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温馨日常》羲和常仪

57、灼华

　　东方神殿的后花园里，两只小葫芦正一左一右地缠着青帝，四只小手拉扯着她素白的衣袖。

　　“阿母阿母，再示范一次嘛！”小葫芦姊姊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上次您点化那只晶蝶，我们都没看清楚！”

　　“对呀对呀，”妹妹赶紧附和，学着青帝平日优雅的手势在空中比划，“您说‘点化’就是让懵懂之物‘醒’过来，可它是怎么‘醒’的呢？”

　　青帝被她们缠得无奈，唇边却浮起温柔的笑意。

　　“万物皆有灵性，”她柔声解释，指尖凝聚起一点温润的青色光华，“所谓点化，并非强加意志，而是——”她顿了顿，寻找着能让孩童理解的词句，“而是像春日里，阳光唤醒沉睡的种子。”

　　小葫芦们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

　　“看好了。”青帝轻声道。

　　她走向一株桃树，伸出手，将那缕光华轻轻弹向桃树。

　　青帝本意，只是想做个“豪华版”示范——让桃树瞬间繁花似锦、硕果累累，好让小葫芦们直观感受“生机催发”的效果。

　　然而，意外发生了。

　　灵力融入桃树的刹那，桃树周身泛起一层柔和光晕，光晕荡漾开来，并不暴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快韵律。枝头的小桃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饱满、泛红，但紧接着——

　　“噗”的一声轻响。

　　最大最红的那颗桃子，竟自行从枝头脱落，却没有掉落在地。

　　它在空中悬浮、旋转，粉金色的光晕包裹着它，越转越快。

　　两只小葫芦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滚圆。

　　青帝也微微挑眉，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反应，超出了她预想的“催发”范畴。

　　光华渐敛。

　　一个少女出现在青帝和小葫芦面前。

　　她发间别着几朵永不凋谢的桃花。身上一袭轻纱罗裙，裙摆处绣着精致的桃花纹路，随着她的动作，仿佛有花瓣在飘落。最惹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清澈明亮，眼底深处似乎有两朵小小的桃花在缓缓旋转。

　　那少女站稳后，先是好奇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又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桃花，然后抬起头，目光直接锁定了离她最近的青帝。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一丝畏惧，她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阿母！”

　　声音清脆甜润，像春溪溅落山石。

　　青帝下意识地应了少女，少女身上带着阳光晒过的桃花香气，暖洋洋的，还有一丝她自己的气息，这种气息交融的感觉，比任何点化生灵都要紧密——因为这小家伙，根本就是用她的本源之力“捏”出来的。

　　“您……您是谁呀？”小葫芦妹妹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满脸好奇。

　　桃花灵转过头，道:“我是桃花。”

　　她说着，跑到那株桃树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树干。

　　刹那间，整株桃树像是被注入了十倍生机，再度于枝头绽放，不是一朵两朵，而是千朵万朵，开得云蒸霞蔚、灿若烟霞。更奇妙的是，这些桃花仿佛有了生命，组成各种可爱的图案——一会儿是小兔子，一会儿是小鸟，花瓣甚至自行飘落，在半空中拼出“阿母最好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噗。”小葫芦妹妹忍不住笑出声。

　　小葫芦姊姊则惊叹：“你好厉害！”

　　桃花得意地扬起脸，跑回青帝身边，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阿母，我做得对吗？”

　　青帝低头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造物”，她的灵智纯粹得如同一汪清泉，力量虽稚嫩却异常稳定，且与那株桃树、与这片土地、甚至与整个春天的气息都自然交融。

　　“你做得……”青帝斟酌着词句，最终化作一声轻笑，“很有趣。”

　　这评价让桃花笑得更灿烂了。

　　凉亭里，挛夷早已备好茶点。这位百花之首在桃花化形的那一刻便已察觉，此刻正静静侍立一旁，目光复杂地看着桃花——同为花灵，她能感受到桃花那股青帝的本源。

　　“挛夷姊姊！”桃花却像是认识她很久似的，欢快地打招呼，“你的芍药花真好看，比我厉害多啦！”

　　挛夷微微一怔，“你……很特别。”

　　她凑到挛夷身边，好奇地看着她衣襟上绣的芍药纹样，“姊姊，这个能变成真的花吗？”

　　挛夷还未来得及回答，桃花已经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那刺绣上的芍药花纹，竟真的从布料上“活”了过来，化作一朵小巧玲珑、散发淡香的芍药花，颤巍巍地立在桃桃指尖。

　　“哎呀！”桃花自己也吓了一跳，那朵小花随即消散，“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青帝看着这一幕，眸色深了深。她挥手让挛夷退下，将桃花唤到身边。

　　“桃花，”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你的力量，源于我的本源。它能催发生机，创造美好，但也需要节制与引导。”

　　桃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阿母，什么是‘节制’呀？”

　　“就是……”青帝想了想，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就像这糕点，好吃，但不能一次吃完，要慢慢品尝，才能尝到更多滋味。”

　　这个比喻桃花听懂了。她认真地点点头：“那我以后不随便让花‘活’过来了。要问过阿母，或者……或者只在我自己的桃树上玩！”

　　孺子可教。青帝眼中泛起笑意。

　　接下来的时光，成了两只小葫芦和桃花的“初见欢庆会”。三个小家伙迅速打成一片，在花园里追逐嬉戏。桃花展现出了惊神的亲和力——她所过之处，草木格外精神，连平日最矜持的“月见幽兰”都主动为她垂下花枝；园中饲养的几只灵雀围着她飞舞，敢落在她肩头啾啾鸣叫。

　　更神奇的是，当赤帝处理完南方事务，风风火火来到青帝神殿时，一进花园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伯姊！你这是……又点化了什么不得了的小家伙？”赤帝凑近正坐在凉亭中含笑观看的青帝，压低声音问。

　　桃花见到赤帝，不仅不怕她周身隐隐的火灵威压，反而眼睛一亮，哒哒哒跑过来：“您是赤帝阿母吗？您身上好暖呀！”

　　说着，她竟伸手想去碰赤帝衣角上自然流转的火焰纹路。

　　“哎小心！”赤帝赶紧收敛神力，那火焰纹路瞬间变得温顺柔和，“小东西，你不怕火？”

　　“不怕！”桃花道

　　赤帝愣了愣，道:“伯姊，这小家伙有意思。”

　　“算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意外？”赤帝挑眉，随即感受到桃花那缕熟悉的本源，恍然大悟，“你用本源之力点的？伯姊，你这‘示范教学’的规格也太高了。”

　　青帝笑而不语，只是看着桃花向赤帝描述自己怎么“醒过来”，怎么让桃花变成小兔子，赤帝听得津津有味，还从袖中摸出一枚小小的“暖玉珠”送给桃花当见面礼。

　　黄昏时分，黄帝与玄帝也相继来到青帝神殿。

　　黄帝踏入花园时，桃花正试图用桃花瓣给一只灵雀“做新衣服”。感受到大地般厚重的气息，她抬起头，眼睛眨了眨，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神意外的举动——

　　她跑到黄帝面前，伸出小手。

　　一朵小小的、由泥土和桃花瓣糅合而成的“桃花泥塑”，正在她掌心缓缓成型。那泥塑虽粗糙，却透着活泼的生机。

　　“黄帝阿母，”桃花认真地说，“送给你。这是桃花和大地一起做的。”

　　黄帝接过泥塑，感受着其中精妙的土灵与木灵的融合，眼中闪过惊讶：“你……能感知地脉？”

　　“地脉？”桃花歪头，“就是脚下咚咚跳的那个吗？我感觉到了，它很喜欢阿母的光，所以我帮它送个礼物给你。”

　　此言一出，连青帝都微微坐直了身体。

　　能与地脉共鸣，这已超出了普通花灵的范畴，桃花对生机的感知，似乎天然就与天地最基础的法则相连。

　　最后来的是玄帝。她步入花园，所过之处，空气都静了几分。

　　桃花原本正和小葫芦们玩闹，感受到这股气息，动作顿了顿。她转过头，看着玄帝，小脸上第一次露出迟疑的神色。

　　玄帝也看着她，眸如深潭。

　　几息之后，桃花（花灵）忽然笑了。她跑回自己的桃树旁，摘下一朵最新鲜的桃花（花朵），然后双手捧着，走到玄帝面前。

　　“玄帝阿母，”她的声音比之前轻了一些，却依旧清澈，“这个送您，它开的时候，树下很凉快。”

　　玄帝垂眸，看着那朵桃花（花朵），花瓣上还带着未干的露水，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她缓缓伸出手，接过桃花（花朵）。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花瓣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桃花（花朵）没有在玄帝的寒气中枯萎，反而花瓣边缘凝结出一圈极其精美细微的冰晶，像是给桃花（花朵）镶上了透亮的装饰，冰晶与桃花共存，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玄帝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她将桃花轻轻别在衣襟上，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桃花形状的玄冰佩，放在桃花（花灵）手中。

　　“回礼。”她只说了两个字，便走向青帝。

　　但所有神都看到，那朵别在她衣襟上的桃花，在玄帝本源寒气的萦绕下，始终未曾凋零。

　　夜幕降临，神殿灯火渐次亮起。

　　凉亭中，四帝难得悠闲共坐。石桌上摆着桃花“指挥”花园草木贡献出的新鲜水果，还有她笨手笨脚参与制作的“桃花蜜露”——虽然大半工序是女修帮忙完成的。

　　桃花已经玩累了，趴在青帝膝头昏昏欲睡，手里还攥着玄帝给的冰佩。两只小葫芦也倚在黄帝身边，打着哈欠。

　　“这小家伙，不简单。”赤帝呷了一口桃花蜜露，率先开口，“伯姊那缕本源，算是结出了个了不得的果子。”

　　黄帝轻抚着桃桃送的泥塑，温声道：“她与地脉共鸣的能力，若能善加引导，未来或可成为梳理一方水土生机的助力。”

　　玄帝依旧话少，只淡淡说了一句：“纯粹，是福也是劫。”

　　桃花在梦中嘟囔了一句什么，往青帝怀里蹭了蹭，睡得更沉了。

　　这个桃花灵，就这样莽撞又自然地，闯入了这个由四帝守护的、宏大而温柔的世界。

　　而她带来的，远不止是满园不谢的桃花。

　　女修在廊下远远看着这一幕，手中针线不停，一件为桃花准备的、绣满桃枝与云纹的衣裳已初具雏形，挛夷静静侍立在花园阴影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新生的小花灵，神色复杂难明。更远处的殿宇飞檐上，值夜的青凤收回目光，对身旁的赤凤低语：“看来，神殿要更热闹了。”

　　的确，随着桃桃的出现，某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比如，一向庄严肃穆的东方神殿，从此多了清脆如铃的笑声，和常年不谢的、云霞般的桃花。

　　又比如，那位司掌万物生机的青帝陛下，膝头多了一个总爱问“为什么”、总想用自己方式让世界变得更“好看”的小小挂件。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至于这抹亮色未来会描绘出怎样的轨迹？

　　连青帝，此刻也只是温柔地笑着，拭去桃花唇角一点蜜露的痕迹，然后抬头望向夜空。

　　星辰如棋，天地如局。

　　而局中，又多了一颗谁也无法预判的、活泼泼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