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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错误 ...

  •   苏玹尘在医馆木床上睁眼时,晨光正透过雕花木窗棂,在青砖地投下细碎光斑,像撒了把揉碎的金箔。距离那日受创已六七日,胸口撕裂般的痛感早淡成了起身时的细微酸胀——这意味着他终于能摆脱“床榻囚徒”的身份,不用再看沈秦淮那张写满“你敢动一下试试”的严肃脸,也不用面对医馆外那些或好奇或疏离的神官目光。
      他撑着手臂坐起身,指尖触到床尾素色外袍,布料软乎乎的却带着凉意,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目光扫过屋内,矮几上谢秋瑾送的安神茶还剩半盏,茶盏边缘凝着圈浅褐色茶渍,活像画了个小圆环;墙角炭盆里的余烬早凉透,只剩些白灰末,风一吹就飘起,像撒了把面粉。这六七日的“看护时光”,谢秋瑾和沈秦淮是他唯一的暖意来源,其余神官要么远远观望,要么私下议论他“刚接任就惹祸”,连句问候都吝啬。
      谢秋瑾在时,他过得像个“被允许摸鱼的学生”。那位总穿蓝长衫的神官,性子温得能掐出水,不仅让他靠在床头聊天,还搬来小几放闲书,连《神界八卦轶事录》这种冷门册子都能翻出来。聊到神界老神君当年追妻时,把仙草认错成毒草的糗事,谢秋瑾还会模仿老神君的语气,逗得他直乐,连伤口都忘了疼。可换成旁人,要么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要么假意关心实则打探伤势,唯有沈秦淮,画风虽变成“严格军训”,却藏着实打实的关切。这位穿红色劲装的神官,脸绷得像块铁板,他想坐起来喝口水,沈秦淮能念叨三分钟“动作慢些”“别扯到伤口”;去趟茅厕更夸张,沈秦淮会半扶半抱地跟着,活像他下一秒就要碎成八瓣,末了还得加句“早说让你躺着,偏不听”,语气里的无奈快溢出来,却比那些虚情假意的问候更让人安心。
      想到沈秦淮那副“你是易碎瓷娃娃”的模样,苏玹尘忍不住轻笑,指尖轻轻按了按胸口——结痂的伤口还不能用力,不然沈秦淮能把医馆的药罐全搬来。恰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谢秋瑾提着食盒走在前头,沈秦淮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个暖手炉,活像怕他冻着。谢秋瑾一见他醒着,眼睛亮得像星星:“玹尘!今日气色好太多,总算能出院啦!”沈秦淮走上前,伸手探他脉搏,眉头先皱成个“川”字,又慢慢舒展开:“脉象稳了,回府吧。”
      两人一左一右扶他下床,替他披外袍时,谢秋瑾还不忘叮嘱“领口别折着,风会灌进去”,沈秦淮则在一旁检查腰带系得紧不紧,活像两个操心的老母亲。走出医馆,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像吃了口冰糕,清爽得很。街上神官来来往往,见他们三人,纷纷颔首问好,目光落在苏玹尘身上时,却带着几分审视与疏离,仿佛在评估他是否还能胜任神君之位。苏玹尘一一回应,脚步虽慢,却走得稳当,心里暗叹:除了谢兄和沈兄,这神界怕是没几人真心盼他好。
      到了府门口,朱红大门紧闭,门环上蒙了层薄尘,像许久没人打理的旧玩具。谢秋瑾想扶他进去,却被苏玹尘拦下:“多谢两位兄长,余下的路我自己走,你们也歇会儿。”沈秦淮眉头又要皱起来,谢秋瑾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笑着点头:“也好,你刚回府肯定要收拾,有事随时叫我们。”苏玹尘应了声,目送两人离开,推开门走进府中。
      府里静得能听见落叶声,庭院草木长得乱七八糟,几片枯黄的叶子落在青石板上,风一吹就滚来滚去,像在玩捉迷藏。他站在院中,心里盘算得明明白白:先收拾院子,再梳洗,去紫宸殿看看有没有公务,没事就去罪经阁拿神界规定——毕竟刚当神君没多久,好多规矩还没摸透,总不能让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神官得逞。
      说干就干,他去厨房提了桶清水,找来扫帚、抹布,从庭院开始打扫。动作不快,扫几下就歇会儿,胸口的酸胀感时不时冒出来提醒他‘伤口没好透’。落叶扫了满满一筐,石板路擦得锃亮,连院角白山茶树的枝叶都修剪得整整齐齐,活像给树理了个新发型。收拾完庭院,日头已升到半空,他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又钻进正厅。
      正厅桌椅蒙了层薄尘,他用湿抹布细细擦,连桌椅腿的缝隙都没放过;书架上的书乱得像堆柴火,他按类别归置整齐,指尖划过本泛黄的《神界通史》,忍不住翻了几页,又轻轻放回原位。收拾卧房时,他把换下来的衣物洗净晾好,被褥拿到院中晒,阳光洒在上面,渐渐染上暖烘烘的气息,像裹了层阳光被。
      等整个府邸收拾妥当,已是未时。苏玹尘简单梳洗,换上身干净灰衣,衣摆绣着几缕银色纹路,低调又雅致。对着铜镜理了理高马尾,见镜中人面色虽还有点苍白,却没了往日的虚弱,心里踏实不少,转身朝紫宸殿走去。
      紫宸殿在神界中心,殿宇巍峨,金砖铺地,殿外四根盘龙柱雕刻得栩栩如生,龙鳞都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要腾空而起。苏玹尘拾级而上,推开沉重的殿门,殿内空荡荡的,阳光透过高大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他下意识看向主位旁的矮桌——往日那里堆满奏折,今日却空空如也,连支笔都没有,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看来今日没公务。”苏玹尘暗道,转身去了罪经阁。罪经阁是存放神界典籍的地方,常年飘着墨香和书卷气,闻着就让人心静。守阁的老神官见他来,连忙起身行礼:“见过神君。”语气虽恭敬,眼神里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想来也是觉得他资历尚浅。苏玹尘颔首:“劳烦老人家拿份完整的神界规定。”老神官应了声,转身进内阁,没多久捧着沓厚厚的典籍出来,小心递给他:“神君,这是现行所有规定,您拿好。”
      苏玹尘接过典籍,指尖触到粗糙的纸张,分量不轻,像抱了块小石板。道谢后,他提着典籍回府,径直走进书房。书桌已收拾干净,他把典籍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翻开第一页——开篇是神界基本准则,字迹工整却透着陈旧,好多条款都是百年前定的,如今早不合时宜,像穿了件不合身的旧衣服,更成了某些神官谋取私利的工具。
      他取出毛笔,研好墨,逐字逐句地读。遇到不合理的条款,就用朱砂笔划掉,在旁边写修改建议;发现欠缺的地方,就仔细补充,字迹遒劲有力,却带着几分谨慎。比如“神官不得私自离开神界”,他批注:“可允许公务后申请短期离界,报备去向与归期,确保紧急时能召回。”又如“神界资源由各部门自行分配”,他补充:“每月提交使用清单,神君府统一核查,避免浪费。”这些修改,无疑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可他不在乎,他只想让神界越来越好。
      窗外日头渐渐西斜,光斑在书页上慢慢移动。苏玹尘沉浸在修改中,连胸口的酸胀感都忘了,只偶尔喝口水,又继续提笔。直到酉时三刻,才把所有典籍看完,放下毛笔时,手腕酸得像灌了铅。
      他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向窗外——夕阳正缓缓落下,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云朵镀着金边,美得像幅画。就在这时,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谢秋瑾送来的一碗清粥,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苏玹尘笑着摇头,起身锁好书房门,朝膳食堂走去。膳食堂正是用餐高峰,远远就能听见谈笑声。他走到取餐窗口,拿了青瓷碗和白瓷盘排队,窗口后的厨师见是他,脸上堆着假笑,却只盛了少量青菜和米饭,连块肉都没有,还假惺惺地说:“神君刚康复,宜清淡饮食。”苏玹尘看了眼旁人碗里的红烧肉,没说什么,默默端着饭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青菜寡淡无味,米饭也有些生硬,他却吃得津津有味,没多久就把饭菜扫了个精光——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的刁难只会更多。
      饭后送碗筷时,见清洗池堆了满池碗筷,他忍不住皱眉——看来膳食堂人手不足,更像是有人故意懈怠,想给他添堵。得在新规里加条“各部门按需增减人手,严查懈怠渎职”的条款。离开膳食堂时,夕阳已完全落下,天空渐渐暗下来,几颗星星开始在天边眨眼睛。
      刚到府门口,就看见谢秋瑾站在门前,手里提着个小巧的药盒,穿的月白长衫在夜色里像团柔和的光。“谢兄。”苏玹尘唤道。谢秋瑾回头,见是他,立刻笑起来:“玹尘,我炖了补药,想着你伤口还没好透。”苏玹尘侧身开门:“进来吧,外面风大。”
      两人走进后客厅,苏玹尘倒了杯热茶,谢秋瑾打开药盒,里面是个白瓷药罐,揭开盖子,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这是灵芝当归炖的,对伤口恢复好,趁热喝。”谢秋瑾说着要去拿碗,却被苏玹尘拦下:“我自己来就好。”刚要转身去厨房,他突然想起件事,脚步顿住:“谢兄,有件事想求你帮忙——我改了部分神界规定,明日想召集神官到紫宸殿宣布,你能不能帮忙通知一声?”
      “这有何难!”谢秋瑾爽快答应,又道:“借我纸笔用用。”苏玹尘取来纸笔,只见谢秋瑾在纸上快速画了个复杂的阵法,线条流畅,还隐隐透着灵力。画完后,他指尖一点,阵法亮起淡淡的金光,随后对着阵法轻声说:“洛祠兄,明日巳时,所有神官到紫宸殿集合,神君有要事宣布,记得通知身边人。”顿了顿,又补充:“清风殿的诸位也别忘了,务必准时到。”
      他就这样对着阵法念了半个时辰,从神界各大部门到偏远地区的神官,一一通知到位,生怕遗漏了谁。苏玹尘坐在一旁看着,心里满是感激——在这人人与他为敌的神界,谢秋瑾总这样,无论他提什么要求,都会尽心尽力帮忙。
      送走谢秋瑾后,苏玹尘喝了补药,苦涩的药味顺着喉咙滑下去,却让浑身都暖了起来。收拾好药盒,他回房歇息——明日还有重要的事,得养足精神,应对那些狂风暴雨。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苏玹尘就醒了,简单洗漱后,换上正式的灰衣,衣摆的银色纹路在晨光中闪着微光,还戴上了楚墨辞当初送他的鸟羽面具——琉璃制成,鸟羽的两边还有灰色的流苏当点缀,庄重又雅致,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柔和的下巴,也遮住了他眼底的疲惫。
      到膳食堂时才卯时,只有几个早起的神官在吃饭。他打了碗粥和一碟小菜,刚吃几口,就听见对面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个穿黑衣的人在他对面坐下,梳着和他同款的高马尾,额前留着刘海,眼睛上蒙着层白色布条,脖子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上还隐约透着血迹。
      苏玹尘心里疑惑——从没见过这位神官,不知是哪个部门的,看他模样,倒像是来者不善。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人吃饭的动作顿了顿,缓缓抬头朝他看来,尽管蒙着布条,苏玹尘却莫名觉得,对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几分敌意与探究,让他浑身不自在。匆匆喝完粥,他赶紧送了碗筷,快步离开膳食堂,心里还在嘀咕:这人怕不是那些反对他的神官派来的眼线?
      抵达紫宸殿时已是辰时五刻,殿内已有不少神官等候,三三两两地聊天,语气里满是不耐与不屑,显然是不情愿来的。谢秋瑾和沈秦淮早已到了,见他进来,连忙上前。沈秦淮上下打量他一番,眉头又皱起来:“玹尘,你脸色怎么还这么苍白?要不今日的事改日再办?”
      “无妨,我没事。”苏玹尘笑着摇头,目光扫过殿内,已有大半神官到场,却没一个人主动上前打招呼,都在刻意疏远他。谢秋瑾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昨日通知的人,应该都快到了,放心。”
      巳时一到,最后一位神官也到了,苏玹尘走到主位坐下,清了清嗓子:“诸位,今日召集大家,是要宣布修改后的神界规定——我梳理了现行规定,改了不合理的条款,补充了欠缺的内容,日后便按新规执行。”说着,他让侍从把新规副本分发给众人,随后逐条讲解:“神官完成公务后可申请短期离界,需报备去向;各部门每月提交资源使用清单;每周一、五,所有神官到紫宸殿上朝,有事上奏,无事签到。”
      话音刚落,殿内就响起一阵议论声,起初只是小声嘀咕,渐渐变成了嘈杂的质疑与反对。“每月上朝一次就够了,现在要每周两次?这不是折腾人吗!”一个穿白色官服的神官拍着桌子站起来,语气满是不满,显然是故意找茬。“就是!百年前的规定好好的,改来改去有什么用?你刚当神君没几天,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另一个神官附和道,脸上满是不以为然,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苏玹尘皱起眉,提高声音:“诸位,新规是为了让神界更好地运转,减少贪腐与懈怠,还请理解!”可他的话像石沉大海,不仅没起到作用,反而让议论声更大了。“理解?我们天天处理公务就够忙了,哪有时间每周来上朝!我看你就是想摆神君的架子!”一个脾气急躁的神官说完,起身就朝殿外走:“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不在这浪费时间!”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起身离开,嘴里还念叨着“这规定我不认可”“谁爱听谁听”“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脚步声和议论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疼。苏玹尘坐在主位上,看着神官们一个个离去,他们的背影里满是嘲讽与不屑,仿佛在说“你根本不配当神君”。不过片刻,热闹的紫宸殿就空了大半,只剩桌上散落的几张新规副本,被风刮得轻轻颤动,殿外风吹过廊柱的呜咽声,像在无声地嘲笑他的狼狈。
      他攥紧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心口的闷痛早已盖过了一切。他明明是为了神界好啊!去年南方神官私吞救灾资源,若不是规定里没有核查条款,灾情也不会拖那么久;还有那位老神官,家中亲人病重想离界探望,却被“不得私自离界”的规定拦住,最后连亲人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些他都记在心里,熬夜修改规定,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满殿的质疑与离去,人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
      “玹尘。”谢秋瑾的声音带着担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往心里去,他们只是不想改变,怕损害自己的利益,过些日子我们慢慢说服他们。”沈秦淮也往前站了半步,眉头紧锁,虽没说话,却用行动护在他身前,像座沉默的山,隔绝了外界的寒意。殿内还剩下几个年轻神官,攥着新规副本,眼神里带着犹豫,却没有起身离开,可这零星的犹豫,根本抵不住满殿的冷清与敌意。
      苏玹尘深吸一口气,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得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呼吸变得困难,鼻子里也流出了温热的液体——是鼻血。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谢秋瑾和沈秦淮的身影渐渐重叠,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声,还有那日受伤时胸口撕裂般的痛感,毫无预兆地翻涌上来,比上次更剧烈。
      “玹尘!”“苏玹尘!”他听到两人焦急的呼喊,却再也没力气回应,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直直地朝着台阶下倒去。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只看到沈秦淮快步冲过来,伸手想扶住他,谢秋瑾慌慌张张地摸他的脉搏,嘴里不停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里的慌乱,是他从未听过的——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会拼尽全力在乎他。
      再醒来时,又躺在了医馆的木床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药香,窗外天色已暗,炭盆里添了新炭火,暖融融的热气裹着他,却暖不透心口的凉。动了动手指,就听见谢秋瑾的声音:“玹尘,你终于醒了!胸口还疼吗?”沈秦淮端着药碗走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刚醒别乱动,先把药喝了。”
      苏玹尘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们……都走了?”谢秋瑾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又赶紧补充:“你别担心,新规的事我们先缓一缓,等你身体好了再说。”沈秦淮把药碗递到他面前,眉头皱得更紧:“你就是太急了!那些老神官固执得很,又都抱着自己的利益不放,哪能一下子接受新规矩?你刚康复就折腾,现在好了,又把自己弄进医馆。”
      看着碗里深褐色的药汁,热气氤氲了眼睛,委屈像潮水般涌上来。他不是急,只是想快点理顺神界的事,想让那些不合理的规矩不再害人,可怎么就这么难呢?人人都把他当敌人,处处针对他,只有谢兄和沈兄站在他这边。“我只是……想把事情做好。”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连握着药碗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谢秋瑾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知道你是为了神界好,可凡事都得慢慢来。当年老神君推行新的祭祀制度,花了整整半年才让大家接受,还树了不少敌人,你才刚接任没多久,急不得。”沈秦淮也放缓了语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药碗边缘,往日冷硬的眉眼柔和了几分:“明日我去趟紫宸殿,找那些老神官谈谈。他们不是不认可新规,是怕变了规矩丢了好处。我把去年南方救灾、老神官探病的事跟他们说清楚,再拿出些实际证据,总能说通几个。”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实在不行,咱们就先从年轻神官开始推,他们没那么多利益纠葛,知道新规的好处,等看到实实在在的改变,那些老顽固自然会松口。”
      苏玹尘捧着温热的药碗,看着两人关切的模样,鼻尖突然一酸。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独自扛着神君的担子,在这人人为敌的神界孤立无援,却忘了身后还有人在替他撑着,还有人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苦涩的药汁滑进喉咙,竟也多了几分暖意,胸口的闷痛像是被这暖意驱散了些,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他轻轻点了点头,将药碗递还给沈秦淮,声音虽还有些沙哑,却多了几分底气:“多谢沈兄,也多谢谢兄。是我太急了,总想着一口气把所有事做好,反倒乱了分寸。”
      谢秋瑾见他想开了,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对嘛!你先好好养身体,其他的事有我们呢。等你好了,咱们再一起琢磨新规怎么推,总能让大家慢慢接受的。”
      正说着,医官端着刚煎好的汤药走了进来,药碗放在矮几上,氤氲的热气裹着浓郁的药香。“神君刚醒,身子还虚,这碗药得趁热喝,能稳住气血,免得再犯流鼻血的毛病。”医官叮嘱道,又看向谢秋瑾和沈秦淮,“二位还是按之前的法子,轮流守着些,神君情绪可不能再受刺激了。”语气里虽有几分公式化,却比那些神官的冷漠强上不少。
      谢秋瑾和沈秦淮齐声应下,医官才转身离开。沈秦淮端起药碗,小心地吹了吹,递到苏玹尘嘴边:“慢点喝,别烫着。”苏玹尘顺从地喝着药,目光落在窗外——夜色渐深,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安静又温柔。
      他突然觉得,或许改变真的不用急。就像这医馆外的老槐树,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慢慢扎根,才能在风雨里站稳脚跟。而他的新规,他的神界,就算人人都与他为敌,只要有谢兄和沈兄在身边,总有一天,能让所有人看到改变的意义,能让这神界真正变得更好。
      喝完药,苏玹尘渐渐有了困意,眼皮越来越重。谢秋瑾替他盖好被子,和沈秦淮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退到外间。殿内只剩下苏玹尘平稳的呼吸声,伴着炭盆里木炭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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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已开新书《相思病》有兴趣的可以看一下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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