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不娶个媳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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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的邻里街坊？
闻言，安禄山的眼中顷刻间浮现出了几分冷意。
他没有回应亲兵的话，反而扭头看向身侧的田乾真，冷声道：“之前给你的那份名单，今天就开始查。”
然而他话音未落，对方已然开口道：“已经查完了。”
田乾真这般说着，又拿出了一张宣纸放到桌上，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无数个名字，几乎全都被圈上了圆圈。
“杀了几个，大部分留的活口，已经都押进牢里了。”话落间，他又略微沉默了片刻，才继续开口，“... ...不过，这份名单里边，有几个人比较聪明，在咱们来到柳城之前，就已经拖家带口逃离柳城了。”
“至于那些没来得及逃走了，今天中午刚抄家完，单子我还在整理，不过东西的话，连同房契和地契之类的，已经都放在外边院子里了。”
平心而论，田乾真的处理显然已经妥帖得不能再妥帖，只是就安禄山的神色而言，似乎仍旧不太满意。
又或许，让对方不满意的，并非是他的处理方式，而是... ...
“继续查。”安禄山的眼中凶光毕露，他将手按在那张写满姓名的纸上，稍一用力，便将那张纸攥得褶皱不堪，“找到一个是一个，格杀勿论。”
这份名单上面，都是儿时那些经常霸凌他的人。
自踏入柳城的那一刻开始，田乾真的内心几近崩溃，而安禄山的心里又何尝没有掀起万丈波澜？
只不过习惯了若无其事，习惯了云淡风轻，就如同一座沉睡的火山，表面平静安稳，实则地底下早已积埋了滔天的怒火，随时等待喷薄而出。
而如今，这勉强维持的平静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了深埋在地下的、沸腾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岩浆。
此时此刻，安禄山那张英武到凶悍的脸上，在刹那间已然迸发出了一股浓烈的杀意，连同周身的空气都冷得仿佛能够凝结成冰。
“把名单给下去，通知周边辖县，上交人头者，记功一件；私自藏匿者，连坐。”
可话落间，他的脑海中竟奇迹般地浮现出了昨夜梦中，那个开满牡丹花的院子。
还有那个身穿鹅黄色襦裙的背影。
在那个春暖花开的院子里，阳光温暖而不炽热，四周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牡丹花香，那个娇俏的背影就像是仙境里的仙女，光是站在那里，光是一个背影，就足以令人迷失魂魄。
此情此景，竟化作了一阵清凉的微风，安抚了他躁动的心田。
安禄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心情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
他揉了揉额角跳动的青筋，随后又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地看向身旁的田乾真：“你等会儿。”
“你刚才说，我给你那份的名单，你现在就已经全都杀完了？！”
从他们昨天进柳城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过了一天，他给的这份名单少说也得有三十多号人了，这小子什么时候抄的家？！
安禄山这般想着，目光恰好落到对方的脸上。
只见那张原本清秀俊雅的面容如今苍白无比，双眼浮肿布满血丝，眼下青黑浓重，再加上脸颊粘上的血迹，竟如同地府走出来的恶鬼。
饶是他见惯了死尸骸骨，也不由得被对方的模样吓了一跳。
“你... ...”安禄山顿了顿，再次打量了一遍对方几乎可以用“骇人”来形容的脸庞，“你今天睡了几个时辰？”
别告诉他压根没睡。
“睡了... ...”田乾真轻咳了一声，声音终于透出了几分沙哑，“半个时辰。”
梦到了父母和兄嫂，还有弟妹们，被惊醒了。
“你从昨天进城到现在，就睡了一个时辰？！”安禄山当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这小子是真打算把自己给累垮了不成！
田乾真心虚地别开眼睛：“... ...左右也睡不着，不如找点事做。”
闻言，安禄山的嘴角微微抽动了几分，他瞪着眼睛沉默了半晌，最后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睡不着就去喝酒，喝醉了就睡着了。”
“晚上再说吧。”田乾真苦笑了一声，随后道，“现在先办正事吧。”
安禄山略微颔首，目光瞥了一眼亲兵手里的那张礼单，随后朝田乾真道：“你念一遍。”
田乾真闻言接过礼单，待到他朗声念完一遍过后，安禄山不由得挑了挑眉。
诚意很足啊。
他很清楚过去那些邻里街坊的家境，这样的一份厚礼，足以让一半人倾家荡产了。
不过自然，买命钱，多少钱都是不为过的。
末了，田乾真问道：“怎么，要见吗？”
“不必了。”安禄山淡声道，而后朝亲兵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把礼收下，让那个老头回去给那帮人带句话——”
“不藏人，此事一笔勾销；藏了人的，照杀无误。”
待到亲兵应声退下后，田乾真将那张礼单放到那摞板砖上，又开口问道：“还有先前那些士族豪强们送的礼，我核对了一半，不过应该没人敢弄虚作假，待会我去安排人收入库房？”
然而安禄山却道；“拿出一成来，去买羊和酒，其余收入库房。”
田乾真当即就笑了出来：“怎么？”
安禄山站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无奈地笑道：“愿赌服输，给崔乾佑那小子准备全羊宴。”
田乾真拿起那摞礼单颠了颠：“这些东西可不少，一成的话，都足够半个军吃一顿了。”
“那就拿出两成，给全军都安排上。”安禄山爽快地大手一挥，“过两天等你的亲兵队到齐了，一起安排。”
“行，等回来我就去安排。”田乾真忍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眼安禄山身上的中衣，“那你先换衣洗漱，等吃完了饭，再出门办事？”
真是壮啊... ...
褪去了厚重的甲胄和宽大的外袍，尚有些单薄的中衣紧贴在巍峨健壮的身躯上，隐约可见对方满身肌肉的轮廓。
瞧瞧这胳膊这腿，啧啧啧，他丝毫不怀疑，只要对方稍一用力，鼓起的肌肉就能把袖子给撑爆。
要练到这种地步，吃饭和锻炼都成了次要的，更重要的是天赋，不然的话，就算再怎么吃怎么练，也都是痴人说梦。
只是，他先前好像听说，现在的小娘子们似乎都更喜欢那种瘦一点的，儒雅一点的，擅长吟诗作对的。
莫不成这就是自家都督一直没有成家的原因？
可是... ...也不至于吧。
也不是他偏袒什么，自家都督长得也不丑啊，不就是看着可能有些胖么，那也不是虚胖，可全都是实打实的肌肉啊。
俗话说得好，一白遮百丑，虽然他家都督也不算丑，就是有点凶，不过胜在人是真的白，愣是能将一副凶悍的五官衬出了几分英武。
藩人里边，胡人一向是长得最白的，但大多数是白里透着红，有点像门神上贴的红脸关公，但是对方不一样，白是真的白，但却丝毫不会显红。
说到白，他倒是想起了一件往事。
他入行伍这几年来，就一直都跟在对方身边，还记得有一年夏天，军营里来了一批好苗子，资质好到自家都督亲自下场去练兵，在毒烈到能把人晒晕的大太阳底下，一练就是一整天。
他就这么跟着对方练了一整个夏天，等到那批新兵练出来了以后，全军都黑得跟煤炭一样，连他也没能免俗，唯独自家都督，哪怕是身上的皮肤都给晒伤了，愣是一点没有变黑。
当真是天赋啊... ...
田乾真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末了，大抵是直勾勾的目光实在明显，安禄山不由得看了他一眼，眼神怪异地问道：“看什么呢？”
田乾真揶揄道：“话说，您现在都坐上都督的位子了，没考虑娶个媳妇成家？”
安禄山“啧”了一声：“算了吧。”
不说此事还好，一说此事，他就想起了他的母亲和继父。
还有那两个该死的继兄。
自己是昨日进的柳城，想来到了现在，他们定然是已经知道自己的消息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可能厚着脸皮来烦自己。
虽说就自己现在的势力而言，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但是一想到那些乱成一团糟的过往，他就觉得膈应。
闹心。
“认真的。”田乾真继续道，“照我猜测，你这一通立威组合拳下去，如果真能把那帮士族豪强治得稳稳的，不出三个月，来找你联姻的世家就得踏破都督府的大门。”
“你要不干脆就挑一个？还是说... ...”他话落间，朝对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营州的这些小世家你看不上，想着娶幽州那边的高门大户？”
这安禄山还真没想过。
在他前些日子第一次到长安，参加长安公主的生辰宴之前，他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去长安。
而等到生辰宴过去，他受任营州都督之后呢，他又一路都在琢磨着，要如何在营州树立威信，巩固势力，建立根基。
他这辈子都在忙前忙后，忙着活下去，忙着往上爬，至于成家，实在是太遥远了，他从未放在心上过。
如今经阿浩这么一提醒，他才终于想起来这回事了。
他今年都已经弱冠了，如今升任营州都督，也算是建功立业了，似乎... ...也确实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
成亲... ...呵。
说实话，哪怕他现在已经是营州都督了，他也依旧觉得这柳城里的一草一木，哪哪都看不顺眼，更别说是人了。
况且，估摸着就他这不祥之子的恶名而言，如果他现在不是身居营州都督的高位，整个营州怕是也不会有哪家娘子能看得上他。
既然相看两厌，也就不必非得咬着牙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
“回头再说吧。”安禄山皱着眉头含糊其辞道，仰头喝了口茶，忽地又抬头看向对方，“别光说我了，你怎么没成亲？”
当朝律法，男十五女十三即可婚嫁，平头百姓可能会因着要凑彩礼钱，成亲得稍晚些，但高门大户们几乎都是卡着那个年纪结婚的。
这小子出事之前就已经十六了，居然也没成亲？
“当时确实在议亲的。”田乾真苦笑了一声，随后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在安禄山对面坐了下来，“那个时候，在柳城内有个很厉害的豪强，占了柳城近三成的土地和走私生意，还黑白道通吃，和都督府的官员、平卢军的将领都有勾结。”
闻言，安禄山当即就竖起耳朵：“哪家豪强这么大胆？”
一个人就能占据近三成的土地和走私生意，还和军政两界都勾结上，这怕不是要在柳城只手遮天吧！
“那个豪强现在还在么？”
能把势力发展到这么大，绝对不是一般的手段能够办到的，此人必定是个狠角色。
要是还在的话，他得想个办法根除干净，以绝后患。
“一年前就不在了。”田乾真喝了口水，目光看向窗外辽远的苍天，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很远，“那个豪强当时看中了我，想要让我给他家女儿入赘。”
“？”安禄山瞪大眼睛看着他，“入赘？”
这么刺激？
“你父母没答应吧？”
这小子不管是家世才华还是相貌，至少在柳城这个小地方，应该样样都是出挑的，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去入赘吧？
田乾真苦笑了一声，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神色。
“没有。”
“这还行。”安禄山松了口气，随后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田乾真的喉间感到一阵艰涩，那双紧握着茶杯的双手逐渐有了轻微的颤抖，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再开口时，嗓音已然变得无比沙哑，“然后，就变成了三年前，你遇见我时的那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不娶个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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