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荷点

103、第 103 章

　　后院一间厢房内，徐瑄一脚踹开房门，看见一张惊讶继而转为惊恐的脸颊。
　　碧萝愣在原地，嘴巴张得极大，不待说话，徐瑄已将房门关紧落闩。

　　他一步一步朝碧萝走过去，嘴角擒抹笑，慢悠悠问道：“沈瑶呢？”
　　碧萝忍不住后退，像受惊的小兽般警戒着，不答反问：“你、你你不是走了吗？”

　　徐瑄蓦地笑了声，“走了，又回来了，对不住，让你们失望了。”
　　碧萝吞了口唾沫，不作声。

　　徐瑄遂又耐心问：“我问你沈瑶在哪？”
　　“我不会告诉你。”
　　她说完，眼珠子一转，腰身朝一边扭着，抬脚就要朝窗户边跑。

　　想跑？
　　说时迟，那时快，徐瑄一个跨步，立刻抓住女子手臂，只大力一扯，碧萝就“啊”的一声摔到地上，捂着肩膀瑟瑟发抖。

　　徐瑄垂眸冷冷看着她，咬牙骂道：“婢女胆子倒大，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都是贱人！”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一把掐住碧萝脖子，使上力气逼问，“进宫的牙牌在哪？”

　　碧萝眼睛蓦地睁大，脸颊由于进气少而涨的通红，但嘴极其硬，不肯吐露半分。
　　徐瑄不耐烦，看见桌上放着一把水果刀，遂抬手拿下抵在碧萝脖子上，“说，沈瑶还有牙牌在哪？”

　　碧萝吓得直流泪，支吾着摇头。
　　徐瑄这次再也忍不得了，眼里陡然闪过一抹厉色，对着她脖子就是一刀。
　　只不过力度控制的极好，能让碧萝感受到疼痛和生命的流逝，但不至于立刻殒命。

　　碧萝不可置信地捂着脖子，血水沿着手指缝蜿蜒流进衣袖里，她几欲晕厥。
　　徐瑄继续威胁，“你还有半刻钟时间。”

　　他将沾血的刀子扔到地上，起身在屋里转了转，找个根绳子，将碧萝从地上拽起来，绑在椅上，自己在屋里翻箱倒柜寻找。
　　不多时，牙牌就找到了。

　　碧萝拼命挣扎，泪流满面依旧嘶喊，“你不能进宫，你进宫是要姑娘的命呀。”
　　“我就是要她的命，还有那对狗男女！”
　　徐瑄蓦然提高了声音，像冬日里的九尺寒冰，尖锐刺骨。

　　碧萝大声咳嗽起来。
　　徐瑄抬腿靠近她，看着她嘴唇一点点变白，遂好心找张手帕，给她系到脖上止血，说道：“我猜沈瑶不住南城，而住东宫，是不是？”

　　碧萝嘴唇嗫嚅着，徐瑄继续道：“我逃跑后，以殿下谨慎的程度，必不会让沈瑶独自住在宫外，那天底下哪还有他的东宫更安全呢？”

　　他距离女子极近，她眼里刹那间的恐惧展露无遗。
　　徐瑄尽收眼底，笑道：“多谢你告诉我。”
　　起身拍拍衣服，转身欲走。

　　碧萝眨眨眼睛，忙扯着喉咙叫道：“你走那天——”
　　徐瑄一怔，略微停下脚步，脑袋朝侧方轻轻一掠。

　　“那天码头，姑娘也去了，咳，咳咳，她是看着你走才安心回，回家的。姑娘嘴上不说，但她心里，心里还是担心你，她还求殿下不要伤害你。”

　　“你若进宫告状，姑娘会死，你忍、忍心吗？”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碧萝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脑袋歪在一边，斜靠着椅背上昏昏欲睡。

　　徐瑄握着牙牌的手蓦地攥紧，咬牙道：“别以为说些软话就能安抚我，如果她不属于我，死又何妨？”
　　语毕，打开房门，一脚踏出门槛，房内碧萝失血过多，又受语言刺激，直接晕死过去。

　　徐瑄一面让人备马，一面对下人道：“后院碧萝受伤了，找个大夫看看。”
　　下人不知缘由，点头如捣蒜应了。

　　徐瑄握了缰绳翻身上马，侧脸瞥一眼沈府门匾，冷冷将马鞭一抽，朝皇宫飞快奔去。

　　*
　　启祥宫内，皇帝今个心情不错，和魏洛、陈振一起品茶下棋，有说有笑。
　　一盘“十面埋伏”的黑白围棋正鏖战酣处，忽内侍走进来，说徐瑄来了。

　　魏洛手一抖，差点没把棋盘掀了。
　　他死死盯着内侍，睁大眼睛问：“徐瑄，你确定是徐瑄？”

　　内侍飞快抬眼，看一眼储君泛白的脸颊，使劲点头道：“回殿下，是徐瑄，前刑部主事徐瑄求见。”

　　魏洛顿时坐不住了，边起身边道：“应该是来找我的，我先出去见他。”
　　说着就要出去，片刻等不及。

　　没想到皇帝叫住了，“站住，谁说是来找你的？”
　　魏洛回眸，见皇帝问内侍，“找谁？”
　　内侍道：“似乎是求见陛下。”

　　魏洛顿时一惊，暗叫不妙，正待呵斥，皇帝发话了，“请进来。”
　　魏洛试图阻止，“陛下，徐瑄他——”

　　皇帝厉声打断，看着他问：“太子何事这般紧张？”
　　君父的一句猜忌，魏洛垂在袖间的手不由地攥紧，连忙沉默不敢吭声。
　　内侍弯腰退下。

　　几息后，徐瑄走进来，目不斜视地跪下叩头行礼，“臣，前刑部主事徐瑄，见过陛下。”
　　皇帝眯了眯眼睛，朗声道：“起来吧。”
　　“谢陛下。”

　　徐瑄优雅站起身，而魏洛死死瞪着他，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许是眼里的恨意太过明显，徐瑄还是忍不住看向他，两人目光甫一对视上，就是恨海情天的刀光剑影。

　　徐瑄朝他微微挑眉，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光明正大地挑衅。
　　魏洛气得喘不上来气，正此时，陈振微微咳嗽一声，将他目光吸引过去，他看到陈振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陈振这是在让他冷静，魏洛于是微微闭上眼睛，强行稳神了会才睁眼。
　　皇帝开始问话，“爱卿为尽孝道，上表乞休，不是说回杭州了吗？”

　　徐瑄忙扭回头，恭敬回答皇帝，“讹传而已，家父腿脚受伤，半身残废在床，如何能远下江南？想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诬陷于臣，请陛下明查。”

　　皇帝陡然乐起来了，笑道：“竟有这种事？”
　　“是，臣养父在京城养病，亲父沈都督在京城做官，臣回杭州做什么？”

　　一句话直接令魏洛目瞪口呆，他以为徐瑄会告状沈都督欺君的事，没想到这厮居然咽下兄妹之情，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若是这样，那他过来做什么？

　　电光火石间，魏洛想到了沈瑶，徐瑄过来若不是告御状，便是为了沈瑶！
　　他要将沈瑶从他身边夺走！！
　　刹时，魏洛身上的汗流的更多了。

　　这时，皇帝又问：“那你今日见朕做什么？”

　　一句话，让室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旁边，魏洛已满头汗珠，汗水沿着额角留到脸颊，他愣是一点也不敢擦，只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徐瑄，心内期盼着某人能嘴下留情。

　　时间一点点过去，双方的情绪拉锯战几乎到达顶峰时，徐瑄开口了。
　　“臣来这里——”
　　“徐瑄，注意言辞——”
　　魏洛实在忍不住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彼此交错，响彻在华丽的宫殿内。

　　室内再次诡谲沉寂。
　　两人目光相视僵持着，看起来谁也不肯相让。
　　皇帝骤然觉察到不对味，用警告的眼神盯着魏洛，魏洛咬牙承接，不肯低头。

　　皇帝盯着徐瑄，让他继续说。
　　徐瑄道：“臣来这里，是想向殿下讨一个人。”
　　徐瑄说的是“殿下”，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了。
　　刹那间，几道目光都看向魏洛。

　　魏洛的心“咚咚”直跳，几乎要蹦出来，当即叱徐瑄，“你，你胡说什么？”
　　徐瑄仰起头，轻轻笑了一下，“殿下紧张什么？”
　　“你大胆——”
　　“太子，注意言辞！”
　　皇帝骤然打断，看向徐瑄问道：“讨什么人，说清楚。”

　　徐瑄掀起眼皮，一字一顿道：“家妹，沈、瑶。”
　　皇帝眼珠轮流在两人身上打转，疑惑道：“沈瑶在东宫？”

　　“是，家妹进宫迟迟未归，故臣特来向殿下讨。”
　　皇帝问魏洛：“太子，解释一下。”
　　魏洛赶紧跪下，扑簌几下眼睫毛，说道：“徐主事所说，臣不知情。”

　　皇帝笑道：“你的地盘，不知情？”
　　“臣——”魏洛瞥向徐瑄，态度强势道：“徐主事既寻妹妹，该去翊坤宫。”

　　徐瑄张嘴，刚要反驳。陈振察觉室内火药味太浓，忙站出来截胡道：“许是贵妃让沈姑娘去送什么东西给殿下，殿下又恰好不在东宫，这才耽误住了。”

　　虽是牵强的解释，但总归是个理由，比各种胡思乱想好许多。
　　魏洛没吭声。
　　陈振看着徐瑄，目露希冀。

　　若是一般人，此时也该顺着台阶下了，可徐瑄忍辱负重良久，怎会轻易妥协，遂以策止策，反对帮腔的陈振下手，“陈掌印对东宫很是了解啊。”

　　一句话，直接挑起皇帝的怀疑心理，东宫和司礼监。
　　陈振不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时大惊失色，忙跪下磕了个头，质问徐瑄，“徐主事何以如此？奴婢侍奉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徐瑄轻轻一笑，“陈掌印，您也紧张了，我什么也没说呀。”
　　“你——”
　　陈振觑眼脸色难看的皇帝，惶惶不敢言语。

　　皇帝耷拉着眼皮，目光睃视着底下几人，良久方道：“都吵什么，派人去东宫看看。”
　　以往这种事都是陈振着手办，但显然这次皇帝有所怀疑，直接让另一帮内侍过去。

　　因着消息没通气，派去的内侍并不知情，直接听话且顺利地将沈瑶带来。

　　沈瑶还穿着一身宦官服，甫一进来，几道目光就直愣愣打在她身上，她脸色不由自主变了，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当她看见徐瑄那一刻，顷刻间面如白纸，直接愣住了。

　　徐瑄依旧优雅，朝她微微一笑，“妹妹，向陛下行礼。”
　　他如是说“妹妹”，沈瑶顿时双腿一软，直接扑腾跪下，但什么吉祥话都说不出来。

　　徐瑄捏了捏手指，向皇帝解释，“陛下见谅，家妹一时受惊才御前失仪，臣这就带回去好生管教。”
　　皇帝思忖着没吭声。
　　徐瑄便起身，径直弯腰抱起沈瑶，朝外走。

　　魏洛勃然大怒，起身大声吼道：“你站住——”
　　徐瑄闻声停下来，但双手依然死死抱紧怀中的妹妹。
　　沈瑶更是吓得不敢乱动。

　　魏洛捏紧了拳头，大声道：“陛下，臣有话说。”
　　皇帝皱眉，冷声呵斥，“太子，退下。”
　　声音饱含威严。

　　可魏洛丝毫不惧，再次垂直跪下，俯身磕三个响头，砰砰砰的声音在寂静殿宇内回响，如同战鼓。
　　“臣有事求陛下。”
　　声音格外明朗且正式，像是一场宣告。

　　皇帝垂眸盯着他，手掌不由握紧了。
　　魏洛直视帝王，掷地有声，“臣心悦沈氏女已久，此生非她不娶。今日恳请陛下赐婚，成全臣一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