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无CP+
百合
完结
分类
排行
全本
包月
免费
中短篇
APP
反馈
书名
作者
高级搜索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五日后开宴 ...
这是安禄山第一次跟其他人提及自己的过往。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竭力避免在任何人面前,谈论到自己的过去。
喜欢讲述自己的过往和童年的,往往是那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子,装作不经意间提及从前,那些一掷千金的阔绰经历、那些阅遍奇珍异宝的见闻。
不用太过赘述,只需稍微透露一两句,不但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更会博得旁人无数的艳羡。
至于他嘛,正好相反。
卑贱的藩人出身,不祥之子的命格,无论是哪一项拿出来,都必然会遭到他人的奚落和耻笑。
最初从军的那些日子,即便他自己绝口不提,也总会有知他底细的人,将此事抖搂出来,之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为全军所知。
再加之他年轻没有根基,却又深得义父青睐,于是乎,那些嫉妒他的、瞧不起他的、看热闹的,不仅大肆宣扬,更是专门挑他在的时候高谈阔论,而他那不堪耻辱的过去,很快便沦为了整个军营的饭后谈资。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他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以至于到了现在,他已身居高位,即便是主动将过去说出来自嘲,也没有人再敢不敬,可是从前被嘲弄的次数多了,终究也习惯了沉默寡言。
而如今到了阿浩这里,大抵是真正的熟络了,双方对于彼此的底细都一清二楚,他也清楚对方的品行,绝不至于揭别人的伤疤,故而才能放下戒心,谈论起自己的从前。
两人上了马,在路上寒暄了许久,不知不觉间,竟然就已经回到了都督府。
临分别时,田乾真突然开口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他们根本就不是害怕什么所谓的‘不祥之子’。”
“他们... ...只是在找一个肆意发泄的人。”
那些人,只是需要一个欺压和贬低的对象,来证明自己的优越感,只是需要一个施暴的借口,一个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作恶的借口罢了。
而童年的安禄山,很不幸地被选中成为了这个对象。
听了对方的话后,安禄山当即便僵在了原地。
他怔愣了很久很久,想要故作轻松地笑一声,可是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 ...是啊。
狗屁的不祥之子,什么吉凶祸福,他存于世间二十载,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他自认自己不算良善,可也从未欺凌过弱小,更不曾虐待过无辜,如果他这就叫不祥的话,那些人岂不堪称穷凶极恶之徒?
这件事情,他从被母亲赶出家门以后,就已经渐渐地想明白了。
只是想明白了又能如何呢?
真相究竟是什么,还重要吗?
对他而言,他背负了这个罪恶的标签那么久,久到这件事情已经渗进了他的灵魂,那本不该属于他的罪恶和自卑早已成为了他认知的一部分。
即便后来得知了真相,那被污染的心和灵魂,就能洗干净了吗?
至于其他人,就更不重要了。
诚如阿浩所言,对于其他人来说,他究竟是不是真的不祥,这件事毫无意义,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关心真相究竟如何。
可是,如今这样的一件淹没了许久的真相,这样一件毫无意义的真相,竟然就这样被赤裸裸地讲了出来。
像是用锐利的刀锋,挑开了腐烂流脓的伤口,用最狠厉的手段将上面的腐肉全部剜去,在一阵蚀骨般的剧痛过后,露出了里面嫩红的、滚烫的血肉。
安禄山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像许多年前,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里那般,用力握紧双拳直到指节发白,紧紧地咬着牙,才没能让自己发出呜咽的声音。
阳光下,那个统御千军万马的封疆大吏,忽然间变成了许多年前那个满身伤疤的少年。
真相是不重要的。
可是即便如此,也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过这些。
视线渐渐地朦胧了,安禄山扬起脑袋,让炽热的阳光烤干濡湿眼眶的泪水,再睁开眼时,他微微笑了一声:“是啊。”
真相是不重要的,那些人根本就不在乎。
不过没关系,从前那些人可以不在乎、不害怕,但是从今以后,他们将不得不在乎。
他这般想着,随后又听得对方道:“我一直都挺佩服你的。”
“很多年前,我曾经有次在街上碰见过你。”田乾真拍了拍马的侧脸,冲着他轻笑了一声,“你一个人,打对方至少六七个同龄的孩子,那些人搬起石头往你身上砸,你被打得满脸都是血,也没有惨叫一声。”
闻言,安禄山不由得有些惭愧地笑了一下:“这都能被你撞见。”
被自家下属撞见过落魄时最惨的模样,这可真的是... ...
“你从来不肯认命,没准那场梦,也是你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的呢。”田乾真含笑看着对方,再次开口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而你已经做到了。”
“得了吧,别给我戴高帽。”安禄山失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行了,赶紧回去休息,睡醒了以后还有一大堆活要干呢。”
他当然没有告诉对方,就在凌晨去军营之前,他还梦到了那个姑娘。
梦里的画面他此前从未见过,那个姑娘更是说着他完全不懂的话语,比起日有所思,他反倒觉得,这更像是命运的指引。
不过,也许吧...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无论如何,他已经走出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成为了统领一方的封疆大吏,往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这就足够了。
安禄山目送着对方逐渐走远的背影,没过多久,忽地纳闷地喊了一声:“哎,你怎么往亲兵营走?”
远处的田乾真闻言微微一愣,随后有些无语地回头看向对方:“这不得问你吗?”
“按理来说,身为你的副将,我是可以在都督府有个单独的院子的吧?”
闻言,安禄山当即皱起眉。
他当然知道,但是都督府的宅院,怎么可能有田氏的家宅舒适?
对方毕竟是士族出身,哪怕如今家族落魄,也不可能连个宅邸都没留下,他还以为对方会去住自家留下的老宅,因而才没有给对方安排院子。
哪成想对方居然还住在亲兵营里?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两年前阿浩这小子来到他麾下,没过半年就被他提拔成了亲兵队队长,在那之后又不出三个月,对方就带兵去柳城血洗了仇家,报仇雪恨。
按理来说,田家的那些田产、宅邸、铺子之类的,本就是仇家抢去的,如今阿浩拿回来,也算名正言顺,况且这小子当时还带着兵,到了都督府要把东西过户回来,他就不信那些人敢拦。
想到此,安禄山不由道:“你当初报……”
报完仇之后,连个宅院都没拿回来?
只是话还没说一半,安禄山就连忙闭了嘴。
大抵是不想触景生情吧。
因着离得远,田乾真并未听清对方的话语,见到对方住口,随即问道:“我什么?”
安禄山看着对方温润如玉的脸庞,略显浮肿的双眸中如今竟绽放着神采奕奕的光彩,先前阴霾与沧桑的眼神,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轻笑了一声:“我回头给你单独安排个院子。”
闻言,田乾真当即便笑了出来,转过身朝对方招了招手,朗声道:“那我可记住了啊,别想赖账!”
安禄山略微颔首,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笑容满面的模样。
晨光下,年轻人的身影修长挺拔,眉目如画,灿若繁星般的眼眸熠熠生辉,恰似当年未经人事,春风得意,年少轻狂。
那是他曾经无比艳羡的人生,鲜衣怒马少年郎。
·
午时过后,安禄山是被院里的喧嚣声吵醒的。
他皱着眉头地从榻上坐起来,眼睛还未睁开,便下意识朝外边吼了一声:“哪个王八犊子敢在外边瞎吵吵,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话落间,院里的声音停了,而安禄山也迅速意识到了不对劲。
嘶... ...他现在不是在营州都督府的内宅吗?
谁这么大胆子,胆敢擅闯都督府内宅?!
还有,他的亲兵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居然敢放外人进来!
安禄山迅速清醒了过来,连忙起身下榻,抄起桌上的横刀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看来是昨晚柳城营的下场没看够?
况且柳城营也就算了,他常年呆在幽州,对营州这边疏于监管,以至于军中懈怠至此,他也就姑且宽宏一次,饶过那些人一命。
但他的亲兵队可是一直呆在他身边的,如果让他知道还有人敢消极怠岗,就等着死吧。
想到此,安禄山的眼中已然浮现出几分怒意,只是他刚走出内室,抬眼便看到田乾真推开了外厅的大门,自外边走了进来。
见到来者竟然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安禄山满腔的怒火只好收了回去,他把手里的刀往桌上一拍,用沉闷的重响代替自己的不满。
“你在院子里干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给你核对礼单。”田乾真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话落间,他伸手拿出了一沓厚得能和砖头相媲美的礼单,“咚”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正好和对方的刀“面面相觑”。
安禄山皱着眉头“啧”了一声,郁闷地往椅子上一坐,给自己倒了杯水。
田乾真看着对方吃瘪的模样,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个浅笑,随后他道:“现在已经午时了,怎么,你是回去补觉,还是直接办正事?”
“先办正事吧。”安禄山双手浣熊,目光瞥了一眼桌上的那一摞礼单,有些意外地挑眉道,“看样子,那帮玩意还挺知趣?”
“那可太知趣了。”田乾真说着嗤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大街上就全都在说你昨日杀人立威的英勇事迹,现在柳城内外都已经传开了,把都督您称为‘人屠’。”
安禄山同样嗤笑道:“人屠?”
只是杀了几个人而已,这就算人屠了?
“传言没说点别的?”
譬如他身负不祥啊,会给营州带来灾祸啊之类的。
虽说他自认为昨日的威慑已经足够了,但万一还有哪个不要命的,偏要找死呢?
如果真能有那么一两个,他留着过两天还有用呢。
“那倒没有了。”说到此,田乾真无奈地耸了耸肩,“先前的那些诸如‘营州都督命格不祥’之类的传言,今天已经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童谣都没人敢唱了。”
闻言,安禄山不由得冷笑。
新官上任,尤其是他这种年纪轻、资历浅的,最忌讳的就是软弱。
无论在任何地方,弱肉强食都是最根本的法则,软弱就代表着可欺,唯有强硬起来,才能令对方忌惮。
更遑论他“不祥之子”的恶名在外,本就备受邻里轻视,若是不见点血,让众人明白他是个真敢杀人的狠角色,只怕这帮人压根不会把他这个都督放在眼里。
现在这不,见血了,这帮人就立马老实了。
“你觉得,那些散布谣言的人是谁指使的?”
田乾真思索了片刻,开口道:“那些士族向来心高气傲,而且有官职在身,行事上要保守谨慎得多,用这种肮脏手段不仅掉价,还有可能找死,所以应该不是他们。”
“应该是柳城本地的豪强,才敢这么铤而走险。”
对于对方的话,安禄山自然不疑有他。
毕竟阿浩这小子也是士族出身,那些士族平日里都是什么作风、磋磨人的时候惯常用哪些套路,这小子都一清二楚。
此时安禄山沉吟着点了点头,随后又开口道:“那些豪强到现在,明面上是都已经表过态了?”
“喏,都在这呢。”田乾真这般说着,敲了敲桌上这摞比板砖还厚的礼单,“今日一早,柳城本地的各路豪强纷纷送上厚礼,表示愿意归顺都督。”
“这些礼单里边,有七成都是豪强送上来的,一张比一张厚。”
安禄山这才满意地笑了。
不错,还算知趣。
不管背地里耍什么手段,至少表面上都得给他恭恭敬敬的,不然的话... ...
那就别怪他也不留情面了。
“士族和藩族那边呢?”
营州境内值得重视的势力,主要分为四派,世代做官从政的士族,掌握土地和黑白两道的地方豪强,临近营州的契丹和奚两大藩族,以及以粟特胡人为主的粟特商团。
田乾真淡声道:“藩族那边,中午刚传来消息,契丹和奚两族酋长各派使者献马百匹,等待都督准许过境。”
“至于士族那边的话... ...”他这般说着,将那摞礼单拿出来一小部分,放到了旁边,“士族各家的家主从昨天开始,就纷纷称病闭门不出了,今早虽然也派了庶子或管事来送礼,但礼物大多轻薄。”
安禄山冷笑道:“正常。”
藩族部落的规则便是强者为尊,当初在义父麾下时,他“血狼”的名号便已震慑诸藩边境,昨日他又一日连杀三人,若是契丹和奚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态度只会更加恭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胡来。
至于士族... ...
他昨天半路上杀的那个人就是士族子弟,之后又下令当众鞭杀了两名官员,这无异于是在打那些士族的脸,他们能对自己笑脸相迎就怪了。
不过没关系,昨日之事只是开胃菜罢了,真正的手段他还没使出来呢。
“粟特商团那边有动向吗?”
他自己也有着一半胡人血脉,对这些胡商的做派再清楚不过了。
商人只看重利益,只要他能给这些人带来利益,不要说不祥之子了,哪怕他是恶鬼转世也无所谓。
果不其然,田乾真随后便道:“粟特商团那边今早派人送来黄金百两,声称粟特首领近日在外地,故而无法亲自登府,待到他日必定补足厚礼亲自登门谢罪。”
安禄山略微颔首,随后又皱眉开口道:“等会儿... ...那些人就光送了礼?”
“没有请柬之类的?”
“谁敢啊?”田乾真不由得失笑了出来,“您现在在那些人眼里可是人屠,谁想不开主动招惹您啊,万一您过去以后一个不高兴,给他们全杀了怎么办。”
那不成了找死了么?
“既然不请我过去,那就让他们自己滚过来。”安禄山冷笑道,“你回头派人去通知那些人,五日后我在都督府举行宴会,要他们务必到场,否则... ...”
话落间,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后果他们自己清楚。”
“五日后就开宴会么?”田乾真微微叹了口气。
照他们目前的进度来看,清查户籍和粮仓、掌控互市、官员考课... ...还有一大堆活等着干呢,结果现在还要多一个备宴。
可真赶啊... ...
“五天够久了。”安禄山给自己倒了杯水,漫不经心道,“打一个巴掌,总得给颗甜枣,这甜枣要是拖太久了,那帮兔子恐怕就得应激到敢咬狼了。”
这比喻着实有些精妙,田乾真不由得抿嘴笑了出来,末了,他刚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外边却忽地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都督。”
“进。”
话落间,有个亲兵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来到两人面前躬身行过一礼,随后举起手中的礼单,恭敬地呈上前去:“启禀都督,有一老者带着礼物登门拜访,自称代都督幼时的邻里街坊,来向都督请罪。”
下一章
上一章
回目录
加入书签
看书评
回收藏
首页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
,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
[我要投霸王票]
[灌溉营养液]
昵称: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你的月石:
0
块 消耗
2
块月石
【月石说明】
打开/关闭本文嗑糖功能
内容: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查看评论规则>>
作者公告
断更理由在文案最末尾,真的很抱歉。 开了72h防盗,目前设的是60%~ 预收文《暴君愿做笼中雀》,完结文《侯府大小姐竟是男扮女装》,求大家来赏赏眼呀~
……(全显)
晋江小说阅读,无广告,只要注册就是资深VIP,买文千字三分不能更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