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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一个秘密以另一个秘密交换 ...

  •   没人会因为自己分配到更多活计而高兴,哪怕是身为六部之一的尚书。

      荆明山回府的时候路过主街,打更的梆子每隔一段路就会敲两声,想起连日来朝上的波诡云谲,他头突突地抽痛。

      “老爷。”轿子外,管家的声音突然响起。

      荆明山揉着眉心:“说。”

      管家是一路奔过来的,禀报时一直在喘:“鸽笼出事了。”

      ……

      ……

      扑棱——

      一只浑身金黄的鸟受惊飞向高空,青黛躲在暗处,看了眼门禁森严的院落,转身离开。

      出门前花闲交代她将鸟带入长虹街,找个无人之处放了,它落入哪家院中就回来告诉她,多余的事不用做。

      花府毗邻长虹街,青黛回到闲明苑的速度很快。

      “姑娘。”她将闲明苑大门锁死,来到工房门口,对着紧闭的房门说道:“奴婢回来了。”

      声音落到闲情耳朵里,对花闲的安排十分不解,不免有些抱怨:“姑娘怎么能将黑市的事交代给她?”

      花闲拍掉木屑,在闲情的搀扶下起身,“为何不行?”

      闲情想了想,毫不避讳地说:“她是夫人的人,虽说一再发誓绝无二心,但夫人问话,她还能不答么。”

      别的就算了,黑市里的东西还是不要被夫人发现的好。

      花闲笑了:“你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傻丫头,我们这位夫人自来与我不同,府里大小事物可都在她手心里拢着呢,哪里逃得过她的眼睛。”

      闲情讶然:“姑娘的意思是我们每次从后门离开,都是夫人默许的?”

      “可为什么呢?”闲情想不通,近几日因为花惟道入狱,闲明苑和夫人接触多了起来,她明明不希望姑娘出府,“没道理啊。”

      花闲哪里晓得。

      北梁对她下毒是为封口,她没死眼睛瞎了,下毒之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下看似没有动作,但不止花闲,连花府都明明白白悬着一把刀,陈蓼雨很清楚这一切,却做出了将她困在闲明苑,默默放她自流的相悖举措。

      花闲:“罢了,多想无益。”

      陈蓼雨擅长利益最大化,既然人家对她做出来事视而不见,又何必自寻烦恼,只要涉及不到性命攸关的大事,花闲向来听之任之。

      离开工房,闲情锁好房门,照例掰了两下铜锁,见它没有松动的迹象,松了口气。

      青黛全程没抬眼,等到脚步声渐渐停到身前,方才轻声回话:“姑娘,黄金雀停在了公主府。”

      ……

      ……

      黄金雀喜嗅黄金,不是它天生如此,它的能力是后天驯化而成。

      以物换物刚开始盛行那段时期,当铺防盗措施没有如今这般多样繁复,库房失盗问题一直困扰着当时的人,其中尤属黄金饰品的丢失最让人痛心。

      后来有人从训鸽送信中得到启发,既然鸽子能送信,为何不能寻找黄金?

      由此,世上便出黄金雀。

      恰巧四海楼有一只。

      花闲顿感微妙。

      南庆另府别住的公主只有传言中的疯癫长公主,既如此,蓝衣青年是萧流年咯?那他哥哥……

      花闲合衣躺到榻上,望着屋顶怔怔发愣:“你同我讲讲那位大公子。”

      闻言,闲情来到花闲矮榻旁蹲下。为了姑娘,她可是事无巨细的打听过这位大公子呢。

      “姑娘可曾听过小神童?”

      “嗯。”花闲懒懒应和。

      黑市经常有人为他们开盘,公子弥和小神童对上,胜负究竟几几开?不过花闲每次听罢都是一笑了之,这样的人物怎会出现在黑市。

      拿她和一个名头比,呵。

      闲情斟了杯茶,见她没有接的意思,似乎还在晃神,遂放回矮几,说:“姑娘,萧大公子就是小神童。”

      小神童是萧渡?!她还以为萧渡是无面已经够惊悚了。

      思绪从混沌中抽离,花闲清醒了,瞌睡荡然无存,甚至无意识打翻刚沏好的热茶,闲情赶紧去拿帕子和烫伤膏。

      要命。她和萧家这两位怎么这么有渊源?

      他们的举动可是代表着天家啊,身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花闲胡思乱想很久,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处于不妙的境地,唯一庆幸的是,萧渡不清楚她的身份,除了那次赏菊宴,她的脸从没在公开场合暴露过,恰巧那日萧渡被禁足在家呢。

      花闲:“还好还好,只要萧渡没发现我是花闲,官家定然不会把目光转向我的,一切都还好说……”

      话说一半,突然有股劲儿提到胸口。

      她记起一段没有下文的对话,那是一段私语,却因为她百无聊赖,听了进去。

      ——“唉,让花家承办赏菊宴就是大公子提议的,我还以为来此能见到大公子,谁知出了那档子事。”

      ——“应该不知道吧,不然能有心思参加赏菊宴?”

      花闲豁然起身,“他知道!他一直就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既然这样,官家也一定早就盯上我了,一个商户家被‘放逐’的瞎子,成了能挑动两国战火的引线。”

      呵呵……

      死局啊。

      花闲觉得此刻的神经一如火药引线燃尽般脆弱。

      地面上,黑色影子不断蠕动。

      一会是身穿华贵衣袍的女人,一会化成张开翅膀的巨物,一会又定格在巍峨宫殿上,影子来回变幻,衬得她特别渺小,别人的一步便能轻易将她掀翻。

      花闲怔愣地注视地面,嘴里念念有词。

      闲情回来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

      闲明苑没有烫伤膏,闲情跑远路去库房支取一瓶,回来晚了,还惊动了管家。

      “姑娘。”从青黛带回消息起,闲情的心一直绷着,她知道花闲在恐惧什么,“我们先上药吧。”

      花闲声音哑哑的:“我听说萧……无面惹恼官家,最后……流放了?”

      “是,无面公子去了昭冀关。”

      “他原本是工部侍郎?”

      “左卿,只等尚书下任了。”

      多么前途无量啊。

      花闲问:“那他走后,工部侍郎的位置有人顶上吗?”

      闲情只关注小神童,萧渡流放后她消息听得少了,“奴婢不知官位上有没有人,但侍郎府还在,并未有人住进去。”

      长虹街上的房子都是官位的象征,没人住进去,等同官职空悬。

      花闲狠狠闭上眼睛。

      人是多变生物,吐露的话语能随需求而变,行为却昭示着抉择。

      萧渡一定会回来!

      和平时代,她和萧渡可以并称匠术双星,任何人都能将他们作为谈资放到一处。

      动乱一旦到来,匠术神童有一个就够了。

      她是官家替萧渡安排的替死鬼。

      没有哪个时刻如此确定。

      ……

      ……

      约定的时刻天蒙蒙亮,光线若隐若现,如同潘多拉魔盒终于露出一道缝隙。

      花闲再次看到那对主仆。

      萧流年笑眯眯同她打了声招呼,叫的是花闲的名字,他很高兴,从身上的光就能看出来。

      既然发现了,躲躲藏藏没有必要,但她却不准备让对方知道她对他的身份也已了然。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花闲淡漠地问。

      萧流年想了想:“我姓肃,肃不非。”

      肃不非……呵……

      “肃公子不是问我,这满京都哪里有能一下子吞没五万两黄金的地方吗,走吧,我带你去看看。”花闲不欲与他多说,转身就走。

      萧流年追上去,莫念拉着老牛跟上。

      路上,萧流年总觉得气氛怪异,“姑娘瞧着心情不好,可是因为身份被点明了?”

      花闲不愿搭理。

      心知将人惹恼了,萧流年龇了龇牙,“我也是嘴快,没有考虑到女子的处境,若是姑娘觉得难受,不如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作为交换?”

      花闲冷冷道:“没兴趣。”

      萧流年觍着脸过去,一张面具陡然拦住花闲去路,只看见两只眼珠子,那一秒还挺唬人的。

      萧流年:“是我大嘴巴,是我想向姑娘吐露秘密,毕竟是本公子守了几十年的秘密,姑娘勉为其难听听呗,给点面子?嗯?”

      确实挺不要脸的。

      花闲越过他。

      萧流年张嘴就来:“很久远时候,母亲十分疼爱我和大哥,后来我爹跑了,和一个各方面都不如母亲的女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若有似无的“嗤”了一声。

      花闲没什么反应。

      闲情对公主府的秘辛倒是很感兴趣,但花闲不准备和萧流年坦诚,她只能擦着边问两句:“那公子的母亲……怎么样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记忆中那天到底有多混乱也只剩一团模糊的影子,来来去去,如今还活着的都成了两旗里被拔去舌头的老人。

      官家对此很忌惮,外人也不敢提及,萧流年反倒觉得这是他和大哥人生中一粒微尘,小到甚至不值一提。

      萧流年:“……死了。”

      在他心里,已经死了。

      花闲不由得偏了偏头,原来在他心里,长公主为一个男人疯魔等同死了。

      也没什么,在她心里陈蓼雨同样与死无异。

      萧流年见她没说话,步子却慢下来,就知道她听进去了,继续说:“母亲手里有个东西,你们可以理解成掌家令牌,但和真正的家主令牌又有不同,如果说家主令牌是身份的象征,那它代表的就是实实在在的权势。”

      嗯?

      花闲突然来了点兴致,这样一来,它不就成了官家的刺,随着龙椅越做越久,他还会一如既往的对长公主一家无愧于心么……

      那么萧渡被流放是否参杂私心?

      花闲:“如果没有遇人不淑,公子母亲想必也是一位巾帼女子。”

      “巾帼女子……”萧流年赞叹一句,继续道:“外祖一生有很多孩子,只有母亲最像他,从外貌到性格都是最像他的孩子,连舅舅都不及母亲十分之一,若说巾帼女子倒是贴切。”

      萧流年点明后花闲摘下了面具,这时候路上没有什么人,覆眼白绫同样无需系着,整张脸暴露在外任由清风拂过面颊,花闲自在许多。

      萧流年见她绷着一张脸,摆出一副‘我完全不关心’的架势,头却下意识随着他的讲述摆动,绷不住乐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撇开头,语气里含了些复杂意味:“在那之前拥有那个东西,对母亲而言,确实能在她的巾帼路上增添光彩,但现在,或许是穿肠毒药吧。”

      “所以你们就把它给了舅舅?公子有很多舅舅吧?如今当家的是公子亲舅舅?”

      花闲心吊起来,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之后惊觉多言,向他道歉:“我只是想着都是舅舅,总分些亲疏远近的。”

      “姑娘聪慧。”果然萧流年没有怀疑,啪一声收起扇子,“母亲确实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可惜啊,出事后母亲记不起令牌去了哪里,不仅舅舅们找不到,纵使母亲清醒的时候,同样不记得放在哪里。”

      花闲一颗心咚咚咚地跳起来,揪起来,一阵阵兴奋得泛疼,她轻声说:“如此一来,公子一脉属实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惊喜来得突然,花闲抑制不住发抖。

      这哪里是穿肠药啊,分明是她的解毒良方!

      花闲说完萧流年却没接下去,他倏地噤声,几人都看向他,花闲等了会,忍不住侧目。

      就在此时,萧流年突然凑到花闲耳边,吐出来的气有些凉,又有些热,花闲眼睛微微放大:“我的秘密是,东西在我手里,可惜他们谁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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