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 女人能依靠的只有家族 ...
-
呵退秦山的,是一位鸡皮鹤发,不良于行的老人。
只一句,“恭喜姑娘遇到一位不在意官身爵禄,又能急百姓之所急的大人。”就叫花闲明白,他一直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看来,舵叔也不像说得那般不在意合作。
“我也没想到会如此容易。”花闲微微扯起唇角,示意闲情出去后,转身将门合上。
……
……
昨夜被人赶狗入穷巷。
穷人巷的院子竟成了花闲的唯一选择。
闲情同今日一样,守在屋外,她在屋内休整,深更半夜,整个屋子静得仿佛可以看见晨雾。
可能就是太安静了,隔壁突然出声的时候,花闲背后生出一层薄汗。
那是一道极尽嘲讽的调调:“有趣有趣,被自己的母亲逼到这副田地,我该说……不愧是母——”
——砰!
“少管闲事!”
茶杯撞到墙面碎裂,打断对面说话的同时,花闲心中烦躁,嘶哑地呵斥一句。
她现在最厌恶的就是有人谈及陈蓼雨。
对面却不在意她的恶劣,低嘲两声:“无奈啊……如今仰人鼻息,反倒不如以前自由。”
这话说得仿佛她是条贼船。
“舵叔,我们也不是需要叙旧的关系,”知道舵叔不会无缘无故找她搭话,花闲直截了当地问,“不如有话直说。”
就这样,花闲和穷人巷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合作,在花闲最狼狈的时候,隔着一堵白墙开始。
舵叔忽然爆出一个人:“那个叫张三的,不是在你手上吗?”
“花老爷虽然搞砸赏菊宴,但宫里并未发话,刑部不敢随意拿他定罪,是以急需一个筏子将他弄出去,上堂做假证的张三,就是最好的筏子。”
听到这里,花闲支起身子,思路一下顺畅起来:“杨安知的尸首看着就不像死了一日两日,刑部的验尸格目里一定会有记载,所以张三上堂说,赏菊宴前夜看到花惟道带走杨安知,他的证词是假的,反而坐实花惟道无罪,同样,也确定了张三有问题,但自从杨石被杀之后,张三十分谨慎,刑部拿不到他的把柄。”
白墙挡着,舵叔的声音闷闷传到花闲耳中:“刑部没有把柄,姑娘可以亲自递过去。”
比如一个月前,杨家后墙,杨安知曾和一人私会,那人不是花惟道,而是马夫张三。
知道张三和杨安知关系的,除了杨石,还有杨安知的闺中好友,林家两个双胞胎姐妹,杨石已经彻底闭嘴,林家双胞胎为了姐妹的闺誉,更不会插嘴。
思虑来去,花闲饶有兴致道:“由我成为关键一环,推动整件事情的发展,不仅得到刑部短暂的庇护,还能让陈蓼雨忌惮,不好再拿夜出说事。”
有点意思。
这里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张三短期内是否能够清醒过来,尚且是个未知数,但凡张三醒不过来,他们做好的设想,轻而易举就能破碎。
舵叔:“如果将死的张三换不来该有的报酬,姑娘,我们就要想办法‘招摇过市’,让这件事成为事实,任谁来了,任之后情况如何改变,都无法撼动姑娘的救父之名。”
懂嘛!利用舆论,保护自己。
她深夜外出追击凶徒,一旦被百姓认定,民心会向着她。陈蓼雨怕被外人指摘,自是只能好生供着花闲,不仅要将半夜离府的事情轻轻放下,还得亲自替其遮掩。
花闲:“!!!”
佩服!佩服!
花闲自认一个现代人,人心玩得不如他。
……
……
花闲坐到舵叔身边,取下帷帽,她给舵叔斟了一杯茶,真心实意地道谢。
舵叔摆摆手,不以为意,只嘱咐一句:“此事已过,流民巷与姑娘从此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希望姑娘保护好自己,老朽不希望他们有任何差池。”
“这是自然。”
花闲赞叹,好神在在地看着舵叔:“有舵叔,是他们的福气。”
舵叔低沉地笑笑,回避了花闲的眼神:“姑娘今日来此,应当不止道谢这么简单吧。”
“是啊,说来还是为了张三。”她也不再藏着:“他还没醒?”
张三如今也就剩下胸口有些起伏,花闲一堆珍贵药材砸下去,堪堪吊住了命。
舵叔:“再不送走,我们的努力白费了。”他不建议花闲继续往里面砸钱,只要张三进了刑部,一切说法都是刑部的事了。
花闲点点头:“还劳烦舵叔找处偏僻的院子,暗中将人运出去。”
她会找个机会,尽快让闫顷和张三碰上面,杨安知的案子在花府才算了结了,后面不归她管。
这样的安排,舵叔乐见其成,哪有说不得道理,自然是高兴地应下来,立时吩咐下去了。
……
……
安排好张三。
花闲提了提要离开京都的事。
舵叔虽有些不解,但也不曾多问,只让她一路小心,本想安排两个有力气的与她同行,花闲拒了。
她是要和蓝衣公子一起走的,多个人,多份风险,她还要多关照一个,不值当。
舵叔只得放弃在她身边安人的想法,可惜可叹:“行,姑娘若有需要,可以去找木桑。”
花闲欣然认下。
离开时分,花闲说,已经看中一个铺面,近两日如果机会允许,她会将铺面买下来,机巧楼的事因为穷之一字拖得太久,终于熬到置换出这五万两金。
就是太一波三折了。
花闲忍不住啧了下嘴。
舵叔不懂里面的环环绕绕,跳过机巧楼,先问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姑娘身后的人已经妥善解决了?”
没哪么容易吧?!
舵叔暗地里摸过两次他们老底,发现每隔三日,都有一人会离开一段时间,根据传回来的消息,离开的人进了长虹街,至于到底入了哪家府门就不得而知了,以他们的身份跨不进去。
舵叔:“他们的主子贵不可言,姑娘可有印象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无意间窥探过谁的秘密?”
第一种还好,终归有个突破点。
最怕遇见第二种,无意的一个动作,一句话,甚至是面相都有可能戳中某些人的心事,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关键这种事,通常别人知道,自己却不知道。
“没有。”花闲一本正经地摇摇头。
自从得知自己中毒,她大概清楚为什么有人愿意跟踪一个宅女了。
但着了北梁的道,能和舵叔说吗?
当然不能!
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也是前身惹来的祸事,本质上和她没关系。
再说,她身上的祸事,哪只一件两件。
有道是虱子多了不怕痒……花闲在一堆麻烦中,想到一种新的排遣方式。
“左右还没到下令杀我那步,不如趁此把机巧楼建起来,这样也能让他们动手之前多一份顾忌。”
虽然有种愣头青的莽劲,但舵叔诡异的被她说通了,继安排张三之后,又答应了花闲,只要拿到钱,必在一个月内建好机巧楼,打响机巧楼第一仗。
……
……
花府后院。
自从赏菊宴上花惟道被人带走,刑部命人封了流水桥,之后这里再也没人动过。
一想到桥下曾经绑过什么,陈蓼雨忍不住犯恶心,幸好,今早刑部已经把话说开,花惟道放出来就是迟早的事。
陈蓼雨撒了把鱼食,丫鬟侧向歪了歪伞,挡住了她和桥洞之间的视线。
瑾嬷嬷诚惶诚恐地站在一边,昨晚夫人给了她一队的府卫,不仅让大姑娘从她眼前跑走,还让她找准机会,寻到靠山,挂了夫人面子。
大冬天的,瑾嬷嬷满头都是细碎的汗珠。
“闲明苑一共出了三幅马车,青禾青黛隔一个时辰,出一辆,午时之后大姑娘带着闲情去了穷人巷。”
“看来是发现有人在跟踪她了。”陈蓼雨笑笑,“她去穷人巷做什么?”
瑾嬷嬷哪里知道,“大姑娘进了一个院子,报信的人说,看到是个孩子开的门,听声音,里面像是有不少人。”
说完,瑾嬷嬷小心翼翼看一眼有一搭没一搭撒着鱼食的夫人。
穷人巷又脏又臭,乞丐流民成堆成堆堵在那里,能在那里的院子,里面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大姑娘怎么会和那种人混在一起。
瑾嬷嬷:“夫人,需要派人接大姑娘回府吗?”
“不用,随她去。”她不是想出去么,既然拦不住,不如放任自流,最后发现外头的路走不通,迟早会乖乖回来,“她会明白的,女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家族,那些机会、能力、自我……在现实面前是那么不堪一击,背景权势之下,轻轻的,捻一捻就碎了。”
她替她选的,才是对的。
瑾嬷嬷:“盯着大姑娘的那些人呢?”难不成也不管了?
他们可不像夫人,姑娘们犯了错,骂两句,小罚一下,事情就过去了。
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陈蓼雨自然很清楚,“不用管,这么多年,花闲一直往黑市跑,他们也没有阻拦或者动手的迹象,看来是乐见其成。”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花闲上次提到身上的毒,怕是有人和她说过什么,你去查查,万一又是他们的人,我们得早做防范。”
瑾嬷嬷低头称是,感叹一句:“夫人对大姑娘是极好的。”
“行了,回吧。”陈蓼雨一把挥掉剩下的鱼食,拍拍手上的渣滓,回房前命人将流水桥拆了,两边的宾客坐席一并烧毁。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是一眼也不想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