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回家吧小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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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巡逻二队现已进入直通表皮层的第一功能管道区，发现一队队员遗留的灯具。”
“报告！！发现逃犯鳄鱼的尸体！死状……凄惨。”
“呼叫蜘蛛三队，呼叫蜘蛛三队，逃犯尸体需搬运，请求调度支援……”
管道层的建筑隔音太差，不知道为什么，那位水獭写入师的居所竟然无法实现时空隔离。
但既然是暂时借住在人家的居所内，叶森也不好多问。
他想了想，一个轻跃，蹲坐在叶诚诉的脑袋旁边，伸爪捂住了他的耳朵。
温热厚实的肉垫堵在耳孔处，昏睡中无意识皱眉的小叶砸吧了两下嘴，轻轻翻身，动作间，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流。
嘈杂远离了他的耳朵，小叶重新陷入沉眠。
可下一秒，外头竟响起了如同爆炸般的警报声——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初步判断，鳄鱼逃犯脖颈断裂，死因系大型食肉动物咬伤！”
“第一功能管道区内发现大型食肉动物踪迹，疑似大型猫科生物！一级警报！一级警报！……”
叶诚诉就是被这样的动静给惊醒的。
他浑身一震，立刻睁开迷蒙的双眼，睁眼看到的，却是忽远忽近的天花板，一切都在天旋地转，包括他的脑子，垂下的绿叶一会掉到眼前，一会飘往天际。
一颗毛茸茸的猫脑袋探进视线中，击退了在不安梦境中不停追赶自己的有毒蟾蜍和食腐鳄鱼群。
“吵醒你了？”
与此同时，房门也被谁给大力推开，之后又被飞速关上。
“巡逻队全出动了！叶森，你说你这动静闹的……咦？小叶醒啦！”
是小卢的声音。
醒了，但眼皮酸重得出奇，叶诚诉张了张嘴，想回答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作罢。
他闭上眼睛缓了缓神，叶森就在他旁边，现在小卢也来了，这说明他们都没事，而自己也已经脱困脱险了。
太好了……
至于这里是哪？发生了什么？现在不是去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逼仄的黑暗管道中，恐惧的后遗症还在作祟，叶诚诉几乎耗费了剩余的全部力气，从厚重的被子下伸出了酸软的胳膊，凭感觉摸到了叶森，顺着身边缅因猫的小臂一路往下滑，捏住了他的爪垫，没礼貌地揉了揉捏了捏。
小叶安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这就足够了。
“没事了，这里很安全，再睡会吧。”
叶森附耳轻声安慰道。
身体似乎还被困在极度疲乏的状态下，恐惧的紧绷需要加倍的放松来偿还被惊吓的代价，叶诚诉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就又陷入了昏睡中。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一片安静，屋内亮着一盏和蟾蜍同款的萤火虫灯。
地下本就不见天日，很久没见到太阳了，生活在地表的人类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小叶眨了眨眼，下意识想找手机看时间。
……我手机呢？
叶诚诉睁大了眼，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次，天花板上垂下的叶片好好地呆在原处，没有在眼前乱晃，小叶盯着那些叶子发了几分钟的呆，开始扭着僵硬的脖子，在枕头上侧过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的建筑……看上去相当不一般。
和大千都市的表皮层相比，这里的环境明显更潮湿隐蔽，但反而更显真实。
比之那种虚假的、模板化的人类建筑，这个没有窗户的林木小屋，反而更符合叶诚诉想象的两栖或者爬行动物的住宅模样。
它们没有迁就人类生存的环境需求，这里充满了热带雨林的原生气息。
入眼是这样苍翠的林木和宽大的绿叶，但屋顶却低矮，看上去和管道内部的高度差不多。
叶诚诉在被子里动了动手脚，意外发现自己身上干爽又温暖，血污和汗都被洗净，身上被血浸透的衣服也被更换了，他一愣，赶紧往下摸了摸自己的腰胯部位。
好吧，内裤也被换了。
带全套换洗衣物的初衷，纯粹是因为爱干净，现在倒是正好用上。
是谁为他做了这些，答案不言而明。
叶森正在不远处，以人形态直立于一张形状奇怪的木桌前，皱着眉查看他的那个链路架设辅助仪。
昏黄着跳动的萤火虫灯光下，木桌上已经放了不少被拆卸下来的零件，明显变形的外壳坏得最为明显。
叶诚诉撑着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见衣被摩擦的窸窣动静，叶森整个人都顿住了，他几乎是用摔的，把手上的东西立刻丢下，迅速转过身来，狂喜与担忧正不知如何表达，一回头却看见头发乱翘的叶诚诉正一脸心虚又呆滞地盯着自己手上的辅助仪。
“……坏了吗？”
叶诚诉哑着嗓子问。
叶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大团厚重且笨拙的情绪立刻膨胀变大，死死堵在胸口，却无法变成话语倾吐。
于是画面就变成了，刚苏醒的叶诚诉小心翼翼地问了这么个问题，叶森则恶狠狠地盯着他，胸口突然剧烈起伏。
小叶缩了缩脖子，高烧外加中毒，昏迷刚醒，他那绝对说不上好看的脸色登时又白了几分。
对写入师来说，这个东西是不是很重要？叶森好像很生气，但当时那个情况，他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还能修好吗？……当时情况紧急，我就……”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东西？！”
叶森不敢置信地指了指桌上战损的辅助仪，随后快步走到叶诚诉跟前，居高临下地，几乎是沉着脸上下打量他。
还好还好，除了刚醒的昏懵之外，叶诚诉看上去没有什么别的不对劲。
已经到达极限值的担忧和愧疚、当然还有过了头的保护欲，以及那种说不上来的，被误解后急欲澄清的倾诉欲，让叶森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贴着叶诚诉，在床边侧着身子坐下，几乎是急切地控住了小叶的双臂。
叶诚诉被他牢牢地握住胳膊，还被他死死盯着，不自在地挣了挣。
“它在被我拿去防身之前就已经泡了血……”
“你怎么还在说这个？脑袋烧糊涂了吗？我怎么可能会在意它？！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吓死了！”
叶诚诉迷茫着，以空白无辜的双眼回望他。
接着，叶森稍微冷静了下，才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这几天的情况。
没错，几天。
“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两夜……起先，你还会被外头巡逻队的动静吵醒，后来就彻底昏迷了，我们最开始还以为你是因为高烧和惊吓才会这样，我给你喂了装在背包里的常用药，也给你擦了身体换了衣服。”
叶森说着，又伸手，反手将手背贴上叶诚诉的额头，测试他的体温，不明显地松了口气。
这三天，叶森已经重复了很多遍这样的动作，后来他压不住情绪，忍着偷亲的念头，趁机掐住叶诚诉的脸，自顾自地担心质问个不停，希望小叶下一秒就会不高兴地醒来，撇着嘴问他掐自己脸干什么，然后再嫌他话多。
“在吃了药之后你明明很快退烧了，可你就是不醒……后来我去找巡逻一队，有只好心的蟾蜍听我说了你的情况，猜测你是中了巡逻队员的神经毒，才会昏迷那么久。”
提起这事，叶森也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偶尔也会有活人误入管道层的情况，而滤尸筛网一方面能够将尸体收集过来，一方面也能用蛛网精准遴选活人。
“体温，活人有体温，敏感的蛛网会将活人拦截，收紧网格，把活人一直挂在筛网上，直到全部尸体都到达管道终点，再把活人放下去，让活人最后一个顺流到达管道终点，防止活人被尸体压死。之后蛛网则完全放下，管道微微倾斜，等滤干的血液流到另一端之后，蛛网会通知巡逻一队的蟾蜍，让它们过来帮忙把活人带出管道。”
一条管道像跷跷板一样在脑海中左右晃动，随着叶森的描述，叶诚诉大概知道个中原理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我运气好。”
那长相怪异的蟾蜍，居然是巡逻队的。
叶诚诉两眼发直，可单从语气上听来，他完全没被说服，他对昏迷后发生的这些事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叶森苦笑摇头：“我的光带给了你误导，我本意只是想让你在黑暗中能有所依凭，能循着光带找过来，我不知道你会那么快就碰上管道层的巡逻队员，我……倒也不是在暗示你逃离那里。”
“这怎么能怪你，主要是那些癞蛤蟆长得实在是……”
叶森回忆起什么，理解地点了点头。
接到蛛网的通知后，巡逻一队的蟾蜍队员出动，准备把这个“误入管道层”的活人从黑暗的管道中带离，可这个活人非常不配合，它们最后不得不使用了麻醉毒素，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逃了。“如果不是因为管道内最近有流窜的食腐鳄鱼逃犯，我们甚至不会使用强制手段，毕竟有可能会伤害到他，更何况他还是表皮层那位……呃，该怎么形容，那位德高望重的人类医生。”
这是蟾蜍的版本。
听到这，叶诚诉彻底傻眼了。
他的嗓子还哑着，为表达惊疑不得不把音量拉到最高，以表达自己强烈的不满情绪。
“啊？！我不配合？？是它俩先说什么，能筛出活人，运气真是太好了。”
“因为管道层的人类非常少，它们对活人感到稀奇。”
“但它俩还说，我看上去能在上面卖个好价钱。”
“那不是要卖了你的意思，是觉得你长得好看，猜测你应该很珍贵，表皮层肯定有饲主在找你。”
叶诚诉张大了嘴。
“之后，巡逻队的蟾蜍给你的左腿敷了两层果泥，又调了个什么汁水，我中午喂给你喝了。”
今晚，这笨蛋醒了。
醒了之后的第一句话居然在问辅助仪的好坏。
叶森欲言又止，最后干脆放弃一般地塌下肩膀，泄气但激动地，把目瞪口呆的叶诚诉一把揽进怀里，紧紧地，颤抖地。
…
小叶稍微有了点精神后，他从叶森那里得知，这里是那位负责管道层的写入师的居所。
写入师的居所！
这就相当于恐怖游戏的商店、闯关游戏的存档点，这个中立地带是可以信赖的安心之处。
身体的不适和大脑的疲累渐渐消退，在这样的环境中，叶诚诉又开始恢复往常的精气神。
“我一直在这看着你，小卢跟那位水獭写入师出去了，他中途回来过一次，但我没什么精力搭理他，你正好那个时候醒了，我就……”
“叶森！我还活着！！”
“……？”叶森被打断，却迟迟都没有再接上自己刚刚的话头。
叶诚诉话里的欣喜几乎跃然而出，似乎有个穿白大褂的小人从他刚刚那句“还活着！”中得意地叉腰站立。
以萤火虫作为光源，室内昏黄的光线便有了生命力，在屋内颤动着、跳跃着，这光映亮了叶诚诉的脸，却让与他相对而坐的叶森，成功将脸上的全部神色都隐匿于暗处。
叶诚诉没有留意到叶森反常的沉默，也没有捕捉到他的表情。
“你知道我这一路有多惊险吗？别管那蟾蜍是不是好蛙，我当时确实是被吓了个好歹，但我成功从它手里抢到了灯，我还揍了那死鳄鱼一顿，我一个人！从尸山上爬下来，从蛛网里钻出来，管道里真的好黑啊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我还是……哇，我活下来了！那鳄鱼还说要把我撕碎，要让我看着我自己怎么被吃，哈！没想到吧？我家猫一口就把它给咔咔了……”
胖头鱼吐泡泡了，咕噜噜，叶诚诉一口气说了很多。
小叶只是单纯地、像个在冒险营地中表现优异的小孩，想要用自己的英勇换得夸奖，他是个前二十年活得平安健康的地球人，但这把在异世界可真是神气又刺激了一回。
可他的这些话中，被极言的恐惧，被描述的场景，被回忆的遭遇，却让叶森的头越垂越低。
棕色卷发自耳后无力地掉下几缕，叶诚诉的兴奋在叶森的沉默中渐渐平息。
“……你咋不说话？你不应该阴阳怪气地说，哎呀真厉害，之类的吗？”
叶诚诉是在开玩笑，他夸张地撇着嘴，坐直身子，歪头前倾，想对上叶森的双眼。
叶森勉强笑了笑，别开脸，“不打算夸你，因为我不打算鼓励你这种冒险行为，”叶森顿了顿，他知道在叶诚诉的兴头上浇冷水势必会引起他的不满，但犹豫之后，他还是打算这么说。
“别逞能了，我们……你还是回去吧。”
叶诚诉像是没听懂他的话，错愕地“啊？”了一声。
“回去？……好吧我们确实已经在这耽误三天了，诊所那边你只安排了三天的……”
“不是回表皮层。”叶森终于抬起头，他那本就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在绷紧了表情线条后，显得太过严肃，不近人情。
“是回你自己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回家吧小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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