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临渊寻光终未果（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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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绫从男主人公驭风的房间出来，眉头紧锁。殊不知，她前脚刚出门，屋里就多了一层隔音结界。
一女子不知什么时候从屏风后窜出来，鬼影似的。
“这个叫常绫的，嗯，难缠啊。日后找机会把她除了？”
“这时候戏班里死个人，计划就全乱了。”
女子仔细打量着男子，好像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她笑如艳阳：“所以你就把人先杀了，然后批上人家的壳，装成人家的样子？”
床上病怏怏的男子周身黑气纵横流转，熄灭后，他完全变换了一副模样，重重叹口气。
“披着别人的壳可真够累的，这才没几天，我就受不了了，”他困倦地看了女子一眼，“你是怎么习惯的呢？”
女子也忽而身形一变，换了副样子。她嘴角一勾，笑得肆意：“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当然啊，只有在这副躯壳里，才能拥有此人生前的记忆。这才是最重要的。这人吧，也能死得划算些。”
男子又叹一口气：“你既然习惯了，为什么当初去见文落诗的时候，忘了披上这套壳子呢？她没准就是通过这个发现端倪的。”
女子随意坐下来，给自己倒杯茶，一饮而尽：“我当时没想过那个叫覆雪的会牵扯进来，就没仔细查沈晚白和她那段记忆。而且我想着，用自己的身体行动方便些，反正戴着面具，没人知道沈晚白长什么样。谁想到偏偏被他们钻了空子，那个覆雪，居然知道。”
男子嘲笑道：“你就庆幸大人没怪罪你吧。”
女子白他一眼：“你在雨华，因为和一个女人会面而暴露，这么低级的错误，大人不是也没怪罪你吗？”
男子闭眼道：“说到底，咱们不仅仅是他手下，还是他族人。他对我们，终归不会像是对待那群没脑子的魔族一样。”
女子冷冷一笑，继续道：“我是看出来了，就算大人与当初在渺溪时相比，全然变了个样，但他的目标总归没变。”
这二人有来有回，议论了半天他们的“大人”。而二人如今都是原型，若是文落诗或长晓在此，就会知道他们便是亭尧和“沈晚白”。
只不过，亭尧是个真名，沈晚白是个假名。
“老沧那边，好像知道你的存在了，”沈晚白道，“有消息称，她最近在查你。”
亭尧挑眉道：“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小沧就在附近，他比他娘敏锐多了。你上次在稀音城，差点被他手下抓住。这次还敢在他面前蹦跶。”
若是长晓在此处，得知这帮人一口一个“老沧”“小沧”，估计会当场气吐血。
“沈晚白，”亭尧念叨着这个名字，“你就真打算继续用她这个名字了？”
“行事方便，让自己习惯习惯，就先这么用着。”沈晚白道，“倒是你，最近不能叫亭尧了。这男戏子叫驭风，你最近得习惯习惯叫这个。”
“驭风”琢磨着，道：“所以，你这位假冒的大夫，就真打算和他们说，让我病一年了？”
沈晚白点点头：“没人会怀疑你把驭风换了个芯子，所以，日后你无论是打探消息还是布阵，都方便些。”
驭风皱眉思考：“但一个戏班子，男主人公没法演戏了，接下来的演出怎么办？若是他们无法正常演出，我们的计划就全部作废了。”
沈晚白忽而神秘一笑，潇洒站起身。
“我倒是觉得，他们总能找到办法继续演出的。”
她盈盈转头，笑得灿烂。
“而且，我有种预感。这件事，反倒能让鱼主动送上勾来。”
*
回家的一路上，文落诗和长晓都很尴尬。
“落儿……”
“别叫我！”
于是两个人又这样走了一会。
“落儿。”
“我都说了别叫我！”
长晓忽然笑出来，脚步站定。
“落儿，不是我说，你这个恼羞成怒也太明显了。”
文落诗面色一僵，也站住不动。但她偏不转头，直视前方，好像旁边的人压根不存在。
长晓抬手，掐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扭过来，然后低头盯住她，眯起眼睛。
“再不理我，我就像上次一样亲你了。”说着，他脑袋轻轻向一边歪去，慢慢闭上眼低头。
文落诗倒吸一口凉气，想也不想就推开他。
“我理你，理你还不行吗？这事，指定是常绫的主意，但她估计怕我揍她，不敢当面来说，就让寒芦来说了。她们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你我的约定，所以，她们的想法，你一个字都不用放在心上。”
长晓重新睁眼，面色沉下去。
“怎么十年过去，还是把我拒绝得这么干脆呢？”他眼神中带着幽怨，继续道，“你怎么和以前一样，依旧油盐不进？”
文落诗总觉得“油盐不进”这个词很耳熟，细细一想，好像十年前寒芦就说过，她油盐不进。
那时候她愣是反驳道，她不吃葱姜蒜香菜，但吃油吃盐。
文落诗忽然就想明白了，原来十年前那时候，这帮人就开始八卦她和长晓的事了，没准寒芦来问她时，常绫正拉着长晓在暗中偷偷看呢。
“我吃油吃盐，营养很均衡。”她答道。
“那你就是刀枪不入。”
“那确实，刀枪来了，我直接一挥袖就能碾碎。”
长晓哭笑不得。他明白今日这姑娘倔极了，一身反骨，干脆不和她多费口舌。
……仅限于拌嘴的那种口舌。
另一种口舌，还是要费的。
长晓趁文落诗不注意，忽然再次抬起她的下巴，让她被迫仰起头。
然后他的吻深深落在文落诗的额间。
文落诗刚还在趾高气扬、满脸不服输地看着他，此刻忽然被他亲了，顿时睁大眼睛，惊慌无措。
没过多久，文落诗的头发就被他揉乱了，身体也软成一滩，气喘吁吁地靠在他怀里。
她从脑海里一片空白，到眩晕，到痛骂自己身体太不争气了，说倒就倒。
这还没亲嘴唇呢！这要是被他有朝一日亲了嘴唇，自己不得当场被这股旖旎缠倒！
这个想法一出，文落诗被吓到，瞬间清醒，再次变成脑海里一片空白。
长晓没过多久就恢复了那副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好像刚刚一言不合就强吻她的人根本不是他。他牵着文落诗的手，在她晕晕乎乎间，将她带回石屋。
回去后，文落诗一股脑拖了衣裙钻上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侧躺朝里，不看床边的人。大约是精神消耗过度，她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长晓却没着急解衣睡觉。
他在床侧站了许久，静静欣赏了半天睡美人，心情很不错。转眼之间，他瞥见桌案上那两只小鸟。
早上出门之前，他特意把小鸟换了姿势，让两只小鸟喙贴着喙，做出互相亲吻的模样。而此刻，蓝鸟背对着墨鸟，一副气哼哼的样子。
简直跟床上的背朝着他的睡美人一模一样。
长晓也不知为何这么高兴。他暗自笑了很久，坐在桌案前扫视着琴、石莲，以及文落诗零零碎碎的物品。他忽然就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文落诗若是过早答应了他，他反倒没机会体验这种拉拉扯扯的感觉，而他那些死缠烂打、注定要把一个人拿下的手段，也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现在好了，他可以换着法子地去逗弄她，欣赏着她故意绷着脸色耍小脾气的样子，怪可爱的。
长晓把小蓝鸟的身子转过来，让它重新面朝小墨鸟，然后重新让两只鸟啄在一起。长晓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顺眼，忽而灵机一动，给小鸟施法，让它们的木头翅膀变得可以前后转动。
在他一番折腾下，两只小鸟的翅膀向前伸开，互相搭在一起，像极了两个人对座时，互相轻轻搂着，翩翩长袖交缠。
长晓甚是满意，收工，起身去床上睡觉。
躺下后，他把文落诗的身躯抱进怀里。
文落诗睡梦中似是感受到，困倦地嘟囔了一句“讨厌”，有要往外逃的倾向。长晓自然是不许，把她抱得更紧，任由她蛄蛹许久也不松手。最后文落诗大概是知道他不会松了，也不再挣扎，呼吸重新变得均匀。
长晓这才放心，闭眼睡去。
殊不知，其实刚刚文落诗一直都没睡。
她装睡，但脑子里却在疯狂天旋地转。她迟迟放不下今天寒芦说的事情。
自从她和长晓认识以来，周围的所有人都在撮合他们，就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他们是理所应当的一对。连彦月这种看着表面不答应的人，都时刻透露出“你们两个其实很配”的信号。到了后来，身边这帮人甚至更嚣张，都不是撮合或者八卦了，都变成直接问他们什么时候成亲了。
就好像默认他们两个一定会成亲。
这件事，文落诗一直觉得是她对不起长晓。若不是她坚持不议亲，坚持不入融雪，坚持要写话本，长晓早就像常绫说的那样，抱得美人归了。而且她知道，长晓对她不是那种随便玩玩或者单纯好色，长晓是真喜欢她，掏心掏肺的那种，估计早就把她放进未来规划之中了，甚至都有点爱到不顾其他。
这种喜欢甚至让她很安心，她能清楚意识到，根本不用担心长晓日后移情别恋，或者对她感情变淡而冷落她，也不用因为知道长晓的身份而怀疑他的感情里掺杂了别的利益成分。
那些婚姻里的肮脏烦人、可能会遇到的苦难，以及书里讲的那些宫廷侯爵们利用大于情爱的联姻，在长晓这里统统不会有。
他只是赤诚地爱她，仅此而已，发生什么都不会变。
这一路上，也一直是他在主动，各种哄她抱她，什么都依她。
只不过，她始终无法做出这个让步，无法接受因和他成亲而彻底进入另一种生活方式，也无法接受为了爱他而失去自己的一切。
所以两个人就这么一直耗着。长晓等着她哪天回心转意，主动答应，她等着长晓哪天对她心灰意冷，主动放弃和舍弃。
最可怕的是，时至今日，她发现自己怎么也舍不得。一想到很快就要分开，这种粉饰太平的生活要结束了，她就忍不住想哭。某一刻她甚至想过，自己什么都不管了，稿也不写了，这个平民的身份不要了，安稳的生活也不过了，陪他走，但是清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不敢也不想。
坚定了“不陪他走”这个想法后，事情就变得更加艰难。
临渊城注定是他们旅程的最后一处，因为再往上就是九重天融雪城。她到底还要不要在这个倒计时里主动靠近，和长晓更加亲昵，抑或是仅仅保持以前的亲近程度，都不好说。现下是一种刀悬在脑袋顶、随时会落下的感觉，这份甜蜜随时可能崩塌，前一刻还在沉溺，后一刻忽然就要告别了，谁都受不了。
这就导致，因为太过清醒，和他亲近时，反倒心如刀割；可若是不和他亲近了，就好像重要的东西缺失了，心更痛。
这件事特别苦恼，她也知道自己是庸人自扰、给自己找麻烦，但她真不想通过牺牲自己成全婚姻而一了百了。
所以，她得出结论：
明天她要去再买一张床。
从明天开始，不和长晓睡一张床，不让他抱着她睡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9章 临渊寻光终未果（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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