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万里》照妟

70、剑心无瑕

　　“阿清。”

　　乐思蜀痛苦思索之时，虞还素已将两柄宝剑归回鞘中，她越过郭通的尸身，向着夏犹清走了几步：

　　“你没有受伤吧。”

　　“师姨，我没事。”

　　夏犹清抬手将自己身侧跟随的几道剑气散去。乐思蜀看到她凝望了虞还素半晌，接着又急忙抬眼向自己和宇明婋看来：

　　“好在那道无形剑气也没有伤到你们。”

　　夏犹清说着松了口气。乐思蜀端详着她，只觉她脸上的关怀之色不似作假，她也叹了口气，正思虑着要说些什么，却听身后传来愤怒的指责声：

　　“夏犹清，你好狠的心！”

　　“就算，就算我们师尊不小心走火入魔了，你也不该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死他啊！”

　　“你们的师尊该死，我们师尊才死得可怜啊！”

　　“师尊呐——”

　　一众受伤较轻的双秀峰徒生围了上来。郭通的徒生们大多激动地斥责着夏犹清，郭循的徒生则跪倒在地，伏在自己师尊的尸身上哀哀痛哭。

　　“我没有背后杀人的习惯。”

　　夏犹清迎着郭通徒生们怨愤的目光望了回去，口中坦然说道。郭通的徒生们见她如此坦荡，一时间不由有些语塞，便当此时乐思蜀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郭循的徒生们闻声起身，向着她身后奔了过去。

　　“尉迟师姨，你一定要给我们师尊主持公道啊！”

　　“是的师姨，我们的师尊去得好惨啊！师尊他惦念着兄弟情分，一直容忍退让，谁知道郭师伯竟然那么丧心病狂，把我们的师尊给害了啊！”

　　乐思蜀回过身去，却见尉迟泰巍然而立，面色十分凝重。几个徒生站在她身侧，一边抹眼泪一边向她诉说。

　　乐思蜀虽然在心底有些同情这些刚刚失去师尊的徒生，但听到这些人不断粉饰郭循的行为，为自己的师尊隐瞒事实时，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几句。

　　“虞长老、犹清、两位少侠。”

　　在回应、安抚过郭循的徒生之后，尉迟泰垂头向乐思蜀等几人看来。虞还素上前一步，为她讲述起刚刚发生过的事情来。

　　“不知道他们两个和卢大掌柜做的是什么生意，竟然会酿成兄弟相残的惨剧。”

　　尉迟泰听过虞还素的讲述后又是一声长叹，叹息之后她转头看向郭通和郭循的徒生：

　　“你们可有人随自己的师尊见过这位卢大掌柜？这人是做什么生意的？”

　　方才还在争执的两派徒生听到这句问话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他们看看彼此，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说出真相的人。

　　“尉迟师姨，我见过。”

　　良久之后，一位年龄甚小的徒生站了出来，她推开师姐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仰头看向尉迟泰：

　　“卢大掌柜是做丹药生意的。他每次做生意都不要钱，只要我们师尊拿炼材和他换。”

　　“这样吗。”

　　尉迟泰沉吟着，她蹲下身子平视着年幼的徒生，郑重道：

　　“知鱼，多谢你。”

　　“果然和炼材有关。”

　　乐思蜀听到知鱼的话后抿了抿嘴，心中推测那卢大掌柜要的炼材中十有八九有曜魄一份。她看看宇明婋，抬手点了点自己胸前放着曜魄的位置，宇明婋会意地点了点头。

　　之前碍于天鼓峰上徒生较多，她们并没有将曜魄相关的事情告知尉迟泰。此时郭通、郭循都因卢大掌柜以及他贩售的丹药入魔，最终也因此而死，妙华宗中却仍有其余可能入魔的长老存在，乐思蜀认为应当将事实告知与魔界无关的长老，一来可以让大家多些防备，二来也可以多再取到一些同道。

　　“尉迟长老，我们还有些和妙华门规有关的问题想请教您，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能麻烦您为我们解答一下吗？”

　　乐思蜀思索半天，终于对着尉迟泰说道。尉迟泰循声望向乐思蜀，面上神色仍然严肃认真：

　　“当然可以。”

　　得到尉迟泰的答复后，乐思蜀轻轻松了口气。尉迟泰此时也站起身来，她看看郭姓兄弟的尸身，又看看乐思蜀等人：

　　“虞长老、犹清、两位少侠，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后续的事情由我来处理，事情办完了，我再去找你们。”

　　宇明婋闻言正想推拒，虞还素却走到她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袖：

　　“我们先下山吧。”

　　她如此说着，率先向山下走去。

　　“虞前辈，为什么我们不能留在双秀峰帮忙呢？”

　　虞还素离开后，夏犹清、宇明婋以及乐思蜀并不太情愿地跟在她身后一同下山。几人静静走了一阵，待人群和讨论声渐渐消失在身后时，宇明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方面，是因为尉迟长老的话没有人能违背。”

　　虞还素淡淡说了一句，取下腰间酒壶缓缓喝了几口：

　　“另一方面，我们在那里，双秀峰的徒生讲起话来，可能多少回有点不够痛快。”

　　她说到这里放下酒壶，抬头望着山下，乐思蜀也随她看去，却见正午时分的阳光洒遍山麓。可她刚刚见过遍地鲜血与郭姓兄弟凄惨的死状，此时完全无心欣赏风光。

　　“除了郭通之外，宗门里还有其它败类啊。”

　　虞还素感慨了一句，片刻之后，她又恢复了那惫懒疏放的样子：

　　“我有点累了，先回去昼寝一会儿，你们也回熙远庐歇歇吧。”

　　说罢她挥挥手，接着驭起醒春剑，向着流霞峰的方向急驰而去。乐思蜀的心情有些沉重，她和宇明婋、夏犹清一同下山，只在一旁听着她们聊天，始终也没有搭一句话。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大家都回屋里去休息一下吧。”

　　回到熙远庐后，乐思蜀仍然觉得心情远不如平时轻快。宇明婋留意到了她有些消沉的神情，她一振红衣，朗声说道。乐思蜀点点头，刚答应了一句，便听夏犹清说道：

　　“你们休息吧，我去梅林里练一会儿剑。”

　　她说完一挥衣袖，快步向梅林中走去。乐思蜀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又忍不住想起方才那一道凌厉凶狠，杀人于无形的剑气，她摇摇头，在和宇明婋短暂交谈后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我也修习一会儿吧。”

　　乐思蜀盘膝坐好，望着窗外的雪山，只觉心中难以平静。她想着运转灵力或可以缓解心情，便在吐纳了几次后开始修习。

　　灵力在经脉中不知多少个来回，时间亦不知逝去了多久之后，乐思蜀感觉身体舒适了不少，但那块石头如今滑落到了心头，令她胸口一阵接一阵的发闷。这几日相处时夏犹清率意舞剑、傲然微笑的样子和游戏中她癫狂可怖、状似疯魔的模样重合在一
　　起，令乐思蜀甚是痛苦。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无法接受夏犹清入魔，还是无法承受入魔后的她被人斩杀于剑下的结局。

　　“难道我到底还是改变不了夏少侠的命运吗？”

　　乐思蜀紧闭着双眼，灵力的流转变得更快了几分。诸多无序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翻飞，闪过最多次的，是游戏中十二柄凌空漂浮的长剑，和剑锋所向处，双目淌下血泪的夏犹清。

　　“不行！”

　　眼见长剑就要落下，乐思蜀情不自禁地大喊一声，而后睁开了眼睛。

　　“呼——倏——”

　　乐思蜀猛然呼吸了几口，这才发觉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襟。她正准备用术法甩干衣物，却听房门外传来宇明婋关切的声音：

　　“阿蜀，你怎么了？”

　　“我没事。”

　　乐思蜀强迫自己稳下心神，用尽可能平缓的语气对门外的宇明婋说道。

　　宇明婋暂时没有接话，正当乐思蜀走到房门前时，却听她低声抱怨着：

　　“真没义气啊。”

　　“吱呀——”

　　乐思蜀打开房门，只见宇明婋双手抱肩，正略有些不满地看向自己。

　　“我吗？”

　　乐思蜀指指自己，心里颇有些诧异。

　　“是啊。”

　　宇明婋答得果断：

　　“这世上可没有你一直给人分忧解惑，别人却不能分担你一点烦恼的道理。”

　　乐思蜀被她的话说得一怔，过得一阵她让到门边，请宇明婋进入了屋中。

　　“我有点担心夏少侠。”

　　待宇明婋在自己对面坐定后，乐思蜀思忖了半天措辞，开口说道。

　　“担心她什么？”

　　宇明婋蹙了蹙眉，疑惑道。

　　“我担心她可能和那道无形的剑气有关。”

　　乐思蜀深吸口气，随后将自己心中关于夏犹清入魔的担忧和盘托出。

　　宇明婋听完后沉思着，良久不曾接话。

　　“我担心她被别人操纵，以至于误入歧途，最后可能会落入……很不好的结局。”

　　乐思蜀看她默默无言，便继续说了下去，在快说到结局时她打了个磕，心里再次泛起苦涩，宇明婋这时终于轻轻敲了敲身旁的书桌，笃定道；

　　“她不会的。”

　　听到这句坚定的话，乐思蜀不由抬头看向宇明婋，宇明婋也垂眼与她对视，双眸中光芒流转：

　　“堕入魔界也好，被人诱惑、操纵也罢，都不是她会做出的选择。她啊，可不会允许任何东西弄脏她的剑。”

　　顺着宇明婋的话，乐思蜀回忆起夏犹清持剑的不同画面，这位天才剑士总是志得意满地笑着，眼眸清亮澄净。

　　“我想我还是要观察一阵，才能确认。”

　　乐思蜀晃晃头让回忆散开，随后握了握拳，缓缓说道。说完后她看向宇明婋，只见后者微笑着望向自己，并没多说什么。乐思蜀心念一转，喃喃说道：

　　“希望夏少侠心无所染，平安无虞，能一直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地练她的剑。”

　　“希望。”

　　宇明婋附和了一声，冲乐思蜀轻声一笑。乐思蜀将心中的疑虑说给宇明婋后，顿觉轻松了许多，她走到书桌旁，正准备给宇明婋和自己斟两杯茶水，却觉有浓郁的酒香从门缝中透了进来。

　　“虞前辈？”

　　宇明婋扬眉看向门外，轻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