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与狸猫》金刚小草拳

37、第 37 章

　　莫琦正打算跟在众人身后离开，听到元元叫自己，就又停下来脚步，看着元元等她说话。
　　元元在抽屉里翻了翻，翻出两张粉红色的卡纸，递给他俩。莫琦拿过纸一看，顿时无语。刘放的脸色更是十分精彩。
　　那是校联谊相亲会，地点在附小旁的公园，时间是这个周末。元元搓了搓手，嘴里哄说:“系里发下来的，响应国家号召，说是鼓励咱们年轻的单身教师都积极参加报名，我给你俩报个名呗，就当支持我工作了，行呗。”
　　刘放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让，我去？”
　　“昂呢。”元元笑眯眯地:“终身大事也很重要的事儿呀。”
　　莫琦敢没吱声，她有点八卦。
　　“你觉得我需要去和别人相亲？”他太过于愤怒，以至于语调都忍不住提高了。
　　元元有些尴尬，她没想到刘老师反应这么大，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虚地说:“那什么，不是说你只有相亲才能找到对象，是……是那什么，那什么……。”
　　刘放直接被气笑了:“哪什么？”
　　“就是支持一下工作呗。”
　　“呵，你自己去不去？你不是单身？”
　　“不是……”元元着急地解释。
　　“不是？！”刘放惊怒交加。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元元摆着手，把自己都要说晕了:“那什么，我给自己也报名了，报了，报了的。”
　　刘放脸色不比刚才好看。
　　元元尴尬求救的目光投向莫琦。
　　莫琦咧嘴笑了笑:“那什么，你们先聊，我还有点事……”
　　“哎……”元元还想和她多说些话，她快走两步迈出了办公室，还贴心地给两人带上门。
　　没有恶心的人在眼前晃，她就不想走中央广场了，外面风大，吹的她难受，她顺着走廊慢慢往回晃，手机里传来“叮叮”两声，她打开手机看。
　　里面有几条红点未读，一个是UU发的，让她准备好接驾，要是今天见不到她就要把她家掀了。这一点，莫琦倒是不怀疑UU能说到做到，莫琦回了个，放心。
　　一条是吴虑发的，一张自拍照，相当的帅气，配文:等你。莫琦回了个，OK兄弟。
　　还有一条，是林现阳发的，桌子上摆了两张钢琴音乐会的票，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听。莫琦指尖顿了一下，点开图片看了会儿，回他，听不懂就不去了。
　　刚回完，那边UU一秒间转发了十几条消息，最后还带了张自拍。莫琦脚下不停，低着头看UU发的消息。转过拐角，两双鞋便进入眼底，其中一双她认识，心里暗骂了声晦气。那双鞋向她这边走了半步，又顿住了，像是要推脱一下和他聊天的人。莫琦毫不犹豫地顺着左手边的楼梯下楼，回旋在走廊里的琴声越发清晰。
　　她早就听到了，原曲是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她想也没想，推门走了进去。房间被秋末冬初的阳光照得格外明亮，亮的她的呼吸都忍不住轻了下来。
　　原曲A调，很简单的曲子，有一段那女生反复出错。错到自己都忍不住给了自己一拳，这时候莫琦就进来了。她愣了一下，试探着问:“请问，有什么事？”
　　莫琦笑了笑:“打扰你了，我躲一躲人，待一下便走。”
　　那女生朝着门的方向看了看，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墙边的板凳。莫琦从善如流地坐在墙边，脊背微微靠着墙体，感受着墙凉意慢慢地侵袭整个脊背，她低着头看着地板默默出神。
　　女生在弹错的地方反复弹了几次，像是稍微有点满意了，便把一整段连起来重新尝试，这一次总算是能弹下来了，不过效果依旧是不理想。她自己显然也十分不满意，重新开始弹奏这一段。
　　莫琦抬手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打算离开，脚步路过女生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像是实在有些难以忍受，伸手粗暴地打断了她的弹奏。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女生瞪大了眼睛有些震惊地看着她，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莫琦头皮发麻，顿了两秒，伸出手指，温热指腹搭在琴键上，钢琴的音键像是一个静待涂釉的花瓶，缓缓沉浸在温热的流畅水流里，音符连贯地像是已经重复了许多遍:“这样会好一些。”她说。
　　女生的眼睛缓缓移动到钢琴键上，一把捉住了莫琦收回去的手。
　　“我都忘了这还有个人，你也太安静了。”女生喃喃地自言自语，手却抓得很紧，紧到莫琦有些诧异，她像是好无察觉般地，丝毫不在意莫琦的反应，自顾自地低头看着抓在手心的手，叹道:“赛级。”
　　这只手犹如白瓷一般在阳光下散发着盈润的光泽，手指格外修长，骨节分明，是很容易让人能够联想到这只手完全拥有在琴键上收发自如的力气。这是一双生来就该弹钢琴的手，指节优美的如同此刻阳光下晕着光的音键，尽管这双手比一般女生的手指更长，指节也更大。
　　如果真要说自己一个缺点的话，那莫琦肯定是会说自己的手不够好看。吴虑说她的手在人脸上轻轻一刮，堪比铁耙子打人。 UU说拿她的手打手活都得怀疑来的是机械臂，得倒找钱。她不置可否，经年累月的练习让她的手指节粗大有力。
　　但是女生说的没错，这真是一双生来就该弹钢琴的手，所以她不喜欢。
　　女生抬着有些许迷蒙的眼睛问:“您能跨多少度。”
　　“之前是12，”说着，便抬了另一只手的手腕看了看时间，才又补充道:“已经不弹很久了。”
　　那女生张大了嘴，朝圣般的目光露出了些许的痛心：“怎么会呢？”她自顾自地抓着莫琦地手，又说:“真漂亮，像李斯特的手一样漂亮，比卓的都漂亮，真是一双赛级手。”她抬起那双眼睛，像是突然看清了莫琦的长相，又感叹道:“这张赛级脸配得上这双赛级手。”
　　莫琦听到赛级言论，心里多少有些尴尬，但也只是笑了笑，将手收了回去:“谢谢你，我得走了。”
　　“加个微信吧老师！”女生立马掏出手机:“您是老师吧？您教什么？加个微信行吗？加个吧好吗？”
　　莫琦跨出门，搓着手指在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才抬腿朝着出口走。手机叮叮响，UU又给她发了十几条信息。去停车场路上的冷风吹得她脑袋发紧，步履朝着停车的位置迈得很快，她走一会儿便偏一偏头，像是被路边的风景吸引了注意力，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确认了一下跟着的身影，嘴角在空气中无声地勾了勾。
　　赵照跟着她走了一路，她走的太快，直到看到她钻进了一辆巴博斯，利索地起火踩油门，引擎发动，他才不情不愿地吐了口酒气转身离开。
　　不对劲
　　赵照走了两步，第六感让他忍不住回头。
　　一瞬间血液倒流，脑袋被轰的一下闪成空白，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只有耳鸣，只有耳鸣——
　　那2吨的车身破风飞驰，裹挟扭曲的劲风掀得赵照一个趔趄，强劲的漂移擦着他脚边就甩了过去，稳稳地停在他面前五六米远。
　　他身体被迫承受着颤抖的地面，许久不能停止，极度战栗的神经半晌才恢复一些清明，这一刻他才能意识到不是因为地震，是因为他极度惊恐而跳到快窒息的心脏。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已经感受不到时间。那辆G800始终保持着车头对着他的方向，此刻正缓缓地直线后退。他像是终于能找到自己的呼吸，艰难地在空气中扯了一口，拖着软掉的腿想动一动。
　　静
　　静到赵照隐约能听到树叶在空中飞旋的声音，伴随着他强烈的气喘。
　　黑漆漆的车身稳稳挺着，车里的那张脸异常冷削，手指稳稳地搭在方向盘上，身形纹丝不动，只剩那双凌厉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格外的阴森。目光如有实质，对视的瞬间，他汗毛倒竖，如同被猎杀者锁定，眼珠因为过度紧张竟无法移动，他似乎是看到了对方拉平的嘴角浮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他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头颅里充斥着巨大尖锐的轰鸣声，冷汗顺着脊背下滑，他的瞳孔急剧收缩，时间仿佛凝住，下一秒，目眦欲裂。
　　G800风驰电掣，朝着他径直飞驰，强劲地马力裹挟着风，再次紧贴着他，漂移过弯，急促的刹车声刺破耳膜，如同锋利的钢针瞬间刺透他的四肢百骸。
　　漆黑的车子再次稳稳地停在了他面前五六米远的位置，像是一头蛰伏的猎豹，这一次甚至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那头G800急速后退，在赵照急速缩小瞳孔里，如此得快，快到他瞬间失去了呼吸能力，又如此得慢，慢到每一秒如同临刑，猛兽后退蓄势，只待将他完全撕裂。
　　他的神经濒临崩溃，几次的刮擦让他身体麻到不觉痛，腿软地使不上力气，整个人摇摇欲坠。车厢里那张艳绝脸蛋，在车灯下诡异的森寒阴鸷，阴寒的目光如同此刻秋末冬初的冷风吹起的地上的树叶，一叶一叶拍在他腿上，像是一个又一个势必要他下跪的拳头。
　　他闻到了自己嘴里的铁锈味。
　　浑身战栗，呼吸困难，艰难地喘着气。
　　那钢筋猛兽不再继续折磨他一触即断的神经，反而缓缓地驶近，泛着金属光泽的车头像是死神缓缓举起的镰刀，闪着森寒的冷光，慢慢地怼上他哆嗦的身体，享受着羞辱他捉弄他的快意。
　　他再次看清了车里的人，那张脸面无表情，神色依旧是常有的淡色，沉静又冷漠地发泄着数周来积攒的怒火。
　　这瞬间，他突然知道自己错了。那是一种基于过往没有过经验而造成的判断失误。他想逃，两条腿使不上力气，他抖着嘴唇，话已经说不完整了，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呜咽声，不停地重复:“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引擎无情的咆哮着，带动着黑色的车头不断地推进，一寸一寸地将他推倒在地。他四肢战栗到痉挛，身体死死地扒在地上，那车头是给他准备的棺材盖，缓缓地从他的脚盖到他的膝盖，再从膝盖盖到他的腰，他终于从胸腔里挤出艰涩嘶哑的吼叫:“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