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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王府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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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赵云珂成婚后,便携妻眷住在宫外赵征赐的王府里面。
赵征终究留了萧懿安一命,没再追究她。
萧懿安被安排在王府西北偏殿里,离赵云珂的居所最远。
成婚十多日以来,赵云珂从未踏足过这里,萧懿安倒也自在,每日看看云,看看花,看看闲书,日子水一样平静淌过去。
她本想寻萧起问个明白,可一番打听,才知萧起被赵征派去外地办事了,归期未定。
这天晌午,萧懿安倚在窗边,看着庭院里渐次凋零的花木。
外头廊下传来轻咳,伴着婢女压低的嗓音:“娘娘仔细脚下。”
门吱呀开了。萧有仪裹着厚厚的白狐裘,让两个婢女搀着,慢慢挪进来。她脸色还透着病气,唇色淡得几乎看不清。
萧懿安从窗边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萧有仪让宫女退到门外,自己扶着酸枝木椅坐下,缓了口气才轻声说:“姐姐,我来瞧瞧你。”
“看什么?”萧懿安转过身,背对着窗光,眉眼落在阴影里,“看占了你名分的侧妃,如今过得有多冷清?”
萧有仪脸色白了白:“姐姐……你果然怨我?”
“我为何不怨?难不成要我做个原谅所有人的圣母?我可做不到。这里没赵云珂,也没第三个人,你不必在我面前演这出姐妹情深的戏。”
萧有仪眼圈倏地红了:“姐姐觉得……我是在同你演戏?”
“身份互换这样的把戏,本就破绽百出。你若不点头,不配合,怎么可能像如今这样‘天衣无缝’?”
萧有仪沉默了好一会儿,抬手用力抹了下眼睛:“姐姐,你说得没错。可你什么都有了,生来就是萧家嫡女,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你容貌好,姿态佳,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而我呢?我爹是个误国的叛徒。我从小就活在这个阴影里,在萧家,我是寄人篱下表小姐,得看人脸色,得小心翼翼。我娘死得早,没人真心替我打算,我本来认命了,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做个不起眼的旁支小姐,或许将来被随意许个人家……”
“可偏偏,偏偏让我脑海里多了些声音。它说自己是什么……‘系统’,它说它之前弄错了,把名头和机缘都安在了你身上。它说我才是命定的太子妃,我才会嫁给赵云珂,我才会是大宁未来的皇后。”
萧有仪向前一步:“姐姐,你说,如果你是我,听了这话,你会怎么想?我本来什么都没有,突然有人告诉我,那尊贵的后位、那众人的瞩目、那本该凤冠霞帔的人……其实都会是你的!只是被人‘错拿’了,你让我怎么甘心?我怎么能不争?”
萧懿安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也有系统?!”
萧有仪道:“我有,不止如此,从你对我的态度,对萧起的态度……我就隐隐觉得,你可能也听得见那个‘声音’。只是,你似乎一直没弄清楚,你在它那儿究竟被算作谁。在你接到任务的同时,我也接到了姐姐你说我配合他们身份互换,是,我配合了,我早就开始配合了。从那次春日宴替你跳舞开始,我就在配合帮你完成任务,但其实是为了帮自己。”
萧懿安想起,当年春日宴上,她让萧有仪顶着自己的身份跳舞,那时萧有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甚至没有问她为何,她当时只以为萧有仪体贴。
“姐姐,全天下我最不想骗的人就是你。可要想名正言顺地嫁给云珂,坐上那个位置,‘萧有仪’这个叛徒之女的身份,是绝对不行的。凭什么别人做得皇后,我做不得?就因我的出身?我不认啊。既然老天……或者说那系统给了我机会,告诉我那位置本是我的,我凭什么不争?姐姐,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事到如今,我不后悔。”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时间被拉得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萧有仪几乎要支撑不住病体,轻轻晃了一下。
萧懿安终于动了动。她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向窗外,只留下一个挺直却单薄的背影。
“你说得没错,走吧,以后无需再来看我了。”
萧有仪脸色一下变得十分落寞,缓缓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姐姐,我知道你怎么救的我,我也知道刺杀我的人是谁。可他现在还好好的……因为我知道你在乎他,我不愿伤害你在乎的人。”
第二日,天光晴好。
萧懿安闲来无事,在小院里挪了张旧躺椅,整个人陷进去,拿了本书盖在脸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阳光暖融融地罩在身上,几乎要睡过去。
一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毫不客气地闯进小院。
没等她反应,脸上盖着的书就被人“啪”地一下掀飞了!
眼前骤然一片明亮刺目,她本能地眯起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逆着光看清站在躺椅前的人——赵云珂。
他穿着常服,但脸色铁青,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带着怒气一路赶来的。
萧懿安眨了眨眼,抬手稍微遮了遮晃眼的日光,语气没什么起伏,甚至带着点刚醒的慵懒:“稀客啊。殿下怎么纡尊降贵,跑到我这小院子来了?”
赵云珂被她这混不吝的态度噎得一滞:“有仪她先前重伤未愈,昨日难得大好些,可从你这儿回去便高烧不退,咳了半宿,你对她做了什么?”
萧懿安见他这来势汹汹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嚯”地一下从躺椅上站起来:“我做了什么?我还能做什么?殿下,您那位心尖上的妻子,拖着没养好的身子,非要跑到我这来看我这个‘占了她名分’的侧妃,是她自己找来的,不是我请的!您与其在这儿质问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如赶紧去请太医、好好守着照顾。您跑来对我撒气,是觉得我好欺负,还是觉得……她病重,全都是我的错?”
赵云珂没想到她言语如此犀利,一时竟找不出话反驳,可心中那股邪火窜得更旺,口不择言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因妒生恨,暗地里使了什么阴私手段迫害有仪!”
萧懿安笑了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嘲讽道:“有仪?你还能叫她有仪吗?她不是萧懿安吗?”
说完,她没再理会赵云珂,又趟回躺椅,书册“啪”地重新盖回脸上,彻底挡住了视线和天光。
躺椅微微晃着,她整个人瘫在里面,一副“随你怎么说,老娘不奉陪了”的架势,把怒气冲冲的赵云珂晾在了当场。
赵云珂向左走走,向右走走,又走回萧懿安正前方,指了指萧懿安,发觉她根本看不见,气得一拍手离开了。
下午,日头偏西。萧懿安特意让院里一个洒扫婆子去打听了,知道赵云珂一下午都待在萧有仪那儿,她便整了整衣衫,不紧不慢地寻了过去。
途径一处假山石后,传来两个年轻婢女压低的交谈声,语气里带着闺阁中常见的津津乐道。
“……听说正妃娘娘又犯了旧疾,咳嗽得厉害呢。”一个声音带着明显的同情。
“可不是嘛,二殿下这两日下了朝就守在娘娘跟前,端药递水的,寸步不离,我看着都感动。”另一个声音接道,满是羡慕,“殿下对咱们娘娘,真是没话说。”
“何止是没话说,简直是情深义重!你是不知道吧?我听说啊,娘娘小时候机缘巧合,救过殿下的命!只是当时年纪小,都不知对方身份。后来阴差阳错重逢了,殿下才知道当年那个小姑娘就是娘娘,自那以后,就对娘娘格外不同,用情至深呢!”
“呀!还有这样的事?这简直像话本子里写的一样,太浪漫了!”
“那可不!这才是天定的缘分呢。不像那位侧妃娘娘,听说殿下压根不去她那儿。唉,也怪她自己,当初不也是……上赶着嫁进来的么?”
萧懿安眯了眯眼,救命之恩,少时重逢?她怎么从未听萧有仪说过这茬事?
萧懿安没想那么多,继续朝着目的地进发。
萧有仪的院落宽敞明亮,抄手游廊漆色鲜亮,廊下摆着各色名贵花草,还有一架秋千,随风轻轻晃着。进出的侍女衣着体面,步履轻悄。
萧懿安在院门口顿了顿,抬眼扫过这精心布置的一切,无声地摇了摇头,不愧是赵云珂那厮心尖尖上的人啊。
守门的婢女眼尖,瞧见她,连忙小跑进去通报。
内室里,赵云珂正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喂萧有仪喝药。
萧有仪脸色仍白,依偎在软枕上,小口啜着。
婢女轻手轻脚进来,福身禀道:“殿下,娘娘,侧妃在院外求见。”
赵云珂眉头当即一拧:“她来做什么?”手中药匙磕在碗沿。
萧有仪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云珂……既来了,总不好让她一直站在外面。请进来吧。”
婢女应声退去传话。不多时,萧懿安才被引着,步履平稳地踏入这间暖香弥漫、陈设雅致的內室。
萧有仪摒退了屋内的婢女后,坐起身:“姐姐你来了?”
萧懿安看见赵云珂也在,没说客套话,开门见山:“你的好丈夫,今早看你病了,就冲到我那儿去兴师问罪。好,我现在当面问你。昨日你来看我,我有没有对你下毒?有没有推你落水?有没有言语刻薄、百般刁难?——你只管照实说。”
她一口气将话本子里恶毒女配害人的常见招数数了个遍。
萧有仪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困惑和些许焦急,转头看向赵云珂:“云珂……你、你怎么跑去质问姐姐?我昨日去,只是同姐姐说了会儿话,姐姐并未对我做什么啊。”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
赵云珂被萧有仪这么一看一问,脸上有些挂不住,方才的气势弱了下去:“我也是担心你。”
萧懿安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见他吃瘪,心中畅快,也没再穷追猛打。
她目光随意一扫,忽然落在萧有仪床头小几上——那里放着两块碎裂的羊脂玉佩,虽然残缺,但纹路奇特,似乎能严丝合缝地拼合成完整的一块。
“咦?”
这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