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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风霜利剑近在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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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故意的,为了花闲,居然三番两次忤逆长辈,花满,你跳进湖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在捧着一条命,威胁你的母亲!”
一颗悬吊的心轰然落下,陈蓼雨看着床上苍白无力,迟迟不肯睁眼的女儿,心中又荒唐又绝望。
她自嘲地笑了笑:“两个孩子,我为之付出一切的。”
汲汲营营,换来的却是绝不回头的背叛,眼前仿佛出现了诺兰朱那张了然又刻薄的脸。
那张脸上的嘴动了动,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玩笑:“你说什么?!”
……
……
“你说什么?”
诺兰朱歪头看着她,震惊地张大嘴,仿佛陈蓼雨正在说一个荒诞可笑的故事。
那时陈蓼雨脸上没有掏空身体的凹痕,没有时光刻下的纹路,她紧紧拥抱着吓晕的孩子,抑制不住恐慌,发着抖复述:“我会在两年之内将花家变成南庆首富,举家之力,倾家之财,只要公主一声令下,花家全力支持。”
诺兰朱饶有兴致道:“本宫不是你们的公主,本宫是北梁皇女,你疯了,你要叛国?!”
诺兰朱向她怀里看过去,陈蓼雨一下将花闲的脸整个压进怀里。
诺兰朱不可置信:“为了这个……幼崽?”
陈蓼雨对‘幼崽’两个字十分不满,她看了眼周围十几个暗卫,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将花闲拥紧,再紧一点。
诺兰朱道:“在我们北梁,幼崽有很多,但能走上王位的只有一只,这种东西,丢了一个,再生一个就是了,实在不行去奴隶营里领养一只最能吃人的恶兽,一样可以,何必……自取其辱……”
对上那张讽刺的脸,陈蓼雨手中收紧,幼小的花闲不适地抽搐一下,她被暗卫伤到了,暗卫刀上有毒,她发起了高烧,颤抖和灼热隔着衣服蔓延到陈蓼雨怀里。
陈蓼雨轻轻安抚她,柔声反驳:“她是人,不是决斗场里的兽。”
诺兰朱越发不可置信,她发出感叹:“你想用爱感化他们?”
“愚蠢。”
“他们的爱是明码标价的,你给他们三分,他们还你一分,如果不小心还了两分,他们甚至会认为给了你整个天下!”
诺兰朱凑近问:“这样你也要救她?”
事到如今,陈蓼雨已经回忆不起当时的神态,只记得自己坚定地说救。
诺兰朱同意了,毕竟她没有理由不同意,一个幼崽的命哪有富可敌国的花府值钱。
走前,诺兰朱警告她:“我不喜欢未来被一个随手就能碾死的蝼蚁威胁,你最好管住她,哪怕嫁人也只能嫁给废物,否则,花家,陈家,两百多条人命,都会成为盖在你们身上的土。”
……
……
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
花府明明那么多人,陈蓼雨仿佛跌进了一个荒废了的,空无一人的院落,那里长满霉斑,连蛛网都织就不起。
她转过身,不再看另一个幼女,冷冷道:“今日开始,你就留在满芳院,没有我的允许,一步都不许踏出去。”
沉寂良久的花满陡然动了动,她睁开眼,撑起身体往前探:
“母亲,以后您让我做什么,我都听您的,不要关我……”
她颤抖着从床上翻下去,爬到陈蓼雨身后,紧紧抓住她:“大姐祈求自由,她需要自由才能活下去,阿满不行,阿满只有母亲,阿满需要母亲才能活着……”
没有陈蓼雨引路,她找不到方向,找不到继续前行的理由,她自小就没有主意,陈蓼雨是她的主心骨。
失去陈蓼雨,对她来说,意味着死亡。
“母亲……”她拢着陈蓼雨,战战兢兢,生怕陈蓼雨将她丢下。
陈蓼雨深吸口气,看着门外瑾嬷嬷焦灼的神色,用力掰开了她的手:“把四姑娘扶起来,千金闺秀衣衫不整趴在地上,成何体统。”
说着她快步来到院外,吩咐:“将满芳院锁起来,每日只开半个时辰,除非必要,任何人不得离开。”
她相当于就此囚禁了花满。
花满从屋子里跑出来。
听到铜锁叮铃当啷落下的声音,她扑在院门上紧紧扒住不放,求饶里藏着压抑许久的恐慌:“母亲!放过阿满吧,阿满还要回书院教书,您不是最看重阿满的算数吗?您放阿满出去吧!我会听话,会乖乖听话的,再也不会反驳了。”
陈蓼雨就在院外,能从院门缝隙看到花满满目泪水,转身时,瑾嬷嬷扶住她。
回到主院,瑾嬷嬷挥退所有下人,看着颓废着身体,又兀自强撑的陈蓼雨,道:“暗卫传来消息,三日内要知道大姑娘的位置,否则……约定作废。”
陈蓼雨沉默片刻,一时不确定,家族,孩子,她是不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加派人手,轮流看守满芳院。”如今留在花府还是安全的,一旦让花满出去了,诺兰朱一定会故技重施,用另一个孩子的命威胁她。
她太清楚她的弱点了,必须尽快想个办法,让花满彻底脱离花府,换到另一个地方。
一个诺兰朱忌惮,动手前需要再三思索的地方。
瑾嬷嬷问:“大姑娘那里……”
提到花闲,陈蓼雨心脏刺了刺,她闭上眼睛,思索片刻,问:“她是不是帮了一群流民?”
瑾嬷嬷回道:“是,大姑娘在外买了个院子安置他们。”
陈蓼雨:“哪个被送过去了?”
瑾嬷嬷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青黛两姐妹,于是道:“……青禾。”
陈蓼雨冷冷掀起眼皮,看着屋外冉冉高升的天光,道:“派人过去,就说花闲的院子是花府私产,如今花府需要收回,里面的人两日内全部迁出去。”
花闲离开前安排青禾看顾这些流民,出了事青禾必会联系花闲。
陈蓼雨呼了口气:“盯紧青禾,收到消息,先让人截过来。”
瑾嬷嬷应下,刚要离开,陈蓼雨突然问她:“瑾瑜,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我好像失去了十年前无畏的心,离开家人,变成了和花惟道一样,一样面目可憎的商人。”
她学会了盘桓思虑,计算利益,再也找不回赤子之心了。
瑾瑜是瑾嬷嬷的名,她随陈家姓,陈瑾瑜,姑娘赐予她的姓名。
瑾嬷嬷看着已不再年轻的陈蓼雨,劝道:“事已至此,姑娘,我们更应设法保住陈家,保住四姑娘。”
风霜利剑近在眼前,陈蓼雨没资格沉沦伤痛。
她一桩桩一件件思索。
先找一个地方,将阿满藏起来,再找出花闲的位置,稳住诺兰朱……
阿满该藏在哪儿才是安全的?
花闲的真实位置能让诺兰朱知道吗?
她吐出口浊气,垂下眼睑,发现她和两个孩子正在风暴的漩涡口,表面看似平静,实则脚下就是凶兽的深渊巨口。
“或许是时候去找花惟道了。”
……
……
此时花惟道刚得知花闲逃跑的消息,正气得肝疼,便听下人来报,闫顷登门。
“闫大人亲自登门,真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花惟道视线在他身后转了一圈,没看到下聘的东西后,眼神暗了暗。
闫顷是一个人来的。
想到待会要做什么,难得的,他压抑不住紧张,同手同脚起来:“花老爷,今日来,我想和大姑娘当面谈谈。”
那神态一看就是愣头青无疑了。
这么好的机会生生从眼前错过去,若非花闲是他的骨血,花惟道真想怒骂她祖宗八代。
他想了想,还是舍不得:“阿闲,阿闲她染了风寒,不宜见人,不宜见人,闫大人有什么事,我来转述也是一样的。”
“风寒?”闫顷一顿。
花惟道赶忙找补:“大人放心,小风寒,吃过药已无大碍了,只是还不能见风。”
那就好。
闫顷松了口气,仍觉得此事要当面说清楚才好,于是问:“隔着屏风也不行吗?小子就站在大姑娘院子里,不进去。”
想到眼前人未来可能是自己的岳丈,闫顷姿态放低。
换作之前,花惟道绝对受用,但现在有点心虚,他捋了捋胡子,为难地开口:“可能也……不太行……”
看着他推脱的样子,闫顷心里咯噔一声,任职刑部多年,他于推官一道颇有研究,花惟道明显有问题,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姑娘对这婚事真的有数吗?”
花惟道被他问得心中一凛。
正在想办法,就听门外传来陈蓼雨的声音:“婚姻大事,父母怎好擅自做主?闫大人多虑了。”
陈蓼雨瞥了眼花惟道,走到闫顷面前:“闫大人不纳采,不问名,要见阿闲,好歹也让家中找个正经理由,递个帖子过来。”
闫顷怔住。
来时,他满心满眼都是找花闲,哪儿想得到这些?
花惟道递来的婚帖还在他胸前放着,已经沾染了他的温度和气息,如今想拿出来,怕是要等等了。
闫顷道:“小子唐突,这就回去准备,三日后还请大姑娘一叙。”
“闫大人慢走。”
陈蓼雨强撑着送走闫顷,回来就对上花惟道谄媚的眼神。
“夫人……”
……
……
“今晚,我们先在前面的镇子落脚,这镇子和京都靠得太近,停一夜,第二天早上去买些你们要的东西,午时之前必须离开。”
一行四人停在野林子里歇脚,萧流年取来干粮,天气冷,他让莫念生了火,就着火烤热了,交给花闲。
花闲闻了闻,没让闲情取出两人研究很久的古代版方便面和行军饼干。
萧流年好奇地看她吃饼,饼太大,两边不仅硬还有黑色焦圈,一不小心就划到了嘴角。
弄脏两次后,花闲皱了皱眉,转而撕着吃。
萧流年笑了下,发出感慨:“嘴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