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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如何抉择 ...

  •   “你们好大的胆子啊!还敢去劫狱,怎么不去造反呢!”
      黎正快被这几个小子气死了,有一个算一个,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就差没上脚踹了。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文人风骨了,实在是后怕,黎正身上里衣的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不知多少回。
      “都不要命了!一个个上赶着去送死!你们头上都有几个脑袋?”
      黎正把手中的茶碗猛地摔在地上。
      黎宣、陆逍遥、温小玉和黄秀云几个坐成一排,崩裂的茶碗碎片崩到他们面前,几人连头都没敢抬。
      黎宣他们从刑部离开,本想再回陆逍遥那个小院子。
      哪知道,马车刚到巷口,就看见乌泱泱的一队人马在巷子内等着。陆逍遥掀开车帘一看,黎正和黎中两尊大佛,正一脸黑线地守在小院门口。
      完了。
      之后,四人便被连拉带拽地捆上黎府的马车,一锅端回了黎府,耷拉着脑袋坐在正堂里挨训。年夫人和忠顺侯黎中也在,年夫人急得直抹眼泪,黎中则是沉着脸看着四人不语。
      黎中:“行了,冷静点。”
      黎正缓了一口气,指了指陆逍遥,手顿在空中,停了半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黎中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将军的气场太强,站在那就跟一堵墙似的,看着就很吓人。
      黎正差点被气得吐血,捂着胸口长出了好几口气。
      年夫人赶紧上前,扶着黎正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
      黎正:“说,你们几个,谁出的主意?”
      陆逍遥正要开口,却被黎宣一把拉住,黎宣抬起头看向黎正,在目光与黎正身后的年夫人对上时,有些心虚地偏过头。
      黎宣:“爹,娘,大伯,这事是我的主意,他们几个都是被我拖累的。”
      年夫人显然不信,正要替黎宣辩解几句。
      黎正指着黎宣,硬是被他气笑了。
      黎正:“好哇,你还知道你是拖累人家!就这么几个朋友,你非要把他们都害死了才满意是不是?”
      黎正又要起身找东西去扔黎宣,却被一旁的黎中按下,又坐了回去。
      黎中:“当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他们几个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一听这话,温小玉先着急了起来。
      温小玉:“黎伯父,侯爷,顾白还在刑部,我在外面接应的时候,听到里面有骚乱,有刺客到刑部大牢行刺行川!”
      黎中皱起眉,看向黎宣。
      黎宣:“的确有人行刺,我和行川本来都跑到墙根下了,突然有人放暗箭,行川他……”
      黎宣的声音颤抖起来,他咽了一下口水,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平息下来。
      “他为我挡了一箭,被官兵带走了,顾白趁乱将我送出来,回去求他爹,去保下行川的性命。”
      年夫人听后简直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手中紧攥着手绢,手指发白。
      年夫人:“到底是何人,竟然如此猖狂?若是宣儿他们没有正巧去闹这一回,行川岂不是早就死在牢里了!”
      黎正和黎中对视一眼,黎中阴沉着点了点头。
      黎正叹了口气:“恐怕与当年的刺瓦细作有关。”
      陆逍遥微微抬起头,与黎正默不作声地对视,而后两人都很快移开目光。
      黎宣急了:“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啊!”
      黎中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身体往后一仰,显然有些疲惫。
      黎中:“当年查到的细作名单总共三十四人,实际上,在那场宴会上,行川还看到了一个人,是个小厮或家丁,身形偏小,年纪应该不大,他没进房间,只在外面徘徊了一下,后来我们反反复复查过,此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正当几人坐下来打算好好分析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报,顾白来了。
      顾白一进来,就横冲直撞着进了堂屋,扑通一声跪到了黎正和黎中面前。年夫人吓了一跳,黎正也坐起身,上前准备将顾白扶起。
      顾白一脸焦急,不等众人动作,单刀直入。
      顾白:“伯父,侯爷!此事背后有阉人的手笔,行川怕是惹上了东厂!”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震惊。
      黎中和黎正对视一眼,黎宣更是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也跪到顾白面前,抓着他的衣服,急切地询问。
      黎宣:“是抓到刺客了吗!行川他怎么样!他是不是被冤枉的!”
      顾白有些愧疚地躲开黎宣的目光,转头求助地去看黎正和黎中。
      黎正:“宣儿,冷静点,都从地上起来。”
      陆逍遥和温小玉上前,一个拉黎宣,一个拉顾白,总算把两人都拖回椅子上坐下,黎宣红着一双眼睛盯着顾白,顾白心虚地低下头。
      顾白:“我爹说会保行川性命,只是此事,恐怕没那么容易了结了。”
      这里除了黎宣,其他人都明白“阉党”二字意味着什么。
      阉人行事,阴损至极,这群人不考虑子孙福报,也无家族牵制,做起事来睚眦必报,手段残忍,不留余地。
      黎宣忽然明白过来:“那些刺瓦细作在京城里的靠山是太监?”
      这话算是点了题。
      若郁泽是因为在宴会上那匆匆一瞥,被人报复灭口,此事又与东厂有关,那么刺瓦细作的事情就远远没有结束。
      黎宣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黎宣不知道的是,当今朝堂上,宦官的地位甚至高于一般的文官,武官更是不必说,内相只手遮天,文武百官公侯贵戚都要尊称其为“翁父”。
      众人沉默了良久,还是黎正先开了口。
      黎正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在肯定:“所以,你才撺掇宣儿他们去劫狱……”
      几人之中,一直在装死的陆逍遥,默默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黎宣恍然大悟:“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陆逍遥摇摇头,叹了口气。
      陆逍遥:“我不知,只是那次回来之后,我也受到过一些警告,或者说是威胁,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我行事不羁惹到了谁,后来发现没那么简单……”
      陆逍遥抬手扶额,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
      陆逍遥:“我反杀了一个潜来杀我的刺客,七拐八歪查了半天,发现了一些细枝末节,才知道背后竟然与东厂有关。”
      黎中点了点头,示意陆逍遥继续说。
      陆逍遥:“我绞尽脑汁去想,也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们,我这样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怎么也惹不到上面去,直到行川出事,我立马就明白了。”
      黎正:“这是杀鸡儆猴,将你和行川灭口,告诉我和大哥两个老家伙,闭上嘴,当好哑巴,不然宣儿和大哥那边的侄儿们也是同样的下场。”
      黎宣想起方才黎中的话,郁泽压根就没看清外面那个人。
      黎宣:“行川根本什么也没看见!他们就这样急着杀人灭口!简直欺人太甚!”
      众人依旧是沉默,看向黎宣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忍。
      黎宣哑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若是寻常人便罢了,可郁泽哪里寻常,他靠着那一面之缘生生记下了三十四人的面孔,背后还有忠顺侯府与黎府撑腰,让人不得不忌惮。
      万一呢?
      万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为了往上爬,失心疯似的开口,胡乱攀咬呢?
      还是死人最安全。
      黎宣这会儿明白过来,他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里,与原著当中的教会相对应的是封建朝廷,是公侯将相,封建王权。
      原来竟是宦官!
      宦官阉党对应了教会,封建王权才是被绑架的皇权。
      他们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祸乱朝纲,只手遮天。
      就连黎家这样的世家也不能和宦官公开叫板。
      气氛太沉重了,黎正也不得不承认,让一群孩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去胡闹一通,将郁泽劫出来,趁机送走,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打草惊蛇,两边已明牌,阉党不可能放过郁泽,刑部那边也再难动作了。
      陆逍遥突然开口:“还有一个办法。”
      黎宣眼底亮起一丝希望,近乎哀求地看向陆逍遥。
      其实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只是谁都不愿意去想。
      陆逍遥:“让行川服软,给那边递消息,让行川表明立场,认厂公当干爹,从此尽忠尽孝,绝不背叛,求那边给留条活路。”
      黎中的暴脾气立刻就上来了。
      “然后呢?把他送到太监脚下趴着当狗吗!”
      陆逍遥被问了这一句,也不底虚,反而呛了回去:“不然呢!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
      黎中从军多年,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
      “死就死了,好歹也算是一条好汉,总好过卑躬屈膝,一辈子抬不起头地活着!”
      陆逍遥讽刺一笑:“是啊,到时候黎府是铲除奸细的功臣,只有他郁行川是当街行凶被斩首示众犯人!谁会管他死在哪里?你们真的在意他的想法吗?”
      陆逍遥压根没信过他们。
      这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哪个不是满手鲜血,吃人不吐骨头。
      若说这些人里真有谁是在替郁泽着想,那也只有黎宣了,其他人,有些是少年意气,有些不过权衡利弊罢了。
      当狗又怎么样,卑躬屈膝又如何?
      只要人活着,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活着,才能讲尊严,活着,才有值不值得。
      黎中被问得一愣,黎正脸色也跟着沉下来。
      说到底,郁泽此事是无妄之灾,他是为了替黎府办事,替朝廷惩奸,替百姓除恶,他不该是这样的下场,更不该如此断送他的一生。
      这话激怒了黎中,他怒不可遏,却不是对着陆逍遥,而是对无能为力的现状,对这个已经腐朽破败从骨子里烂透了的朝廷。
      陆逍遥的话不是没道理,可以说是肺腑之言了。
      黎中平心而论,若身陷囹圄的是他自己的儿子,或是黎宣,他还能不能轻飘飘地说出一句“死就死了”。
      阉人祸国,他难道不知道?
      他比这几个毛头小子更知道,这世道艰难,逼得他一个手握兵权的将军,在遇到东厂那群太监的时候,也不得不夹紧尾巴做人。
      一群太监,硬生生压断了所有枭雄文臣的脊梁。
      黎中猛地一拳砸向桌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顾白不死心地问道:“能不能让行川假死,用尸体偷梁换柱,我去找我父亲帮忙?让他神不知鬼不觉死在狱中,从此隐姓埋名活着也好啊!”
      黎正沉默着摇了摇头。
      太晚了。
      现在所有的目光都盯着刑部,黎宣他们这点小动作,连黎府都瞒不过,更何况东厂和锦衣卫呢?
      【恭喜玩家,任务进度推进,当前拯救于连任务进度:75%】
      黎宣心里一紧,看来这个方向是对的。
      他不是那种道德感太高的人。
      黎宣现在就想让郁泽活着,只要能活下来,付出什么都没关系。
      就算郁泽往后去当东厂的爪牙,就算他助纣为虐,为祸世间,总还有转圜的余地,大不了干几年等他们放松警惕了再跑就是。
      黎宣:“我赞同,就这么做,顾白,你能不能派人给郁泽送个信,叫他写封信出来,我们想办法替他送过去。”
      黎宣说得轻松,在场的三个大人脸上却都是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宦官哪里是那么好惹的,一沾上了,就像恶鬼缠身,再也甩不脱,更何况是黎家这样的世家,一旦与宦官勾结,从此颜面扫地,威严不再,万人唾弃也不为过。
      黎宣哀求地看着父亲和大伯,又看向年夫人。
      黎宣:“求你们了,求你们救救他。”
      众人依旧是沉默不语,最终还是黎正叹了一口气,拍板。
      黎正:“去传信吧,我来想办法周旋。”
      顾白握紧拳头,硬生生憋回了眼中的泪水,起身不管不顾地跑出去。
      事到如今,也不知道到底该怪谁。
      陆逍遥没想到黎府能为郁泽做到这一步,不觉高看了忠顺侯和黎大人一眼。
      刑部与黎府隔得并不远,顾白只是去送个信,自然要不了多久,众人默契地留在原地,就在正堂里,等着顾白回来,准备听听郁泽那边的反映,再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却没想到,顾白是很快就回来了,但只从郁泽那里带来了四个字。
      “多谢,不必。”
      年夫人用手帕捂着嘴,呜的一下哭出声来。
      郁泽给自己选了一条死路,看样子他早就明白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了。
      黎宣蒙了,他早该想到,郁泽当时和他说出那番话,就是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下就连陆逍遥也没办法了,郁泽不配合,说什么都白搭,所有人都清楚,郁泽是害怕自己的事情连累黎府和黎宣,他宁可死,也不愿意给人留下话柄。
      陆逍遥率先站起身,甩开了手中的扇子。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陆逍遥头也不回地向屋外走去,留下一群人在正堂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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