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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温馨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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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目町，吠舞罗酒吧。
门外是永恒不变的灰色天幕，门内却像是被某种温暖的、橙红色的滤镜笼罩着，隔绝了外界的阴冷与压抑。
空气里弥漫着威士忌的醇香、淡淡的烟草味，以及一种属于“家”的、喧闹的生机。
下午时分，酒吧没有营业，成了赤之氏族成员们专属的娱乐时间。今天的气氛，因为某个人的归来，而显得格外活跃，甚至带着点超过的兴奋。
中央最大的那张桌子旁，围坐着一圈人。一场看似普通，实则混乱无比的纸牌游戏正在激烈地进行着。
“哈哈哈！这局我赢定了！”八田美咲盘腿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像个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坂东将墨镜推到头顶，似乎是决定认真起来，‘切’一声，带着点前辈的架子说道：“臭小鬼，话别说太早。”
就连平日里最是慵懒随性、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周防尊，也难得地被拉入了战局。他斜靠在椅背上，手指间夹着一张牌，金色的眼眸半阖着，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却也没有离开。偶尔出牌时，那随意的姿态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强大气场。
而这场牌局真正的核心，是坐在周防尊对面，被栉名安娜占据了怀抱的江。
江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黑色毛衣，更衬得他脖颈和脸颊的肌肤苍白。他的下巴轻轻地搭在安娜纤小的肩膀上，额头上还贴着那块显眼的白色绷带，这让他的脸添了几分病气。
安娜穿着红色的洋装，像一个精致人偶般安静地靠在江身前，银白色的长发柔软顺滑。她手里还捧着一盒插着吸管的草莓牛奶，她自己并不喝，只是时不时地、高高举起，将吸管凑到江的唇边。
江的目光大多时候落在手中的纸牌上，眼神没有焦点，似乎对游戏本身并不热衷，对于递到嘴边的饮料，他会顺从地微微低头，含住吸管，吸一小口。
安娜便会满足地收回手，血红的眼眸亮起来。
然后，哪怕只是娱乐环节，吠舞罗特有的混乱基因也会显现。
“啊啊啊！尊先生！你怎么能出这张！我们不是一队的吗？！”八田看着周防尊随手甩出的一张牌，崩溃地大叫。
周防尊连眼皮都懒得抬，慵懒地哼了一声：“麻烦。”
“出云哥！你作弊！你刚才偷看我的牌了！”八田立刻调转矛头，指向另一边始终带着温和笑意的草薙出云。
草薙不慌不忙地整理自己手里剩下的牌，笑容优雅而无辜：“八田酱，证据呢？诽谤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镰本在一旁小声嘀咕：“可是八田哥，你刚才也偷看出云哥的牌了……”
“笨蛋力夫！你给我闭嘴！”
安娜血色的眼眸认真地看着大家你来我往，她看不懂复杂的规则，只能凭借气氛判断。看到八田气得跳脚，看到镰本懊恼地拍着肚子唉声叹气，她的小眉头微微蹙起，仰起小脸问：“江…要输了吗？”
她以为大家的“劣势”也是江的劣势。
一直没什么兴致、仿佛神游天外的江，听到安娜这句话，微微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了一丝罕见的的困惑，像是不明白安娜为什么这么说。他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了看自己桌面上的牌，然后，用一种精准而毫不留情的方式，打出了一手让局势逆转的牌。
寂静。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更加爆发的喧闹。
“哇啊啊啊！江酱！你太狡猾了！你刚才明明一直在走神！”
“这不科学！江酱刚才根本就没怎么看牌吧？！怎么会这样？！”
“绝对是运气！下次我一定要赢回来！”
吠舞罗的年轻人们假意生气地叫嚣着，捶胸顿足，脸上却都带着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
像一群围绕着苍白月亮疯狂公转的小行星，心甘情愿地被其引力捕获，燃烧自己，只为照亮他周身那片永恒的寂静。
牌局在一种混乱而欢乐的气氛中继续。
“看我这招！”八田玩到兴头上，一个激动，指尖“噗”地窜起一小簇赤红色的火焰，虽然瞬间就被他控制住熄灭了，但那灼热的气息和刺目的光芒，还是让某个存在感骤然飙升。
几乎就在那簇火焰出现的瞬间——
“啊——！！！”
一个尖锐到刺破耳膜、充满极致厌恶的女声，猛地在他脑海中炸响！是富江！她的声音因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扭曲：“火！该死的火焰！快让它消失！江！让那个蠢货离远点！好痛——！”
那声音凄厉得仿佛正在被灼烧。
江握着牌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泛出更明显的白色。他缓缓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彻底掩盖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强烈的不适。
富江那源自灵魂对火焰本能的恐惧与痛苦，如同汹涌的潮水，通过两人之间那扭曲而深刻的链接，清晰地传递过来，让他胃部泛起细微的、令人不快的抽搐感，仿佛那火焰真的也灼伤了他的内脏。
这不适转瞬即逝，快得没有人察觉。只有他怀中感官敏锐的安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动了动，小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江环在她身前的手臂。
“…江？”安娜小声唤道，红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周防尊半阖的眼眸微微睁开一条缝。
草薙放下牌，走了过来，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他的额头，探了探温度：“不舒服？伤口疼吗？”
江摇了摇头，额前的碎发擦过草薙的手腕，只是说了句：“…困。”
然后轻轻地拍了拍身前的安娜，小女孩乖巧地站起身，依旧紧紧抱着那盒草莓牛奶。
江也跟着站起身，他身形颀长却单薄。
“好吧，那就去休息。”草薙没有多问，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
没有人阻拦，只是目光追随着他，看着他安静地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他的背影单薄，脚步轻微，很快消失在楼梯口的阴影里。
牌局的热闹因为他的离场而冷却。八田挠挠头，有些懊恼：“是不是我们太吵了？”
镰本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江酱身上还有伤呢…应该是太累了…”
坂东重新戴好墨迹，支着下巴看着江离开的背影，隔着墨镜倒是看不出神色。
周防尊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八田，随即再次回头忘了眼空荡荡的楼梯，赤色的眸子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
二楼江的房间，比楼下安静许多。
窗帘没有完全拉拢，傍晚灰白的光线透过玻璃，勉强照亮了房间的轮廓。他不需要开灯，径直走到床边，脱掉外套，躺了下去。
富江在他脑海里喋喋不休地咒骂，声音因为脱离了火焰的威胁而稍微平复，但怨毒丝毫不减：“我都说了！不要回这个到处都是火焰的鬼地方！！你这个废物！！白痴！！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死我？！等着看我被烧成灰烬吗？！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江仿若未闻，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仿佛真的已经入睡。
然而，没过多久，房门被极其轻柔地、富有节奏地敲响了。
“江酱~我进来咯。”十束多多良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他没有等待回应，便轻轻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医药箱。他穿着宽松的毛衣，气质温和，像一阵暖风。
“换完药再睡，会舒服一点，好吗？”十束走到床边，蹲下身，与坐着的江平视，笑容温柔。
江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
十束打开医药箱，取出棉签、药水和干净的绷带。他的动作很熟练，也很轻柔。
“可能会有一点点疼，忍耐一下哦。”十束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揭下江额头上那块旧纱布。
江顺从地微微仰起脸，方便他的动作。昏暗的光线下，他秾丽的五官显得更加庄穆，也愈发神秘。
配合着额头上即将被揭露的伤口，莫名有种引颈就戮般的、混合着圣洁与哀戚的美。
旧纱布被轻轻揭开，露出了下面那道已经结了一层薄薄血痂的伤口。伤口不算很长，但位置显眼，边缘还有些红肿，在那张漂亮到虚幻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和刺眼。
十束用蘸了药水的棉签，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然后，他一边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一边仿佛只是不经意地、随口提起般说道：“这个伤口…不太像普通的摔伤呢…”
江回来时对众人解释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但这边缘明显更像是被什么有棱角的、坚硬的东西撞击造成的。
药水带来冰凉的刺痛感，江也没有回应他的疑问。
十束擦拭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随即又恢复了流畅，没有继续追问，然后换上干净柔软的新绷带。
整个过程缓慢而安静，空气中弥漫着药水淡淡的气味。
换好药，十束的手指最后轻轻抚平绷带的边缘，指尖在那苍白的皮肤附近停留了一瞬，才缓缓收回。
“好了。”他笑着说，褐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温柔的关切，像春日最深最静的湖水，“睡吧，江酱。”
江点了点头，重新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到下巴。
十束多多良收拾好医药箱，站在原地看了他良久，才退出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一条小缝。一颗银白色的小脑袋探了进来，是安娜。
她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红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像两颗真正的宝石，静静地望着床上似乎已经睡着的江。
下一秒，江睁开眼，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床里面挪了挪，让出了半个空位。
安娜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在她熟悉的、属于江的位置躺好。她侧过身，面向着江，小小的身子蜷缩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安娜伸出她小小的手，极其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江额头上的新纱布。
她的动作那么轻，红色眼眸里，倒映着江苍白的侧颜。那里面没有普通孩童的天真，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早熟的感知。
“江的颜色……”安娜的声音很轻，带着孩童特有的稚气，却说着与年龄不符的话，“很痛苦。”
她知道的。即使江什么都不说，总是那样平静，但她能“看”到，那不见底的、灰色的痛苦。那灰色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像湿冷的雾气，紧紧缠绕着江。
江静静地躺着，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睁眼看着天花板模糊的阴影，过了很久，才用那清冽的、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轻声回答：
“没事的。安娜。”
然后，是更长一段时间的安静。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仿佛时间都为之停滞。久到安娜以为他已经再次陷入沉睡，那双血红的眼眸也开始染上困意。
他才缓缓地开口，声音很轻，像梦呓，却清晰地传入安娜耳中：
“安娜…帮我找一个人吧…”
安娜眨了眨血红的眼眸，困意瞬间消散，只是更加安静地、专注地等待着，像在聆听朋友的秘密。
“她叫…”江顿了顿，仿佛这个名字带着某种诅咒的力量，“…川上富江。”
安娜眨了眨赤红的眼睛，这个名字很陌生。她轻声问：“…她是谁？”
江先是沉默，那沉默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漫长。然后，他缓缓侧过身，面对着安娜。
两人在昏暗的光线里静静对视。那双黑曜石的眼眸在昏暗中粼粼而幽寂，却显得更神秘，更美丽。
“秘密——”他伸出手，指尖冰凉，却极其轻柔地摸了安娜毛茸茸的银发说：“…以后告诉你。”
安娜看着他，没有再追问。
她只是郑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