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第百五十章 李莲花喜结道侣（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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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楚意与彭月正望王承玉远去背影，各有所思，怔立半晌。
“还入洞府么？”
钟楚意抬眼四顾，周遭人影渐动，夜色已浓，察光景近子时矣，尤李莲花洞府外已围一圈人。
彭瑶、彭倩亦出来了，立二人侧旁低语。二人是彭月族中姐妹，彭月正与她们目色相接，闻言摇头，目光扫过四周：“王娇娇她们倒没出来！楚意，你瞧那边，有人正窥望我们呢！”
钟楚意顺彭月的目光转头，正撞见几位女修投来的清盼——她们许是已暗中打量半晌，见钟楚意回望，便相携款步近前，眉眼间藏不住几分雀跃，袖间绣纹随步履轻扬，映着夜色微光。
“几位可是风崖山的仙子？”
为首的女修笑盈盈开口，眸光在钟楚意身上多流连了片刻，语气裹着不确定的欣喜，“仙子这般气韵，莫不是山门中大名鼎鼎的玑华真人？”
钟楚意与彭月互递一眼，面上先掠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颔首，语气温和：“正是玑华，大名鼎鼎谈不上，诸位客气了。不知……？”
“果然是玑华仙子！”旁边女修眸中焕彩，趋前半步，语气热络：“我们皆是李府族人，今日特来为胜英道贺。方才远观几位风姿清绝，心向往之，便冒昧上前结识，望勿见怪。”
“何来唐突之说。”
彭月含笑应答，身旁彭瑶、彭倩亦颔首浅笑。
那女修笑意愈浓，抬手指向不远处：“那边聚着的是府中长辈，我等几个晚辈，闲步至此，正巧撞见几位。我名李青瑶，这位是堂姐李青芜。”
“论族中辈分，我二人倒是胜英的姑姑，比她长着些许呢。”
“胜英”是李莲花的道号，这些女修果然是李府女眷，众女便在一处闲话起来。
她们虽闲谈些修炼趣闻、灵植景致，言辞热闹却无俗扰，钟楚意与彭月倒也听得舒心。
未及两刻钟，忽闻步履齐整之声，只见十二位身着天青色道袍的击乐师鱼贯而来——或执鼓为知鼓师，或持铜钟为知钟师，或捧铜磬为知磬师，余下者各持木鱼、云锣，分作两列，一围法坛之周，一绕洞府之外，肃然立定。
紧随其后，一位头戴黄褐玄冠、手持戒尺的监斋法师，一位身着青褐道袍、怀抱经文卷轴的都讲法师，及六七位司赞诵之职的道友，依四方方位，肃立于和合法坛外层门侧。
众人见此阵仗，皆向外退了数步。
闻知鼓师“咚”地一声击节，鼓声沉厚绵长，四下瞬间寂然无声，唯余鼓韵荡开。
都讲法师将经文卷轴置于法坛之前，那卷轴无端放大数倍，如天书悬于半空，字迹流光溢彩。他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子时到，新人仙婚之仪启！此良辰先奏贺乐以导吉庆，愿待嫁新妇沐仙音而展笑颜，迎接这神圣之日！“
话音落，各击乐师齐奏《大开门》。以铜钟为主调，搭配锣鼓木鱼相和，节奏开阔明快，声韵沉厚中透着清越，于静夜中流转，无半分刺耳之感，反倒如灵泉漱石，欢快雅致。
此时李莲花的洞府已简汰余人，王娇娇、王婷婷、东方荷亦寻至钟楚意等身旁而立。先前见过的女童王琼花并未来，想来李颖、李知缦等李氏女修，仍留于洞府中伴待。
众人皆是首次得见这般仪轨，何况离得如此之近，尽皆屏息凝神。
钟楚意遂细观那些击乐师，皆是面净神清的修士所任。
先前围立于此的几位李氏族姑尚未离去，仍与钟楚意等人聚在一处。见钟楚意对击乐之仪颇感兴趣，便有人释疑：“这些击乐师有男有女，待天光破晓，后续其余职司的法师亦是男女皆有。男性称乾道，女性称坤道，诸人同心协力共成此仪，一人亦可兼摄数职。”
钟楚意闻言，眼里满是“姐姐怎这般通晓”的好奇与敬佩，活脱脱一副学子求教的模样，惹得那女修抿唇浅笑。
彭月心生好奇，问道：“此刻乐声将歇，后续该是何节次？我瞧着不少人已然围拢上来了。”
李青芜答道：“开场击乐为贺仪之始，那持经文者掌仪程、领赞诵；持戒尺者司监察之责，稍后尚有祝辞。喏，诸位长辈便要依次登坛致贺献礼了。”
“原来如此。”众人轻声应和。
钟楚意望着那些击乐师，个个神情肃穆，手中乐器奏得章法井然，目光专注于仪程，目不旁骛。
王娇娇二人亦与李氏女修略作闲谈。未几，便听王婷婷问道：“这献礼可有先后次序？”
她二人方才被涌入洞府的李氏族人挤了出来——洞内人潮涌动，竟无立足之地。谁曾想子时一至，她们这些与莲花交好的小姐妹，反倒未能留在洞内观礼。
“献礼本无严苛先后，唯待正午新妇离宗之际，最后登台者，乃是她最亲的直系长辈，诸如师父、双亲之类。”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应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欸，那我等是否亦要登坛献礼？”王娇娇面露疑色。
那位李氏族姑神色笃定，“自然要的！
几人闻言，顿时有些紧张，低声热议起登台的时机来。
“稼杀岭十八叔祖德汉真君，贺下品灵石千枚、千年紫芝一株、百年赤珊瑚十株！”
“芃子沟五曾祖母岁扶真人，贺下品灵石千枚、千年玄胶一担！”
闻负责登载贺礼的修士高声唱喏，便见一位中年男修与一位老年女修相继登坛，致贺祈福。
“良城新妇母君友人婆几真君，贺下品灵石千枚、三阶通慧灵鼠一对 —— 眼含星芒，爪踏流云，善辨灵机！”
……
子时刚至，宾客已纷至沓来。献礼之仪方启，便有远方修士率先为新人呈礼。
献贺修士入坛外层致祝后，退离之际，侧畔击乐师便或击鼓、或敲木鱼，各鸣一声为礼。
“这倒趣致，下品灵石千枚，可不就抵十块中品灵石么？偏说得数目这般可观，可真逗！”王婷婷听得兴起，言语间未及避讳。
其余众女闻之，神色各异，李氏宗族中已有女修面露不虞。
王娇娇瞥了她一眼，沉声道：“十块下品灵石，便是你在山门苦修一年也未必能攒下，这般贺礼已然贵重非常！”
她们备给莲花的贺礼，本就不及诸位长辈丰厚。王婷婷素来心直口快，此刻当着李氏族人的面失言，王娇娇只得出言圆场。
李氏一族中当即有女修含笑道：“仙子在宗门得蒙器重，这般财力自然不在话下，不过是说笑罢了。”
东方荷悄悄拽了拽彭倩的衣袖，赧然低语：“我备的贺礼尚不及人家半数，待会怕是不便登台呈献。”她说着，脸颊已染绯红，原是低声言语，不意众人皆闻声看来，更添了几分局促。
众女见状扑哧一笑，李青芜温言劝道：“诸位与莲花乃是平辈至交，礼轻情意重，何须计较这些俗物？”
……
观礼之初尚觉新鲜，未过片刻，众女便渐生倦怠。
少女怀春，原盼着能得见几位俊彦佳人，谁知登台献礼者，尽是些年齿难测的宿修长者。
王婷婷终是按捺不住，叉腰笑道：“满场竟无一位玉面郎君，看得人好生乏味！洞府内又不得入，我瞧着不如往下逛逛去！”
李氏族姑闻言莞尔，众女亦随之失笑。
此时她们早已凌空设下锦幔云榻，悬于洞府外不远，正伴着清茗浅酌。
李青芜眸中灵光一闪，忙拉住欲起身的众女，一手拽着王婷婷，一手又扯住钟楚意，笑道：“原是嫌没个顺眼的好儿郎可瞧，才觉无趣？无妨无妨，我李氏宗族中恰有出类拔萃的，今日便为你们引介一二如何？”
话音刚落，几位李氏族姑便纷纷围拢过来，热情地牵住众女的衣袖，神色间满是撮合之意。
众女脸上飞红，连连后退，眼底却藏不住好奇，皆眼巴巴等着李青芜细说。
钟楚意被她们看得心慌，早先在洞府中，李莲花的母亲便曾提及李茂堂师兄，此刻被李氏众女团团围住，她直觉不妙，挣扎着想要退后。
虽是对着众女说话，可这片刻相处下来，明眼人都瞧得明白，她们这般热情，实则是冲钟楚意来的。
李青瑶见众人目光灼灼，愈发来了兴致，拍着胸脯笑道：“我李家啊，有这样的男子——貌比清辉映玉，俊得晃眼；修为深不可测，同辈难及；才情卓绝，心性温润。这般人物，仙途罕有！是谁？别急，待会儿保准让你们惊艳……”
王婷婷却仍不死心，听得李青瑶说得天花乱坠，待见她口中蹦出“玉树临风李茂堂”几字，当即与王娇娇相视而笑。
王婷婷笑得前仰后合，一副“果然是为这事戏弄我们”的模样，心里暗自好笑：李青瑶说什么“修为深不可测，同辈难及”，分明是把李茂堂夸得没了边，还当她李家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绝世儿郎，原来是为了给钟楚意与李茂堂牵线搭桥。
王娇娇脸上虽扯着笑，心里却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凭什么？凭什么钟楚意就能被这般众星捧月？她顺着王婷婷的手站起身，二人手拉着手往外逛去。
东方荷倒没走，与彭月一同留在幔帐中，瞧着钟楚意被众李氏女围着打趣的窘态，看得津津有味。
彭倩与彭瑶看了片刻，见钟楚意羞得脸颊通红，连耳根都染上霞色，实在招架不住，便也掀帘出了幔帐。
钟楚意小脸一沉，故作嗔怒：“好你们几个姑姑！原来先前那般亲近，竟是为了这事！这般拿我取笑，我可不依！快松开我，我要出去透透气！”
她被李青芜二人左右拽着，脱身不得，耳边还不断传来几人夸赞李茂堂师兄的话语，直听得她又羞又恼，脸颊烫得能烧起来。
瞥见彭月还在一旁看戏，钟楚意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与急切：“月儿、荷儿，你们快些救我……再被她们这般说下去，我都要找地缝钻进去了！”
……
这会已到了丑末寅初，瞧李莲花洞府口进进出出一波女眷，这会出来一拨妇人，正往法坛而去。
钟楚意心中微动：按常理，女眷们该是先入法坛呈礼，再依序入洞府探望新妇，怎的这拨人反是看过新妇才去法坛？想来是与李莲花亲缘甚近，早早便在近旁，待到寅时将至，特意挑这吉时登台献仪。
她刚从李氏诸姑的打趣中脱身，与彭月、东方荷说好去透气。这念头不过电光石火间，目光所及处，那拨妇人中已有一人察觉到她的注视，回眸望来。
那妇人面如削玉，额方眉敛，凤眸斜飞却含端凝之气，容约三旬。发间缀满玲珑饰件，映着山间灵辉；身着深红绣纹褙子，眼神锐利却不失慈和。
钟楚意微一怔忡，颔首示意。
彭月正回头催她快些跟上，钟楚意回过神，慢步而去。耳畔恰闻礼官高声唱喏，她于诸多贺仪名录中精准捕捉到一句：
“荡州七婶芜怡真人，贺下品灵石三千枚、五阶安魂舒神符十张、四阶玄铜缀玉云肩甲一件！”
七婶？
钟楚意心头一动——莫非是李茂堂师兄的母亲？
她先头听见李知缦说过，李莲花的母亲是李茂堂师兄的伯娘……
钟楚意还没完全离去，便听得后头有人喊自己，“意姐姐！”
“灵儿！”
“你怎么来了？”
钟灵儿眉眼温顺，语气软和：“李师姐大喜，我心里实在想去瞧瞧，意姐姐若不嫌弃，可否带我一同前往？我定安安分分，绝不添乱。”
她望着钟楚意的眼神带着几分恳挚，钟楚意微蹙眉头——钟灵儿这般说辞，分明是想跟着去玄器阁。她与彭月几人本是受邀之列，带上钟灵儿倒也不算不妥，只是实在不耐她时时黏着。
钟灵儿似是窥破了她的犹疑，语气更显顺从：“意姐姐放心，我绝不给你添麻烦，到时我跟着张婷师姐便是……”
“张婷？”钟楚意接口，张婷与李莲花同为明霞真君门下，“只是我未曾见她，想来她不会跟去。”
她随口应着，身子已转了过来，见法坛处有人走下来，正是先前那位妇人 —— 心有所感，此位便是李莲花的七婶芜怡真人。
对方目光扫过她，又直直落了下来，无长辈对晚辈那般挑剔打量，像带着几分纯粹的好奇，钟楚意一时说不透。
“那我跟着东方荷师姐也行，意姐姐……” 钟灵儿声音又软了几分。
身后彭月又在催她，钟楚意本无意与那妇人多有交集，便松了口：“也罢，你去问东方荷，看她愿与你同行否。”
钟灵儿立时笑开，伸手轻轻蹭了蹭钟楚意的衣袖：“意姐姐最好了！”
她虽与东方荷不算熟络，却是钟氏女修。张婷未到，想来是出身寻常，只是个普通师妹，怯于这般大场面。钟灵儿心底掠过一丝惋惜，本还想借着此番与张婷多亲近些。
见钟楚意仍未移步，前头彭月与东方荷还在等候，钟灵儿：“意姐姐在看什么？”
钟楚意见钟灵儿一脸好奇，摇了摇头：“无甚要紧。”
钟灵儿顺眼望去，只见法坛方向，不时有妇人下来，又有新的贺客登台，并无特异之处，便不再多问。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第百五十章 李莲花喜结道侣（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