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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南行 ...

  •   出发去南洲的前一天,温眠在家里整理行李。
      母亲蹲在旁边,一遍遍地检查:“牙刷带了,毛巾带了,换洗衣服……这件外套厚吗?南洲冬天冷。”
      “妈,都带了。”温眠握住母亲的手,“您已经检查三遍了。”
      母亲抬起头,眼睛有些红:“妈就是……不放心。”
      温眠在母亲身边坐下,靠在她肩上:“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每周都给您打电话。”
      “嗯。”母亲拍拍她的手,声音哽咽,“要好好吃饭,别省钱。钱不够就跟妈说。”
      “够的。”温眠说,“沈先生的资助够用。”
      提到沈延之,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自从游乐园那天之后,母亲没有再明确反对,但温眠知道她心里仍有担忧。
      “沈先生……明天送你去机场?”母亲问。
      “嗯。”温眠点头,“他说顺路。”
      “也好。”母亲轻声说,“有个人照应,妈也放心些。”
      温眠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心里酸酸的。这半年,母亲老了不止一岁。
      “妈,”她轻声说,“等我毕业了,找到工作,就把您接过去。我们一起住。”
      母亲的眼眶更红了,连连点头:“好,好。妈等着。”
      那天晚上,母女俩挤在一张床上睡。像温眠小时候那样,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走调的儿歌。
      温眠在母亲的呼吸声中,慢慢睡着了。
      ---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完全亮,温眠就醒了。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做好早饭。母亲醒来时,看见桌上的煎蛋和粥,愣住了。
      “怎么起这么早?”母亲问。
      “想让您多睡会儿。”温眠盛好粥,“妈,吃饭。”
      母女俩安静地吃完最后一顿在家里的早餐。七点半,门铃响了。
      温眠深吸一口气,去开门。
      沈延之站在门外。今天他穿得很正式,白衬衫,深灰色西装裤,但没打领带,领口松着一颗扣子。看见她,他点点头:“准备好了吗?”
      “好了。”温眠侧身,“您进来坐会儿?我最后检查一下。”
      沈延之走进来,向温眠的母亲微微颔首:“阿姨早。”
      “沈先生早。”母亲站起来,有些局促,“您吃过了吗?要不要……”
      “吃过了,谢谢。”沈延之说,“您坐。”
      温眠回房间做最后的检查。行李箱已经合上,放在床边。她环顾这个住了十八年的小房间——书桌,床,衣柜,每一样都熟悉得像是身体的一部分。
      墙上还贴着初中时得的奖状,已经泛黄了。书架上塞满了高中三年的课本和笔记。窗台上那盆绿萝,是她高一那年从学校带回来的,现在已经长得枝繁叶茂。
      她拿起桌上的相框,里面是她和母亲的合影,去年春节拍的。两人都笑得有些拘谨,但眼睛里有光。
      “眠眠?”母亲在门外叫。
      “来了。”温眠把相框小心地放进背包夹层,拉起行李箱,走出房间。
      客厅里,母亲正和沈延之说话。
      “……这孩子从小懂事,就是太要强。麻烦沈先生多关照。”
      “您放心。”沈延之的声音很稳,“我会的。”
      温眠走过来:“妈,我走了。”
      母亲站起来,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一句:“路上小心。”
      “嗯。”温眠抱住母亲,“您照顾好自己。别太累。”
      “知道。”母亲拍拍她的背,眼泪终于掉下来,“去吧,别误了飞机。”
      温眠松开母亲,接过沈延之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睛:“妈,我每周都给您打电话。”
      “好。”
      沈延之提起温眠的行李箱:“阿姨,我们走了。”
      “好,好。”母亲送到门口,站在门槛内,没有再往前,“沈先生,麻烦您了。”
      “应该的。”
      电梯来了。温眠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站在门内,朝她挥手,脸上是努力挤出的笑容。
      电梯门缓缓合上。
      ---
      去机场的路上很安静。
      温眠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一点点后退,心里空落落的。这个城市,这条街,这个家,她要离开了。
      “紧张吗?”沈延之问。
      “……有一点。”温眠老实说,“主要是……舍不得。”
      “正常的。”沈延之说,“我第一次离家上大学的时候,在火车上哭了一路。”
      温眠有些意外:“您也会哭?”
      “当然会。”沈延之笑了笑,“那时候才十八岁,背个破包,兜里没多少钱,觉得前路茫茫。怎么会不哭?”
      温眠想象着那个画面——年轻的沈延之,青涩,迷茫,在离家的火车上偷偷抹眼泪。和她现在一样。
      “那后来呢?”她问。
      “后来就习惯了。”沈延之说,“人总要离开家的。离开,才能成长。”
      车子驶上机场高速。两侧的风景变得开阔,天空很高,云朵很低。
      “沈先生,”温眠忽然问,“您会想家吗?现在。”
      沈延之沉默了一会儿:“会。但想的不是具体的地方,是那种……归属感。”
      “您现在没有归属感吗?”
      “有。”沈延之说,“工作就是我的归属感。但和家的感觉不一样。”
      温眠点点头。她大概能懂——家的感觉,是有人在等你回去,是有一盏灯为你亮着。
      “以后,”沈延之看了她一眼,“南洲就是你的新家了。你会交到新朋友,适应新环境,找到新的归属感。”
      “那……旧的归属感呢?”温眠问,“会不会消失?”
      “不会。”沈延之的声音很肯定,“只会变得更多。家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是一种感觉。你可以有很多个家。”
      温眠若有所思。
      机场到了。沈延之停好车,帮温眠拿下行李。行李箱很重,里面塞满了母亲的爱和牵挂。
      办理登机手续,托运行李,拿到登机牌。时间还早,他们在候机厅找了个位置坐下。
      “饿吗?”沈延之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温眠摇头,“早餐吃得很饱。”
      沈延之点点头,没再说话。候机厅里人来人往,广播里不断播放着航班信息。离别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温眠看着那些拖着行李匆匆走过的人,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了。从此以后,她将频繁出现在这样的场所,在不同的城市之间辗转。
      “沈先生,”她轻声说,“谢谢您来送我。”
      “不客气。”沈延之说,“我说过会来的。”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个,到了南洲再打开。”
      温眠接过。信封很厚,但很轻。她捏了捏,感觉里面像是文件。
      “是什么?”她问。
      “到了再看。”沈延之说,“现在,好好道别。”
      温眠把信封小心地放进背包。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沈延之。
      今天他离她很近,她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看清他眼角细微的纹路,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沈先生,”她听见自己说,“这半年,谢谢您。”
      “你已经谢过很多次了。”
      “但还是要说。”温眠认真地说,“没有您,我可能……走不到今天。”
      沈延之看着她,眼神温柔:“温眠,路是你自己走的。我只是……在旁边看着。”
      “可是……”
      “没有可是。”沈延之打断她,“你是你自己的英雄。记住了。”
      温眠的鼻子有点酸。她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
      广播里响起登机通知。温眠的航班开始登机了。
      她站起来,背上背包。沈延之也站起来,帮她理了理背包带子。
      “到了给我发信息。”他说。
      “嗯。”
      “照顾好自己。”
      “嗯。”
      “学习上……”
      “沈先生,”温眠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了他一下。很轻,很快,像羽毛拂过。
      沈延之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放松下来。他的手抬起,似乎想回抱她,但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去吧。”他的声音有些哑。
      温眠松开他,后退一步,看着他:“再见。”
      “再见。”沈延之说,“一路平安。”
      温眠点点头,转身走向登机口。走到一半,她回过头。
      沈延之还站在原地,看着她。晨光从候机厅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抬起手,挥了挥。
      温眠也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没有再回头。
      穿过登机口,走过廊桥,走进机舱。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放好行李,坐下。
      飞机缓缓滑行,起飞。温眠贴着窗户,看着地面越来越小,城市变成玩具模型,道路变成细线。
      然后,一切都被云层覆盖。
      她离开了。
      真的离开了。
      温眠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心里有离别的伤感,也有对未来的期待,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她想起沈延之给的信封。从背包里拿出来,小心地拆开。
      里面是几份文件。
      第一份,是南洲大学附近一套小公寓的租赁合同,租期一年,租户写着她的名字。合同里夹着一张门禁卡和两把钥匙。
      第二份,是一张银行卡,附着的纸条上写着密码——是她的生日。
      第三份,是一封信。沈延之的字迹,很工整。
      “温眠:
      见信好。
      公寓离学校步行十五分钟,已经打扫干净,可以直接入住。如果住不惯宿舍,可以去那里。
      卡里的钱是未来一年的生活费,每月我会固定打进去。别省,该花就花。
      到了南洲,一切从头开始。会辛苦,会想家,会迷茫。但别怕,这些都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记住,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强大。
      有任何困难,随时联系我。
      沈延之
      又及:公寓书桌抽屉里有个盒子,到了再打开。”
      温眠看着这封信,看了很久。每个字都很简单,但组合在一起,却重得像山。
      她想起母亲说的“别越界”,想起沈延之说的“等”,想起自己说的“我需要时间”。
      眼眶热热的,但她没有哭。
      她把信小心地折好,和其他文件一起放回信封,紧紧抱在怀里。
      飞机穿越云层,阳光刺眼。空乘开始发放饮料,周围有人在小声交谈。
      温眠看着窗外的云海,忽然觉得,未来就像这片云——看不透,摸不着,但广阔无垠。
      而她,正在飞向那片广阔。

      南洲的空气和家乡不一样,更湿润,更温暖。机场很大,人流如织。她跟着指示牌去取托运行李,然后按照录取通知书上的指引,找到学校接机的大巴。
      车上已经坐了不少新生,都和她一样,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不安。温眠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
      高楼大厦,立交桥,绿化带。一切都很新,很现代化。
      大巴启动,驶向学校。温眠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窗外的风景,发给母亲和沈延之。
      然后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累了。
      但心里很踏实。
      因为知道,无论走多远,都有人在等她。
      足够她勇敢地,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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