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万里》照妟

71、作树上观

　　“看来我找对地方了呀。”

　　虞还素闻声清脆地叩了一下门，接着便推门走入屋内。

　　“虞前辈是来找我们的？”

　　宇明婋诧异地问了一句，乐思蜀也抬起头来，看向虞还素的目光带上了探寻的意味。

　　“是呀。”

　　虞还素将手里拿着的酒壶晃了晃，对着宇明婋和乐思蜀点了点头：

　　“我想请你们两位小朋友和我一起上太微峰一趟。”

　　“太微峰？是万前辈要见我们吗？”

　　乐思蜀略作思考接过话去，虞还素闻言摇了摇头：

　　“她要见的是阿清。”

　　说到这里她抬头望向窗外的太微峰：

　　“双秀峰上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她叫阿清过去，可能是要谈谈那道无形剑气。”

　　“万前辈也会怀疑夏少侠吗？”

　　乐思蜀心中默默想着。在她身旁，宇明婋略一扬眉，开口问道：

　　“虞前辈，万掌门也叫我们过去了吗？”

　　“没有啊。”

　　虞还素耸了耸肩。

　　“如果没有邀请的话，我们不请自往会不会有点不好？”

　　乐思蜀接着问了一句。

　　“我们可以先不在她面前出现嘛。”

　　虞还素抿了口酒：

　　“我们陪阿清过去之后，就先寻个隐蔽又舒服的所在呆着，等有需要的时候再露面。”

　　“找个隐蔽又舒服的所在呆着，其实就是在暗中偷听吧。”

　　乐思蜀腹诽了一句，随后就听宇明婋应了声。她正打算答应虞还素的邀请，却见窗外有道玄色身影一闪而过。

　　“犹清！”

　　宇明婋双目如炬，立刻认出了玄衣人的身份。那人闻声停下脚步，随即回过头来，却正是要赶往太微峰的夏犹清。

　　“我们和你一起去。”

　　宇明婋挥了挥手，而后快步走向屋外，乐思蜀随她一起动身，也去往夏犹清身边。虞还素挂好酒壶颔了颔首，而后飘然行出屋外。

　　“你们不用和我一起去的。”

　　几人同行向着太微峰行去时，夏犹清抚了抚身后宝剑，对着虞还素开口说道：

　　“刚刚告诉师姨这件事，是因为要去太微峰的时间，和你约我聊天的时间冲突了，并没有其它意思。”

　　“晓得，晓得。”

　　虞还素接连饮下几口酒：

　　“我很长时间没去太微峰了，明婋和思蜀呢，又都没上去看过，我就想着带她们见识一下我们妙华宗的主峰。所以啊，我们此行只是为了到太微峰参观参观，并不是为了陪你。”

　　听到她眼都不眨就说出来的假话，乐思蜀和宇明婋很艰难地附和了几声。夏犹清加快了步伐向前走去，清风拂过耳际，乐思蜀分明听到她也情不自禁地轻笑了一声。

　　熙远庐到太微峰的路途颇为高险，好在经过前段时间的锻炼，乐思蜀如今在雪山上行走已经不像刚开始时那么费力。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乐思蜀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只见幽幽梅林和变化万端的幻境都已被遥遥抛在身后。

　　“师姨，明婋，乐少侠，你们是就在这里参观呢，还是要到师尊的‘归鹤堂’附近看看呢？”

　　夏犹清向前眺望了一会儿，似笑非笑道。

　　“‘归鹤堂’前面有一棵妙华宗祖师亲手种下的神木，你们两个想不想去见识一下？”

　　虞还素听了夏犹清的问话先笑了一笑，随即看向宇明婋和乐思蜀二人，开口问道。

　　“想啊。”

　　宇明婋干脆地答着，乐思蜀也自然说了声好。虞还素挑眉看向夏犹清，后者摊了摊手，接着点了点远处：

　　“走吧。”

　　此时日已西斜，太微峰主峰上时有寒风吹过，较妙华山其它地方的风力更劲。乐思蜀等人随着夏犹清顶风走了数千步后，终于看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此树树冠十分丰茂，将一座古雅的庭院笼罩其下，几只仙鹤在树枝上敛翼停歇，见到她们几人前来发出阵阵清鸣。

　　“犹清。”

　　宅院内传来万鹤仪清冷的声音，乐思蜀凝神看时，却并未见到这位妙华掌门的身影。

　　“我过去了。”

　　夏犹清低声说了一句，随即快步向宅院之内走去。虞还素嗯了一声，招呼着宇明婋和乐思蜀向神木附近走去。

　　“站在这棵树的树冠上，能看到妙华山其它山峰的风光，再往远处眺望，还能看到霁州不少城镇的轮廓。要不要上去看看？”

　　当乐思蜀和宇明婋随着虞还素来到神木之下时，虞还素抚摸了一下腰间的酒壶，反手指了指树冠，笑着问道。

　　“虞前辈你先请。”

　　宇明婋目送着夏犹清的身影消失在宅院之中，随后才回过头来，对着虞还素扬眉一笑。虞还素拍拍树干，一拂衣襟下摆，向着树冠处攀登而上。

　　“最近几天的论剑还顺利吗？”

　　“一直都很轻松。”

　　乐思蜀依靠着藤蔓一路直上，刚和宇明婋和虞还素在树冠上站稳，一起欣赏了一下远方与近处的风景，便听到万鹤仪和夏犹清交谈的声音。她向虞还素瞄了一眼，心说她果然醉人之意不在观景，只在乎那方庭院之中。庭院之中，对话还在继续。

　　“有没有遇到一些有趣的对手？”

　　“有的。一位名叫容白的前辈从越州千里迢迢地赶来，代替她受伤的女儿参加论剑大会，她的剑法很独特，都是她女儿自创之后教给她的。”

　　“向女儿学艺，又代女儿论剑，的确有趣。”

　　“师尊，我想送她们一本珍贵些的剑术心决，不知道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等和曜魄相关的事情解决了，我同你一起去选几本高妙的剑法心决送给容剑士母女。”

　　“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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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论剑的感觉怎么样？一论完就去找朋友们了吗？”

　　“没碰到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对手，很快就都结束了，一结束我就去找明婋和乐少侠，还有师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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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徒二人的交谈始终融洽，乐思蜀听了一会儿，发现万鹤仪正将话题引向对堕入魔道长老的试探，以及双秀峰上那道腰斩郭通的无形剑气。她和宇明婋一起盘膝坐在树冠上，虞还素则靠着宝剑站在她们身旁，三人都在静静等待着万鹤仪的下文。

　　“犹清，那道剑气是从你身后袭向大郭长老的吗？”

　　万鹤仪停顿了片刻，终于徐徐问道。

　　“是，更准确说应该是我的身侧。驱使剑气的人很是厉害，那道剑气到了我身边三尺之内，我才感受到它的存在。”

　　夏犹清没有犹豫，直接回道，说完这句她也稍微一顿，而后带着些自嘲说道：

　　“不过从站在我对面的人眼中看来，那道剑气应该很像从我手中发出的。”

　　“就算再像，也做不得真。”

　　万鹤仪很快接过话去，声音比刚刚更温和了几分：

　　“犹清，事实如何总会公之于众。在此之前，我希望那些闲言碎语不要影响你的生活。”

　　“一点小事而已。师尊，那些人说话我从来不会听进耳朵的，你不用担心。”

　　夏犹清轻快地回应着万鹤仪，乐思蜀彻底确定万鹤仪和夏犹清的师徒关系绝对与游戏中被某些角色扭曲过的截然不同，她正想舒展一下臂膀，却听身侧传来虞还素的一声嗤笑：

　　“掌门人连支持自己爱徒这种事，都只敢私下说说，不敢当着宗门里其余人的面解释，这么做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吗？”

　　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乐思蜀本寄希望于宅院内的两人，尤其是万鹤仪不会听到，但交谈声明显不如她所愿地停止了。短暂的沉寂后，万鹤仪深吸口气，淡淡回道：

　　“为了不打草惊蛇。”

　　虞还素闻言哈哈大笑，万鹤仪则冷声道：

　　“三位，既然来了何必一直作树上观，也下来一起聊聊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虞还素侧首看了乐思蜀和宇明婋两眼，率先从树冠上一跃而下，宇明婋微笑着看了看乐思蜀，也随她一同跃下，乐思蜀无奈地轻叹口气，最后荡下古树，随着虞还素、宇明婋一起步入万鹤仪的宅院之内。进入院中后虞还素十分驾轻就熟地转了几转，带着她们走到万鹤仪和夏犹清所在的厅堂之内。

　　“师姨，明婋，乐少侠。”

　　夏犹清接连眨了几下眼睛，装作诧异的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坐在她对面的万鹤仪抬起眼来，面上的神情波澜不惊：

　　“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请几位下来比较合适呢。”

　　“什么时候都很合适，一切都取决于主人你的心情。”

　　虞还素满不在乎地挪了挪地上的蒲团，随性地落座在夏犹清的身边，万鹤仪凝望了她半晌，将一只茶杯向她的方向推了一推。

　　“我喝酒就可以了，掌门不用客气。”

　　虞还素将茶杯向后弹了几寸，随后从腰间解下酒壶，仰面饮下几口，万鹤仪不动声色地按住杯子，又向前挪了一挪：

　　“这是我专门调制的药茶，多喝些对身体有好处。”

　　万鹤仪泠然说着，虞还素却还是摇了摇头，和万鹤仪一人按住了杯子的一端。

　　乐思蜀感觉到屋内的氛围因为虞还素和万鹤仪的你来我往变得有些微妙，宇明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们急忙也坐下来，和万鹤仪聊起近几日探查的情况，以及在妙华宗内的所见所闻。

　　“用违背妙华门规的方式吸引尉迟长老的注意，你们两个倒很有巧思。”

　　万鹤仪听完乐思蜀和宇明婋试探尉迟泰的方法后，不禁有些讶异，宇明婋听她所言得意地笑了一笑，乐思蜀则开口解释了一句：

　　“我们想这样的法子比较安全，试探起来也会轻松一些。”

　　她说完端起万鹤仪刚刚推到自己面前的热茶，低头啜饮了几口。

　　“现在就只剩下四个人没试探过了。”

　　夏犹清一甩白发，开口插进一句话来。

　　“不错。”

　　宇明婋点点头：

　　“这四位长老中至少有一位从背后杀死了郭长老，那道剑气非常凶狠强劲，对方定然是位一流的高手。”

　　“所以接下来便不能用之前的法子慢慢推进了。”

　　万鹤仪听完宇明婋所言后十指扣紧，语气更庄重了几分：

　　“此人已经出过一次手，难保短时间内会不会再有下一步的行动。与其等着这人再度行凶，倒不如我们先一步动手，速战速决。”

　　“怎么个速战速决法。”

　　虞还素听完来了兴趣，她端正了坐姿，凝望着万鹤仪问道。乐思蜀和宇明婋、夏犹清也随她一起看向万鹤仪，目光中满是好奇。

　　“三日之后我会向各峰发下掌门令，以论剑大会已经过半为理由，邀请诸位长老到我这里来商议要事。”

　　万鹤仪将交叠的十指放落，继续说了下去：

　　“到时候我会在庭院各处提前安放一些曜魄的。对于只是来商讨事宜的长老来说，自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对于已经堕入魔界的长老来说，就一定会受些折磨了。等到这人原形毕露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联手将其一举制服。”

　　“你打算怎么让大家调动灵力呢？”

　　虞还素又追问了一句。

　　“很简单。”

　　万鹤仪敲了敲桌面，清冷的眉目间闪过傲然之色，乐思蜀在这瞬间感受到了师徒同心的分量。

　　“请各位长老依次与我论剑，看看这剑魁的名头要不要在大赛落幕之前易主。”

　　万鹤仪说完仰头饮下一盏药茶，动作颇有几分潇洒。饮罢她颔了颔首，抬手点了点桌角的一册书籍：

　　“‘参与论剑大会的剑士仅剩百余位时，妙华宗各长老也可向剑魁提出挑战，和天下剑士一同争夺祖师佩剑和剑魁之名’，这是妙华门规里写好的规矩。”

　　“我可以不挑战吗？”

　　虞还素听完耸了耸肩，开口懒散道。万鹤仪闻言向她摆了摆手：

　　“不可以，你要第一个挑战我才好。这样一来，我也更方便出言邀请其余几位长老都来比试一下剑术。”

　　“真没办法。”

　　虞还素喝了几口酒，在万鹤仪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师尊，那我们几个呢？能不能在旁边观战啊？”

　　虞还素答应了万鹤仪的要求后，夏犹清急忙开口追问道。她所问的也是乐思蜀和宇明婋十分关心的话题，二人紧忙抬起头，一起目光灼灼地看向万鹤仪。

　　“等那人现出原形的时候，我们给你们传信可好？”

　　万鹤仪在谋划布局的时候显然没有把爱徒和两位晚辈算进危险的计划内，听到夏犹清的问题她蹙了蹙眉，半晌后方才说道。

　　“那太晚了。”

　　夏犹清断然拒绝。

　　“不如用我之前试探万前辈的方法好了。”

　　乐思蜀脑海中灵光一闪，开口说道，宇明婋闻言一笑，冲着她很赞许地眨了眨眼。

　　“好吧。我的庭院西侧的确还有一片树林，但你们到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在徒生和晚辈们炽热的凝视下，万鹤仪思忖良久，终于松口道。

　　“思蜀还有这等本事，你们试探我的时候怎么不用。”

　　万鹤仪说完后虞还素凑到宇明婋身边询问了一番她们试探万鹤仪的方法，宇明婋解释完后她拍了拍手，故作懊恼说道。

　　“我怕把忘言楼的屋顶戳破，翟掌柜要我们赔钱呢。”

　　乐思蜀侧头看向虞还素，毫无顾忌地开了一句玩笑。

　　“这三天内大家要保持通信，不论有无状况外的发现，都要互相告知一声，我之后也会告诉阿然，麻烦她每天辛苦多走几趟。”

　　短暂的说笑后，万鹤仪又开口说道，乐思蜀等人点了点头，万鹤仪的神情依然庄重，又重复叮嘱了一句：

　　“虽然还不能确定行凶的人究竟是谁，但此人手段极为残忍，大家一定要多加小心。”

　　再次听到多加小心四字时，乐思蜀骤然想到游戏中万鹤仪神秘失踪，最终身陨的结局，她看向万鹤仪，诚恳说道；
　　“万前辈，对方歹毒又狡猾，你也要多些防备。”

　　“我会的。”

　　万鹤仪抬眸看了乐思蜀一眼，面上露出极淡的笑意。便当此时，院外古树上忽而传来几声鹤鸣，万鹤仪还没开口，虞还素便已揶揄道：

　　“看来掌门又有其它事情要忙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三天后见，万前辈。”

　　宇明婋闻言站起身来，对着万鹤仪拱了拱手。乐思蜀也随她起身，对着万鹤仪抱拳施礼。

　　“好。”

　　万鹤仪端着手中的茶杯，缓缓颔首：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请两位少侠到我这里煮茶论道。”

　　“一定。”

　　乐思蜀和宇明婋一起扬声应道，她心里由衷盼望着那一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平安地重聚在这里，饮下一杯杯的热茶。

　　“师尊，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到时候见。”

　　夏犹清也离席起身，对着万鹤仪说道。乐思蜀和宇明婋又同万鹤仪告了一次别，并肩向屋外走去，虞还素最后起身，她拧好酒壶，正待转身走出屋外，却听万鹤仪说道：

　　“虞长老，请留步。”

　　她把长老二字很模糊地带过，虞还素哦了一声，的确停下了动作。乐思蜀拽了拽宇明婋的衣袖，示意她快走几步，夏犹清看到她们的动作也加快了步伐，只将虞还素和万鹤仪二人留在屋中。

　　“我听说，大郭长老临死前提到了风来寨的往事，是吗？”

　　即便乐思蜀等几人走得很快，万鹤仪清冷的声音还是遥遥传入了她们耳中。

　　“对。”

　　虞还素漫不经心地说着：

　　“可惜我命太硬了，到底没能让他们如愿。”

　　万鹤仪沉默着，正当乐思蜀和宇明婋、夏犹清想更快几步走下山去时，却听她徐徐说道：

　　“还好他们没有如愿。”

　　虞还素听到万鹤仪所言后微微一怔，接着快意大笑起来。

　　“要再坐一会儿吗？”

　　又过了半晌，万鹤仪试探着开口问道。

　　这次轮到虞还素沉默了，良久之后，她方才回道：

　　“现在就算了，等眼前这些事都告一段落了，我们再找机会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