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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阴招 ...


  •   曹靖蹙眉问道:“是何人送来的?”
      管家摇头道:“无有落款,也未见来人,小的去门房时,便发现了这封书信。”
      曹靖伸手接过,拆开一封不薄的信笺。
      一张张雪白的宣纸上,正楷书写字字句句,落入曹靖的眼中。
      起初曹靖还能看得平静,可越是看,浓眉便越是紧拧,最后竟怒红了眼眶,连喘息都急促了两分。
      此信上简明扼要的叙述了慕川的身世,这倒也没什么,毕竟是曹靖已知之事。
      而后,信上言,当年起义军攻打东都城时,慕临渊设计暗算了慕临江,令其战死沙场,后又给其父嘉兴王下了药。
      嘉兴王一早便立下了传位诏书,而那诏书之上的储君人选,正是慕临江。
      慕临渊守着嘉兴王咽了气,更改了诏书上的内容,最后登基称帝。
      当今陛下得位不正,弑君杀父,残害手足,窃权矫诏!
      换言之,皇位该是慕临江的,即便他已身死,可他还有一丝血脉尚存于世,便是大皇子慕川。
      慕川才该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
      其实,信上所言的这些吓死人的内容,曹靖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儿数。
      可是,沙场之上,刀剑无眼,没有实证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再者,他曹靖当年既已选择追随慕临渊,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皇权之争,哪有不见血的?
      无非是成王败寇罢了!
      传位诏书上到底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是谁登上那九五之尊。
      毕竟,史书工笔只掌握在胜利一方的手中。
      而令曹靖彻底丧失理智的,是此信末尾所言之事——
      慕临渊登基之初,荣封曹靖为镇国公,世袭罔替,享世代尊荣。
      可自古以来,帝王都忌惮手握兵权的武将,唯恐功高盖主,是以,为防止曹靖生了不臣之心,慕临渊在早年间便给曹靖下了一味药。
      镇国公府多年来,除了曹夫人一早生下了个女儿曹月容之外,再无有孩子平安落地,曹靖那一院子的妾室姨娘,所怀不是死胎便是小产。
      究其根源,不是姨娘们的身子不妥,怀不住孩子,而是慕临渊打从根儿上便断了曹靖的种,暗地里令曹氏断子绝孙!
      可怜曹靖这么多年被蒙在鼓里,心心念念盼儿子而不得,怨过天道不公,也怨过妻妾无能,却独独没有想到,根源在自己的身上!
      曹靖手握那信笺,禁不住地颤抖,鼻息喷薄而出的怒火,简直要将眼前的张张信纸点燃了。
      什么国公荣封,什么世袭罔替,他都生不出儿子来,这国公之位能传给谁!?
      如今想想,他顶着个镇国公的荣封,难道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他简直就是天下头一号的蠢货!
      就因为怕他生出不臣之心,所以断了他的根?!
      就因为怕他功高盖主,所以便让他曹氏断子绝孙?!
      就因为忌惮他手握兵权,所以陛下打着“袍泽之情”的美名,暗地里行如此不仁不义之事?!
      他慕临渊造反起义,谋朝篡位,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想做那乱臣贼子不成!?
      若曹月容不是个女儿,是不是也会于襁褓中夭折,不得平安长大?
      痴傻如曹靖,竟还对他掏心掏肺,忠心不二!
      好一个隆昌帝,好一个慕临渊!
      曹靖那双虎目越来越红,喘息越来越急促,气到头脑发晕,气到丧失理智,终是手臂横摆而出,直直地撞上一旁摆放的一尊青玉花瓶。
      “砰”的一声巨响,三尺余高的青玉花瓶没扛得住镇国公一记麒麟臂,生生碎成了一地残渣。
      “哈哈哈哈……”
      曹靖仰天大笑,笑得癫狂,笑得豪放,笑得目眦尽裂,笑得眼眶通红,好似在笑自己这二十余年的忠诚。
      一旁的管家早被吓软了腿,跪倒在地。
      他不知那信上写了些什么,可观他家公爷的模样,怕不是也要像夫人一般,失心疯了吧?
      狂笑良久,曹靖咬牙切齿道:“好!甚好!慕临渊!!你当真是够狠,也够歹毒!我曹靖受教了!!”
      ***
      大皇子慕川一案再添重锤——地室中的金银查出部分官银。
      锦衣卫在第一时间查封了存放在地室中的金银,户部介入,盘点清查。
      户部本以为,大殿下也就是贪得多了点儿,这都算不上什么“贪墨”,顶多算是下面人孝敬的,哪位皇子不被孝敬呢?
      若是个受宠的皇子,陛下顶多申斥两句,警告一番,便也罢了。
      这也算大皇子倒霉不是?
      可查着查着,户部就感觉不对了——这些金银中,怎么会有官银呢?
      需知,官银直接出自国库,用于户部调拨下发各个款项。
      而每一期的官银底部除了刻有国印外,还会篆刻上锻造之人的名字,会写两个,一正一副,此举主要是为防止偷工减料,缺斤少两的事发生,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也易追溯、易纠责。
      这种事并不少见,例如工部也常用此法。
      建造大型工程时,甚至还会在每块砖头上刻上铸造者的名字,以便日后出了问题,也能追根溯源,以免六部自己背锅。
      户部尚书拿着账册,细细查验翻找,很快便对上了这些官银的出处——
      这批官银正是去年年初时,由户部调拨下发,给北境的军需粮饷!
      户部尚书冷汗连连,心都跟着扑腾乱跳,忙将清查所得整理汇总,上疏天听。
      此事很快传遍朝野内外,众臣哗然。
      大皇子不止在自家府邸地下暗挖密道,还贪墨北境军需。
      这还不算,军需案才过去短短一年,大家都还记得,此案最终可是新贵一派背了锅,那兵部左侍郎徐睿去年秋审后才被砍了脑袋,举家流放三千里。
      朝臣们私下里不禁暗自嘀咕,这事儿可说不清了——
      到底是大皇子同新贵一派早有勾结,徐睿自愿顶包呢?
      还是大皇子暗算新贵一派,坑了镇国公呢?
      可无论怎样,陛下必然大发雷霆。
      所有人都以为,又一场龙之震怒即将降临,人人都缩起脖子,唯恐波及自身。
      可是令众人意外的是,慕临渊不似意料中那般怒不可遏,反而很平静地下了一道谕令——
      查抄大皇子府!
      这可真是……例数历朝历代,被查抄的官宦人家不计其数,可被抄了家的皇子却是闻所未闻。
      也许是有的吧!但纵观慕氏皇族当权以来,这真是史无前例!
      陛下当真不顾念一丝“父子之情”了吗?
      遇到此等事,无论是皇子还是朝臣,都无有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上疏求情的。
      毕竟,陛下始终未明确发落慕川,只是羁押于宗正寺,至少目前而言,外人看来是如此。
      南星听闻此事时,垂眸沉思,心中暗忖着:慕临渊未发怒,只因当初军需案之内情,他早已心中有数,毕竟锦衣卫也不是吃干饭的。
      而户部呈报上来的金额,只有区区百余万两银。
      南星对金银的数目不甚敏感,可也知晓,单是看那几乎堆满了地室的金山银山,必不止百万。
      户部自然不敢徇私瞒报,想来,那夜她夜探皇子府,惊扰了慕川,加之后来城中流言纷纷,引其警惕,慕川将这些“赃款”分批运出了东都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若没有那场地动,若大皇子府没有塌了半个庭院,若是再给慕川两日时间,说不定,那间地室早已空空如也,任凭锦衣卫翻出大天去,也是查不出什么来了。
      南星幽幽叹了口气,不得不说,时也命也运也吧!
      ***
      凤仪宫。
      陈皇后于软榻上扶额而坐,愁眉不展。
      已经许久了,太子慕璟自打苏含烟死后,在乾明殿大闹一通,触怒了陛下,被禁足东宫。
      陈皇后原以为,慕璟消沉一段时日后,总归是会想通的。
      大男人立于天地间,怎能耽于儿女私情,沉迷美色?
      他是一国储君,是将来的大赢天子,自小便被最严苛最正统的帝王教育如此规范着,从不会行差踏错一步。
      陈皇后一向如此信任自己的儿子。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从东宫传回的消息令陈皇后忧心不已。
      慕璟成日酗酒,时常喝得烂醉如泥,不分昼夜,同以往克己复礼的性子大相径庭,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的贴身小厮回禀,上回纱织公主奉皇后之命去探望太子,也不知为何,太子竟是对公主动了手,差点儿失手掐死公主。
      陈皇后听闻后,简直是吓得心肝儿都险些跳出来。
      一个和亲公主的生死安危,她是不在意,可这位公主颇受陛下看重,若是在东宫有什么闪失,陛下不迁怒太子就怪了!
      好在,南星回来后,并未多言一句,倒是让陈皇后放心了两分,也念她这份好。
      慕璟不听劝,成日里连清醒的时候都少,陈皇后愁得食不下咽,夜不安寝,日日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袁嬷嬷是陈皇后的乳母,伺候着陈皇后自小到大,亲近如同半个生母。
      此时,看着陈皇后成日愁苦的样子,袁嬷嬷心疼也心急。
      袁嬷嬷端着盏血燕牛乳羹进到内室,温言道:“娘娘进盏羹吧,您这几日都不好生用膳,嬷嬷看着心疼得紧。”
      陈皇后叹了口气,蹙眉道:“嬷嬷你说,璟儿那孩子可如何是好啊!”
      袁嬷嬷抚着陈皇后的后背,道:“太子殿下还年轻,乍然失了打小相伴长大的小青梅,总是心有不甘的,可也正因着太子殿下年轻,总会慢慢想通的,天下美人不计其数,待到太子殿下登基,什么样的美人寻不到?”
      陈皇后接过袁嬷嬷手中的血燕牛乳羹,摇了摇头,道:“嬷嬷,他是从本宫肚子里爬出来的,本宫再了解不过。那孩子看着是个温润宽和的好性子,实则倔得很。当年苏家一案,若不是本宫拦着,他也是要同陛下硬碰硬到底的。可是你看如何?最终,苏家还是被判满门抄斩,苏含烟还是被贬入了贱籍,放眼天下,谁人能拗得过陛下?”
      陈皇后连连叹气道:“本宫也曾劝过璟儿,苏含烟既已入了贱籍,此生都无有可能再入东宫了,可他如何肯听?藏着掖着三年,竟还让她怀了孕,本宫这个为娘的,实在是……唉!孩子长大了,怎地就不听话了呢?”
      袁嬷嬷安抚着陈皇后,“娘娘莫急,总会有办法的。”
      陈皇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饮了两口牛乳羹,拧眉道:“本宫怎能不急?你瞅瞅眼下,慕川生出这么大的事,正是该璟儿这个太子帮陛下分忧之时,可你看他如今那副样子,本宫想起就来气,他竟为了个女子要死要活的,怎地如此没出息!”
      陈皇后又气又急,愁上加愁,一不留神被呛到了,呛咳连连。
      袁嬷嬷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劝慰道:“娘娘怎地也埋怨起太子殿下来了,那可是娘娘的亲生儿子,当今太子,若是娘娘都对他没了信心,那岂不是要让旁人趁虚而入了?”
      陈皇后心头一“咯噔”,忙抬手抚着胸口。
      她是慕临渊的继后,生下慕璟后,将儿子扶上了储君之位,将来也要扶着他一路登上帝位,方算圆满。
      二十余年来,慕璟虽稳居太子之位,但陈皇后的心从无一日是安定的、放松的。
      后宫皇子们一个接一个的长成,没有谁比谁差的。
      在慕璟真正登基之前,一切都有变数,她不能有一刻放松警惕。
      “老奴倒觉得,太子避开这阵风头,倒也是好事。”
      陈皇后蹙眉问道:“嬷嬷此话何意?”
      袁嬷嬷笑意慈爱道:“娘娘想想,大皇子之事虽闹得沸沸扬扬,可皇子与朝臣们都无人敢劝谏一句,早朝时吵归吵、闹归闹,却无人正儿八经的上疏谏言此事。娘娘,谁人也不傻,那萧贵妃还在呢!最后此事到底如何,端看陛下了,若是猜中了陛下的心意倒也罢,若是猜错了,陛下秋后算账要如何?所以,众人皆保持沉默,这个时候,咱们太子不冒头倒也好。”
      陈皇后又叹气道:“即便本宫不管那朝中事,难道就任由璟儿如此消沉萎靡下去吗?”
      袁嬷嬷垂眸想了想,道:“娘娘,太子是消沉也好,是上进也罢,终归那龙椅不能丢。殿下已做了二十余年的太子了,娘娘难道不想让他更进一步吗?”
      更进一步?太子更进一步,不就是帝王了吗?
      陈皇后心头一紧,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道:“嬷嬷此言何意啊?陛、陛下可还龙体康健呢!”
      袁嬷嬷笑眯眯地看了眼内室紧闭的房门,凑近陈皇后,低声道:“是啊,陛下龙马精神,看样子再活个二十年也是成的,难道太子要等到四五十才能君临天下吗?娘娘也想如此等下去?如今,皇十二子已成年,再过二十年,所有的皇子可都长成了!”
      陈皇后蛾眉紧拧,她当然不想等了!
      多等一天,她就不安一天,只有看着她的儿子荣登九五,稳坐帝位,她才能真正的安心。
      可是……要如何做?
      端看陛下那重权的性子,就不可能退位让贤。
      难不成……要弑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阴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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