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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你以为你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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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入喉。
时漱雪意识回笼些许,感知也清晰起来。
她闻着屋中的味道有些不解:“这是艾草的味道?”
“是一个小孩子教我的,当时我刚到西疆,他说艾草味熏衣可以防虫。”
“宁世子冰一样的人,还有小孩子喜欢吗?”时漱雪背倚着枕头,想着不及半个人高的小孩围绕簇着宁携玉,就觉得那场面一定滑稽。
宁携玉失笑:“当时是小孩子,现在长大了。”
时漱雪了然。
那就是年纪相仿的人了。
“别笑我了,”宁携玉微微正色,“此次病因,你心中可有底?”
时漱雪闻言思索起来,半晌回道。“是那杯酒?”
“不是,”宁携玉摇头,“宴会结束后我确与陛下再次查验过剩下的那半壶酒,但那日宴中与你在曲江池醒酒时,我并无发现异常。”
“那是……”时漱雪犯了难。
不是那杯酒,那还能是什么呢?
总不能是在吃食之中?
但宴上菜肴一应俱是宫中御厨,且在她请命替酒之前,单鹭有什么理由非要来与她为难?
“离宴之后,是否还接触过什么?”
“接触过什么……”
“譬如吃食之类。”
周遭一片寂静,二人一时无言。
时漱雪神情凝重,顺着这个思路,她把思绪放回到离宴后开始思考。
自离宴到她高烧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估摸着就一个晚上,用过的吃食自然也屈指可数。
她终于想到什么,但不太敢确定。
毕竟时府怎么可能会与单鹭有关系。
“我在正厅时,小杏喂了我半杯厅中的水。”
此言一出,宁携玉亦是后知后觉。
“时繁祚与何大人走得很近,何大人与宁庄也是深交。”
而宁庄曾经说过,他要来了。
宁携玉一瞬感觉心中发冷:“极有可能就是那杯水。”
自福宸殿出来,宁携玉一路神色严峻,路遇侍女公公行礼问安,他颔首掠过后留在原地的人才觉着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
有眼力见的人都有意无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单鹭作为风暴中心的罪魁祸首,显然并没有避人锋芒的打算。
看到宁携玉,他直直领着洛瓶迎上去。
“宁大人,又来了?”
“二王子,”宁携玉方才注意到他,“伤口如何了?”
“疼得很,不知是被什么牵扯到了。”单鹭挑衅地活动着手。
“那还是静心修养,少出来为好。”
“贼人一天不落网,我恐怕是难好,”单鹭摇头,“陛下召宁大人入宫想必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我离开平京回瓜纳的日程在近,若是宁大人仍是未能找出这刺杀的贼人,我很好奇你届时该如何谢罪呢?”
“二王子放心,若是无法及时将贼人捉拿归案,我自当负荆请罪。”
“那再好不过了。”单鹭轻笑,朝远去的宁携玉的背影扬手告别,二人看上去关系颇好。
“王子,”洛瓶低声,“宁携玉这两天查得紧,再下去恐怕……”
单鹭闻言冷声:“他知道查,你们不知道毁尸灭迹,让他们查不下去吗?”
“还有,没人的时候不要叫我王子。”
洛瓶应是:“奴婢只是怕隔墙有耳——”
“废物,”单鹭轻飘飘地打断她,“我现在后悔了。”
“什么?”
“时间有限,既然不能迅速将害了那个废物平安王的宁世子解决了,那便让其他人去对付他。”
洛瓶霎时领会:“时四娘的三哥,就是那日宴会上出言的人。”
单鹭不知是否有在听洛瓶说话,只是抬起一手在眼前赏玩:“毕竟我的手段……多得是。”
指间如米粒大小的毒虫三两穿行,看上去诡异至极。
时婉霁怕极了,打听到那日遇上的贼人极可能就是瓜纳的二王子单鹭之后更是吓得茶饭不思几日,门都不愿再出。
她本想着避一阵,等瓜纳使团离开平京之后再出门,但今日魏茹和彩云处理府中事务忙得抽不出空,硬是要时婉霁出去替她取新裁的衣裳。
时婉霁向来说不过魏茹,想着多带点人应当不至于与上次一样,犹豫半晌便应了下来。
于是下午马车出府,其后就浩浩荡荡跟了两列小厮。
虽然看上去是有些过于谨慎了,落在外人口中不知会传成什么样,但时婉霁别无他法,也只有这样她才敢出府了。
出乎意料,马车被拦了。
时婉霁心中有些急,未等声音便朝帘外低声问道。
“怎么回事?”
御者没有应答,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女声回答了她。
“时四娘,公子请你喝茶。”
时婉霁下意识想到单鹭,自然不愿。
“不了。”
无论如何,那天算是她算计了单鹭,时婉霁不敢赌一个能被宁大人当街抓捕的人会是什么不计前嫌的好人。
此时最好的办法便是装作不知,左右单鹭在平京也得有所收敛,她令御者直接驾马离开,单鹭也应当无法拦她。
思此,时婉霁朝外又吩咐道。
“快走,夫人还在等着我取东西。”
御者没有反应,时婉霁拧眉,不大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瓜纳的二王子已经嚣张跋扈到敢当街堵路拦人了吗?
她掀开遮窗的帐帘一角,正欲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洛瓶却像早有预料一般,在窗外正正瞧着她。
洛瓶冷冷道:“请上楼。”
时婉霁很不舒服,在洛瓶的眼神中,她没有感觉到半分的谦意。
好像这楼,她是理所应当地非去不可的。
相峙片刻,时婉霁还是败下阵来。
她深吸一口气,从容掀帘而出,不想露出过多怯意。
往日常陪着她的丫鬟今日被时婉霁放了半天假,时婉霁只好点了马车后一个小厮,命他与自己一同前往。
洛瓶却不如她愿,驳道:“不必了,时四娘。”
“你们公子是什么人?凭什么连我带不带人都管?”
“公子没有恶意,时四娘还是别拖延时间,害公子久等了。”洛瓶对时婉霁的发难置若罔闻,兀自抬手作请。
“不会浪费时四娘太多时间。”
时婉霁拧眉,甩手掠过洛瓶。
已经过正午了,茶楼中多少聚着几个几个的听书人围在一起攀谈,说说平京近日的趣事,时婉霁平日不喜如此嘈杂之地,现下却觉得这些声音颇为亲切。
她旋身上楼,心中早有预料,因而看到单鹭时并没有过多惊讶。
时婉霁不甚清楚他的来意,不想表露太多,干脆装着一无所知的模样。
“你是?”
单鹭轻嗤:“时四娘忘性这么大?”
时婉霁很是厌恶他这般无礼的模样,不欲与他多谈:“平京中人形形色色,我没有办法记着所有人,抱歉。”
“若是阁下没有什么要紧事,我还有事在身,便先告辞了。”
时婉霁回身,一眼望见门口被洛瓶严严实实地挡着。
“时四娘,莫要心急。”
单鹭身形分毫未动,显然是胸有成竹:“邀你前来,不过是商讨一桩对你对我都好的差事。”
“差事?”
这可不是什么友好平等的用词,时婉霁微微拧眉,心下已然开始思量着拒绝。
“你不是拎不清的人,”单鹭目光由窗外人来人往转回雅间之中,“我是什么人,你心中应当有数。”
时婉霁默然。
“所以这桩差事,你接不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时婉霁下定决心装傻,冷声回道,“若是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还烦请阁下下次找其他愿意聆听的人。”
不说单鹭此人行事古怪,单单是看他的身份,时婉霁也是万万不能与他扯上关系的。
时府虽惹了陛下不快,终究不是死罪,可若是再加上通外一条,真就是灭九族的大过了。
单鹭兀自摇头,神情柔和:“你以为你是谁?”
“一个早不得圣心的破落户,你有什么资格拒绝?”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时婉霁不禁攥紧了手。
此时,洛瓶走近,在离单鹭不远处道:“公子,不早了。”
此举摆明了没有把时婉霁放在眼中,时婉霁攒着气,先于单鹭开口。
“既然时候不早,草民也怕误了事,先走一步。”
这次没有洛瓶拦着,时婉霁衣摆在地上旋半圈,顺利离开了茶楼。
“如此容易被挑动情绪的人,真的有助于我们吗?”洛瓶不禁置疑。
“你置疑我?”单鹭冷眼睨她,“心气重的人,才更好掌握。”
时婉霁取了衣裳,一路兴致缺缺。
事情发展到现在隐隐有些超脱她所能掌握的范围了,她本能地想要告诉阿耶阿娘。但想着二人近日病的病忙的忙,她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正权衡利弊着,魏茹已经处理好了事务来寻她。
“今日如何?”
见着熟悉的阿娘,时婉霁展开笑颜,嗯了一声。
她想无论如何,目前单鹭还没有做出什么损害到时府的事情,能先瞒着便先瞒着吧。
“还好吧?”
时婉霁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一下察觉到魏茹的异常。
她有些不安,便试探着问道。
“只是去拿衣裳,能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