇人异士”的真正面目了。
郁苍若忆及那次难得将语贤气得风度全失的样子,仰头便笑,一手搭上楚兮的肩,却被对方甩开。
郁苍若也是惯了的,不以为意地望了望山路,知道前路没什么用得上马匹的地方了,于是松开缰绳卸下马鞍丢到一边,拍拍马背放它去了。
马对他扬扬蹄子,打个响鼻慢悠悠地走开,没一阵便失去了影踪。
“小子,你很紧张?”
“不。”楚兮的眼神依然锐利,声音依然阴冷。
“逞强。”
“……”楚兮不再说话,唇抿得极紧。他不想说话时,似乎谁也没办法撬开这张嘴、逼出一两个字来。
郁苍若摸摸鼻子,嘀咕道,“我以为你小子会紧张呢。子卿对你那么好,你没留个消息就一走这么久,小心回去了都没饭吃。”
楚兮顿住脚步不动。
“怎么,知道怕了?”依然调笑。
“……”楚兮不置一词,继续往前走。腰很挺,背很直,一身黑衣,锐利得像他那把无鞘的剑。
郁苍若在他身后抱臂慢慢走,心中感慨:便是子卿见到他,也会欣慰吧。当初那个眼神中带着刻骨仇恨的少年终于在他的教导与江湖岁月的磨砺下成长了——虽然不一定如子卿希望的那般。
自己倒是老了,纵过一次情的人总是老得快些,没奈何。
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心里都是想着点什么,不自觉便近了。紧赶两步,七拐八拐,拂开遮在眼前的枝条,朱门斑驳,门前小径萧索。
一时心下都有些凉意。
“想必是青衣大人回来了。”遥遥的传来一个声音,三分缠绵却带七分诡谲,拿腔作调偏带着些许醉了似的媚惑。说不得熟悉,却也并不陌生。
“……洛明?”郁苍若有些犹豫道。
话才出口,面前便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灰色的罩袍,披散着长发,极其黯淡的人影,却有一张艳丽的脸。
飞扬的眉,微微上挑的眼角,流转着鲜血一般的引诱。
明晃晃的、毫不掩饰的邪恶的引诱。
“是我。”洛明低低地便笑,声音从嗓下发出般的沉,应了这声便把眼神转到楚兮身上:“楚小子,想不到你竟也回来了。”
楚兮冷着脸,仍是打了句招呼:“洛明。”
这一变化郁苍若未曾想到——纵使他已自楚兮口中得知那个出自天奕楼的一代魔头是谁,也料不到当年最是天真的洛明会成为现在这般样子。
——他现在,似乎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任何有阳光照射的地方了。
他阴郁得像一团影子,面容惨白,眼神却……风情无限。
“语贤送了信说你会回来……他倒没说你当下比之前更像个从没清醒过的醉酒之人。”洛明完全不顾郁苍若有些怔然的表情,启口自顾说着,“你们回来了我便可以去了,子卿就在里面。”
话说完,他像终于完成了什么不得不完成的、早已厌倦的事情,不紧不慢地下山去了。
究竟是什么,令他与许久不见的故友说上几句话,都仿佛疲倦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