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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被反将一军 ...

  •   待到这场血腥的清洗结束后,原本两千五百多人的左营直接少了五分之一,团级以上的军官更是只剩下连一半都不到。

      活下来的将士们长长地松了口气,随后便听得自家都督冷声问道:“右营呢?”

      从刚开始擂鼓到现在,安禄山连右营的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但这不应该啊,相比起渗透严重的左营,右营基本都是他的羽翼,尤其是右兵马使崔乾佑,算是他最得力的亲信之一,不可能不懂他的规矩。

      闻言,身旁的亲兵似乎踌躇了一下,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道:“回禀都督,右营... ...”

      “消,消失了... ...”

      此言一出,饶是安禄山再沉稳持重,语气也不由得拔高了几分:“消失了?”

      什么意思?

      “半个营都没了?”

      “是。”亲兵艰难地点了点头,“右营里一个人也没有,没有发现右兵马使和右营将士们的任何踪迹。”

      安禄山扭头看向不远处残存下来的左营将士们,随即陷入了沉思。

      崔乾佑那小子在搞什么?

      就算是叛逃,也不可能带着半个营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声响都没有啊。

      嘶... ...叛逃?

      想到此,安禄山忽地回过头眺望向身后的校场外,漆黑苍茫的天边。

      崔乾佑这小子最擅长的就是伏击,该不会是在哪埋伏好了,正等着他呢吧?

      也不可能啊,他进军营之前,已经让阿浩去把军营周围摸一遍了,如果有什么情况,那小子早就该派人传信给他了。

      ... ...话说回来,阿浩那小子明明早就带兵出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安禄山这般想着,远处忽然传来士兵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
      “敌袭!有敌袭!!!”

      话落间,远处忽然出现了无数火光,自远处的黑暗里凭空亮起,而后迅速朝着这边逼近。

      安禄山瞪大眼睛,当即冲到战马旁,迅速翻身上马,冷喝道:“布阵!备战!!”

      带着几分怒意的爆喝宛如惊雷一般,响彻在喧嚣慌乱的校场,也让手下的将士们猛地回过神来,迅速列队,准备迎战。

      不过眨眼的功夫,包围圈竟然已经逼进了军营。

      因着军营的栅栏早已经被偷溜出去买酒的士兵们私自拆过,就连军营外围的陷阱也大多疏于管理、老旧失效,敌军如果想要进入军营,可以说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此时此刻,安禄山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瞪大眼睛眺望着四周越来越近的火光,最终抽刀指向了其中一块薄弱的地方,高声道:“东南方,重骑随我开路,轻骑侧翼,全军突围!!!”

      话落间,他当即夹紧马腹,朝着东南方疾驰而去,不消片刻,便与重骑兵汇合,轻骑兵分列两队左右护行,步兵殿后,一同朝着那块薄弱的地方全力突围。

      敌军的火光逐渐近在咫尺,安禄山挥刀冲刺,准备砍翻最前方的敌军。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敌军却猛地停了下来,又随即熄灭了火把。

      周围顿时陷入了黑暗,安禄山见情况不对,连忙勒紧缰绳,大喊道:“停!”

      身后的将士们急忙停下,却又由于惯性,纷纷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但好在柳城营虽松懈已久,但到底还是平卢军的精兵,底子还在,将士们纷纷自动整队,只造成了很小的混乱,便迅速平息。

      安禄山横刀立马,朝着对面的敌军高声道:“来者何人?!”

      对面似乎响起了很细微的马蹄声,片刻后,一个身着甲胄的年轻人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朝着安禄山略微拱手,狂野的嗓音中还带着些许得意:“平卢军柳城营,右厢兵马使崔乾佑,见过都督!”

      话音未落,“敌军”又纷纷燃起了火把,一张张熟悉的脸被璀璨的火光照亮,又同时开口——

      “恭迎都督回营——!!!”

      排山倒海的声音响彻天际、震彻山峦,就连大地都跟着颤动了几分。

      左营的将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壮观的一幕,安禄山沉默了半晌,最终无奈地笑了出来。

      真可以啊,反将他一军。

      他抬起眼眸,正好看到崔乾佑翻身下马朝着这边走来,有些痞气的脸上带着几分桀骜和张扬,就连脚步中都带着几分雀跃。

      “都督!”崔乾佑说着张开双臂,想要和自家都督抱一下,“可想死我啦!”

      结果人还没靠近对方,先被对方抬腿踹中了膝盖,差点没栽倒下去。
      “哎哟!!”

      “给老子滚蛋!”安禄山笑骂了一声,“胆子可真够肥的啊,都敢阴老子了!”

      “您就说惊不惊喜吧!”被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崔乾佑也不生气,脸上依旧带着得意的笑容,“上次你走的时候我可就说了,你每次来军营都得吓我一跳,下回要是不给你个惊喜,我就不姓崔!”

      他这般说着,一只手勾住对方的肩膀,挑眉问道:“怎么样,惊不惊喜!”

      安禄山嘴角微抽,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何止是惊喜啊,这简直是惊吓了。

      末了,他略微抬起眼眸,正好看到田乾真竟然也从对面走了过来,温润的面容上透着一丝揶揄的浅笑,闪闪发亮的眼眸一反往日的深沉和沧桑,终于有了些符合年纪的意气风发。
      “都督。”

      田乾真大步流星地来到了安禄山的面前,刚要拱手行礼,随即就被安禄山照着胸口结结实实地来了一拳。
      “嘶... ...”

      “你俩可真行啊,合起伙来阴老子!”安禄山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勾结在一块的?”

      田乾真揉着发疼的胸口,言语中多了几分无奈:“这是个意外... ...”

      原来当时田乾真先带兵去军营附近侦察,确实发现了崔乾佑正带着半个营埋伏在四周,等候安禄山许久了。

      当时夜黑风高,田乾真尚未认出来对方是自己人,还以为有敌军来埋伏,连忙吩咐亲兵去禀告自家都督。

      结果亲兵还没跑远,就被崔乾佑派人给截住了,之后两人见面聊了聊,田乾真才知道,对方竟然是要给自家都督一个“惊喜”。

      当时崔乾佑跟他说完计划以后,直接就问他:“怎么样,一起?”

      按理来说,这事着实有些胡闹了,田乾真本来摆手想拒绝,但是崔乾佑紧接着又跟了一句:“你不想看看他吃瘪的模样?”

      田乾真沉默了片刻,而后迅速点了点头:“行,一起。”

      于是,此时的安禄山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嘴角抽搐到根本就停不住。

      而崔乾佑还在得意洋洋地问道:“怎么样,都督,咱上回可说好了啊,要是我真能给你吓一跳,您就犒赏全营。”

      “怎么样,都督打算赏点啥?”话落间,崔乾佑已经自顾自接话道,“我掐指一算啊,今个晚上绝对是吃烤全羊的好日子!”

      “再配上几坛子酒,等吃饱喝足了您一声令下,我直接带着全营去把契丹打下来!”

      “滚蛋!”安禄山笑着把他推搡到一边,转身欲走。

      可真敢吹的,怎么不说把突厥给打下来!

      末了,看着对方嬉皮笑脸的模样,他忽然冷笑了一下,随后慢悠悠地开口道:“赏。”

      崔乾佑的脸上登时无比振奋,竖起耳朵等着心心念念的烤全羊。

      随后听得对方道:“赏右厢兵马使一顿军棍。”

      崔乾佑:?!

      眼见着自家都督这就快走远了,他连忙追上去:“哎,都督!”

      “您怎么这样啊!怎么... ...”

      怎么还玩不起啊!

      田乾真跟在安禄山身后,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最后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当年被安禄山带进行伍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幽州节度副使了,而他更是一直跟着对方呆在幽州,基本没在营州的军营里怎么呆过。

      在安禄山受任营州都督、带着平卢军独立出来之前,因着幽州才是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的重心,而营州作为附属的次级战区,无论是军需还是环境,都比起幽州来要差上太多。

      所以张守珪的嫡系老将们基本也都在幽州,至于营州则成了年轻将领们积攒战功的过渡地,等到这些年轻的将领们资历到了,或者被上级看重提拔了,再调去幽州。

      故而幽州那边的军营,气氛其实都是非常肃穆庄重的,上下级之间分得很明确,将领们也大多都是一本正经,从来没有哪个属下敢跟自家上司这么没大没小。

      结果没成想,营州这边的军营,居然是还能有这么,这么... ...

      田乾真想了半天,都没能想出来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而后边的崔乾佑已经追了上来:“哎,都督!”

      “就算没有烤全羊,这也不能赏我军棍吧!”

      丝毫没有一点堂堂一营之长的气派。

      安禄山回过头睥睨了对方一眼,冷笑道:“你们全营一顿烤全羊和免这顿军棍,你自己选一个。”

      崔乾佑愣了一下,而后斩钉截铁道:“我选烤全羊。”

      安禄山当即就被气笑了,骂道:“转过身去!”

      崔乾佑乐呵呵地转过身,安禄山抬腿照着对方的屁股就是一脚:“赶紧给老子滚蛋!”

      “好嘞!”崔乾佑往前趔趄了几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兴高采烈地领军棍去了。

      田乾真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平卢军这边的将领,不会都是这样的吧?”

      “怎么可能!”安禄山无奈道,抬手指了指崔乾佑已经走远的背影,“你别看这小子现在装得像只傻狗,手段可是全军最狠的。”

      “平卢军八个大营里边,柳城营的号令最严肃,战功从来没掉过第二。”

      田乾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道:“那其他军营那边,应该用不着搞突袭了吧?”

      柳城营是驻守柳城的守城军,故而最容易被那些士族豪强收买渗透,至于分布在其他地方的军营,诸如最前线直面契丹和奚的燕州营、把守辽河水路的辽水营,应该不至于像柳城营这么腐败。

      “差不多。”安禄山说着看了一眼逐渐升起的黎明,无声地笑了笑,“同一个招数用两次就不管用了,柳城营这边稳住了就问题不大,至于其他几个营,回头慢慢清算吧。”

      “天快亮啊。”田乾真微微眯起眼,注视着天边波澜壮阔的朝霞,“看来今天有得忙咯。”

      他们昨日当街杀人、惩治官员,声势闹得那么大,说白了就是为了敲山震虎罢了。

      至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老虎呢,但凡是有些脑子的,想来今天也都该表态了。

      闻言,安禄山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在看到对方通红泛肿的眼眸,与眼下浓重的乌青时,不由得微微一顿。
      “你昨晚没睡?”

      “睡了。”田乾真说着略微闭上眼睛,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没睡着罢了。”

      自从踏入柳城的那刻起,每当他静下心来闭上双眼,总能看到父兄临终前死不瞑目的脸庞,听到母亲长嫂凄厉的惨叫,还有弟妹们无助的哭号。

      很多次了,他以为他放下了,可是... ...

      他竭力避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想到那段痛苦进骨髓的记忆,悲切在顷刻间吞噬了理智,思绪如同掉进了沼泽一般,他越是拼尽全力想要从悲切中挣扎出来,却越是被情感拉扯得越陷越深。

      田乾真逐渐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开始发冷,连动都无法动弹。

      而此时,安禄山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对方,看着那张本就疲惫的脸颊逐渐变得惨白,就连嘴唇都透出了异样的苍白。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下对方的肩膀:“别想了。”

      田乾真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略微活动了一下僵住的手脚,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行了,回去休息吧,等睡醒了以后,还有一堆事情要办呢。”安禄山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还顺带着开了个玩笑,“你要是累垮了,那我估计以后就算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像你这么能干的副将了。”

      “好。”田乾真轻笑着点头。

      两人并列走在回去的路上,田乾真看着他们两个逆着光撒下的影子,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不由得笑了出来。

      他自认为自己在军中绝不算矮的,浴血沙场这两年来,也练出了一身的肌肉和伤疤,绝对不可能瘦削。

      结果现在和对方这么一比,自己看起来居然像只猴。

      唉... ...有时候身材这东西啊,还真就是要看天赋的,像对方这样的,天生就高大强壮,简直生下来就是当将军的料。

      这么一想,对方在二十岁的年纪,就能成为从二品上都督,好像也能说得通了。

      两人一路无言,田乾真沉默了许久,终于斟酌着开口道:“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从很久以前就想问了。”

      “问。”安禄山不假思索道。

      “你……”田乾真看着对方脚下,那个宛如一头熊般的影子,在迟疑了片刻之后,终于将心中的疑惑讲了出来,“你从前的那些年,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你走过来的?”

      被邻居唾骂,被同龄人殴打,据他所知,对方的父母应当也待他不怎么样。

      如果是正常的父母,知道了自家孩子可能命里不祥,就算可能对这个孩子不满,但至少在外面也应该是尽力瞒住这件事,避免家丑外扬吧?

      可是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对方是不祥之子这件事,最开始好像就是对方的母亲声张出来的。

      他虽然很不能理解这种行为和想法,但是他至少能肯定,对方的童年,恐怕连一丝一毫的关爱都没有得到过。

      他两年前痛失一切,即便是后来已经报仇雪恨,也始终没走能出来。

      而对方小时候都艰难成了那个样子,又到底是怎么背负着那些过往坚持下来,甚至还能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坐上了如今营州都督的高位?

      “我?”闻言,安禄山不由得闷声笑了,“如果我说,是因为一场梦,你信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被反将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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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断更理由在文案最末尾,真的很抱歉。 开了72h防盗,目前设的是60%~ 预收文《暴君愿做笼中雀》,完结文《侯府大小姐竟是男扮女装》,求大家来赏赏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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