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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苦衷永远是背叛的底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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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舆图上共有三处与北梁接壤,除却文将军掌管的昭冀关,还有霖铄和詹德。”
借助闲情掌中的烛火,花闲几乎快要趴到堪舆图上,才堪堪看清了与北梁相关的几处地方,她的手指停在其中一处。
闲情识字不多,她将蜡烛小心放到一旁,对照图上的标注,找到书册中关于那块的介绍。
关于那里,着墨不多。
摆在首位的,闲情就认识两个字,花闲接过来,借光看完,呼吸一顿。
她再次俯下头,翻到下一页,接连看了几页,终于结束了,她将书册放下,整个人像是大汗淋漓后遭遇了一场旋风,汗变成了捅向人心的刀。
最后她没说什么,但却没了继续的兴致。
如此一耽搁,天边溢出霞光。
屋外响起丫鬟婆子的声音,很轻,闲情蹑手蹑脚出去,朦胧中,花闲听到青黛在和她说话,不过一秒沉沉睡过去。
……
……
“姑娘昨儿晚上忙了一夜?”
青黛看到闲情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周身包裹着倦气。
闲情浑身乏力,懒懒打了个哈切:“刚睡下,你们轻着些,别扰了姑娘。”
青禾板着脸:“胡,胡闹!怎可,由着她,胡来?!”
“倔得很。”闲情指指屋里,边说边往外飙泪,她看了眼天色,说:“我去休息,你们仔细着姑娘。”
“对了,姑娘不喜有人动她屋子里的东西,如果姑娘醒得早,切莫记住只需将她脚下的物什清掉便好。”
“好。”青黛应下来。
她正要离开,忽然想起昨夜有人叫后门门房递话,忙喊住闲情:“闲情姐姐,昨夜有个叫木桑的小子来找过姑娘。”
闲情一愣:“有没有说什么事?”
青黛道:“没说,不过瞧他的样子挺着急的,等不到姑娘,今晚估计还得来。”
“嗯。”闲情想了想:“姑娘这一躺下去怕是得到下午,你让厨房一直煨着鸡丝白粥,再准备些小孩子的零嘴。”
看来这小孩真的很重要了,还好她要赶人的时候,青禾拦了下来。
青黛点点头:“好,他若再来,我先将人请进来坐着。”
……
……
花闲在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她明明记得刚听着屋外的声音入睡,一睁眼竟然坐在一把露营凳上。
“恭喜姐姐再次拿下头奖。”一张明媚张扬的脸突然凑到她跟前,那脸虽不是和她等比例复刻,相似程度却高达百分之八十。
恍惚间花闲将人推开,硬邦邦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想说,为什么都穿越了,还能看见这张脸?
墨悦理解错了,却说:“人家听说姐姐又拿了大奖,想着赶在所有人之前恭喜你嘛,姐姐是不是担心我?不用担心啦,阿章哥哥送我来的。”
大奖?阿章哥哥?
这不是她赢下机关赛回程路上发生的事吗?
她又穿回来了?
花闲霍地起来,失控间无意推翻了露营凳,墨悦吓得一个后仰:“姐?”
花闲绷着脸打量四周,混乱人声中传来“嘀嗒”一声,以她为中心,迅速的,强势的,毫无理由的,晕染出一副翠玉叠嶂,溪流潺潺的美景。
花闲推开碍事的人,三两步来到溪边。
水流几乎是静止的,即使时不时会被波纹打乱,但她确定,那是她的脸,她回来了,她能看见了。
重回群山,似乎作为花闲的半生才是一场梦,她只是坐在露营凳上打了个瞌睡。
“墨悦。”花闲嘶哑地喊了声。
“怎么了?姐。”
过了许久,墨悦应了一声。声音略显怪异。
花闲看着熟悉的景色,一股跃跃欲试的感受直冲大脑,她没能注意到这股奇怪,或者说因为她同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兴奋怪圈,墨悦空洞的嗓音反而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她点了下水面。
波纹荡漾开来,同一时间,一直悬吊着的心终于踏实落地,一股巨大的欣喜蔓延全身,她忍不住笑出声。
“我回来了。”花闲说。
“所以呢?”墨悦听到后问她:“你要杀了我,替自己报仇吗?”
墨悦的嗓音压抑而残忍,带着浓重的杀意,随着喀拉破裂的声音化成风刃向着水边的身影席卷。
花闲在巨大欣喜中醒神,猛地回头——
同她八分相似的脸出现蛛网状的裂纹,紧接着,噗通一声,她敏锐地察觉到后脖正被一双冰凉的手死死扼住。
霎时间,耳道填满液体,鼓膜受到外力挤压,发出阵阵刺痛,有一瞬间,她的大脑是停止运作的,只能不断凭借本能挣扎。
咳!
咳咳!
一口接一口的水呛进鼻腔和气管,可怖的窒息感再次席卷全身。
下一瞬,她被人拉上来,身侧蹲着两个人,墨悦不耐地看着旁边的林齐章道:“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杀了她,她就会反过来杀了我!”
花闲呛出一口水,眼前是穿插山间,溪水潺潺的小溪。
同样都在溪水旁,心境却大不相同。
原来又是梦啊。
烦死了,梦里也摆脱不掉这两个人。
花闲吐出口气:“是啊,还是让她杀了我吧,不然我一定会弄得她哭爹喊娘,我会要她生不生,死不死,多恐怖不是?她喜欢你,喜欢到可以背着我,背弃人伦,也要和你偷偷苟且,说不定我心情大好时会把你们关到一起,天天表演给我看呢。”
说完,她也不管林齐章变化的神色,掉头盯着墨悦,明知道来不及了,她还是要说:“如果你在乎家主那个破位置,那你可以放弃了,我死了也轮不到你,光砍了我的手脚是没用的,你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机会,而是脑子。小悦,你没有天赋,家里比你有天赋的人太多了,你总不能全部弄死。”
这话落到墨悦耳朵里可谓是极尽嘲讽。
“都要死了还这么恶毒。”墨悦不怒反笑,手向花闲伸过去,大腿到膝盖,再从膝盖移到脚腕,她说:“我会让你痛快的。”
墨悦别过头和花闲对视,面带笑意,手下用力摁下去,同时捻了捻。花闲先是刺痛,之后闷哼一声,五官霎时扭成一团。这副表情成功取悦到墨悦。
她娇声问:“姐姐,是不是很疼啊?”
经她提醒,花闲想起来了,此时她没有脚。墨悦为了控制她,将她的脚砍断了。
花闲忍着没吭声,因为泡在水里和失血过多,安静下来整张脸呈现一种发僵的死白,嘴唇透出灰败的浅紫色,如果不是胸口尚有起伏,更像一具搁浅在河岸边的惨遭凌虐的尸体。
会闹到这一步,林齐章并不惊愕,但花闲说的话像是在他心里打起了铃,犹豫片刻,他竟然突然改变了主意:“小悦,你不能这样,乖,我先送小憬去医院,只要你保证不再觊觎家主的位置,小憬她……会原谅你的。”一句话将自己的责任撇个干净。
“你说什么?!”墨悦不可置信,语气是难掩的震惊。
花闲挑挑眉,当初杀她的时候可没有突如其来的反水。梦里,哪怕可能是她幻想出来的,她也不由自主正眼看了看林齐章——
他英眉宽目,硬挺的鼻梁投射下的阴影盖住了一半唇色,一身定制西服找不出一丝褶皱,他在杀人,但除了皮鞋上沾染的那点污渍,花闲找不到任何不干净的地方,仿佛他只是个置身事外的人,一切阴私都是墨悦在做。
花闲看在眼里,噗嗤一声笑出来:“当时我怎么就没发现呢,原来你做了这么多,也只是为了确保最终站在墨家家主身边的人一定是你吗?为什么杀我?因为我的眼里一向没你,对吗?哈哈哈,如果早点想通,哪里还有穿越啊……”
想通关节,花闲淡淡看着两人,她想看看两人后面的选择,于是轻声说:“林齐章,送我去医院,她是无法通过家主考核的,只有我能保证墨家女婿非你莫属。”
墨悦和林齐章表情同时一变。
墨悦咬牙呵止:“闭嘴。”
花闲瞥她一眼,轻哼似的笑了声,先是轻笑,继而仰头大笑,眼泪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头顶像是晕湿了,天空出现浓郁缭绕的灰雾。
她倏而收声,喃喃自语:“我是墨家家主啊,从来都是他林齐章需要和我联姻,至于我,无论联姻对象换成谁都是一样的,他可以姓张,可以姓司马,也可以是四大家中任何一个家族的姓氏,哪怕换个姓林的来,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分别,但他不同,他太需要这层身份了,他要用这层身份拿到掌家权啊。”
所以他能堂而皇之地杀了她。
所以小悦啊,杀了姐姐,到头来你什么都得不到啊。
……
……
“姑娘怎么哭了?”呼吸回到身体,脸颊上凑过来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地在颊边靠了靠,“哎呀,姑娘好像在发热,闲情,你快过来看看。”
“好烫。”过了不久,闲情的声音响起来:“青黛,你去姑娘妆龛下面把令牌取出来,现在就出府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