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王纪》泗段锦

8、维多利亚的伤心事

　　"我决不嫁给阿喀琉斯！"玛丽安一回到家就当着父亲的面抛出这句话来。格罗斯特公爵正在同歌利亚下棋，闻言就停了动作，抬头道："又怎么了？"

　　"那人心胸狭窄毫无风度，要我嫁他，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玛丽安眼也不眨地谴责未婚夫。
　　"都肯娶你了还叫心胸狭窄。"歌利亚忍不住接嘴道。
　　"歌利亚！！"玛丽安飞刀一样的目光直对着歌利亚射过去，歌利亚不理他，低声对格罗斯特公爵道："父亲，玛丽安这种既不贤良也不淑德就爱乱折腾的女人，谁娶了都要做好折寿的准备，趁阿喀琉斯大人现在还没悔婚，赶紧把他嫁了吧。"

　　格罗斯特公爵深以为然，对玛丽安正色道："这件事我们已经认真谈过，和洛林家的婚事是决不能取消的，你就不要再闹了。"

　　"那是之前，现在他明知道是来同我订婚的，还大模大样带个女人在身边，我若这样还要嫁他，不是让全城的人嘲笑吗？"

　　"你少听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阿喀琉斯文韬武略，智勇非凡，怎会做出这种不识大体的事来。"格罗斯特公爵拿出做父亲的威严来训斥玛丽安。

　　"他舍不得那女人，这可是他自己亲口说的。"玛丽安眼也不眨地给阿喀琉斯安罪名，然后把自己的底线抛出来："总之我不管，要我嫁他，除非那女人先死了。"

　　玛丽安头一晚闹了半天，没想到第二天阿喀琉斯就登门拜访来了。未来女婿第一次上门，斯图亚特全家都很高兴，只有玛丽安借口生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等楼下一片安乐和谐时候，她趁人不注意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沿街逛到乔治的旧居，睹物思人起来。乔治以前替某个书坊做校验排版的工作，薪水微薄，因为同萨兰神父有份忘年之交，平时就借住在神父后院的阁楼里。玛丽安不想打扰到神父的遗孀，悄悄地从后院翻墙进了阁楼，也没点灯，只借着月光在屋中坐了会儿。

　　阁楼里的用具已经被清空了不少，只得一床，一桌，一椅冷冷清清地立着。桌上还有个木制雕花的笔筒，是她当初买来送给乔治的。如今人已不在，物是人非。玛丽安想着伤心，正要潸然泪下之际，忽然察觉浴室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谁！"玛丽安立刻喊了一声，没听到有人回答，她还当是自己听错了，刚放下警惕心，浴室的门忽然打开来，一个黑影静静地走了出来。玛丽安吓了一跳，立刻握紧手中的剑，一边质问道："你是谁？"

　　来人穿了袭深蓝色的长袍，宽大的连衣兜帽将整个头完全遮住了。他在离玛丽安几步之外的地方停下，一抬头便露出了满头飘逸的黑发和比月光还要苍白俊美的面容来："怎么又是你这女人。"

　　"莫里亚蒂，原来你躲在这里。"玛丽安手中的剑立刻出鞘，一言不发地就朝莫里亚蒂刺过去。可惜这一剑却像刺到了影子上，连莫里亚蒂的衣角边都没挨到。

　　"你不是一直想杀我替你丈夫报仇吗？那正好，今天我不如成全了你，送你下去让你们夫妻团圆。"莫里亚蒂躲过她的一剑，瞬间闪回身来发动攻击。玛丽安今日即兴出门，断没想到会碰上莫里亚蒂，所以平时准备来对付他的装备一样都没带，论起身手来她自知也不是莫里亚蒂的对手，所以在看见对方那两颗尖利血牙露出来时她想也没想本能性地放声尖叫起来。

　　小楼跟主楼就隔了十来米的距离，十米之后的围墙外还不时有行人经过。玛丽安这一声高亢之际的尖叫立刻将周围数十米的人都惊动了，莫里亚蒂大概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宜高调惹事，立刻弃了玛丽安折身飞掠出窗外。玛丽安踉踉跄跄地跑下楼，刚到楼梯口就撞上个人。抬头一看，居然是阿喀琉斯。

　　"刚才是你在叫？"阿喀琉斯问。
　　"快，快去追，莫里亚蒂刚跑掉。"玛丽安也顾不上问他为何来此，指着阁楼窗户的方向道，"阿喀琉斯大人，只要抓到那个吸血鬼，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快去。"
　　"莫里亚蒂又回来了，你等着。"阿喀琉斯撇开玛丽安就飞速追上去。玛丽安自然也没听他的话原地等着，既然前面有阿喀琉斯做前锋，她也随即跟着追了上去。只是前面飞檐走壁速度太快，她勉强跟着几乎要跑断了气。跑过某家屋顶时一个不小心竟然将屋顶踩坏，整个人掉了下去。

　　屋里有个青年正在洗澡，玛丽安正掉在浴室里，一抬头将对方□□的身体看了个清清楚楚。那青年也看着他，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扯过浴帘将自己遮住，一边有些尴尬地道："对不起。"

　　"对，对不起。"玛丽安红着脸爬起来，"你这屋顶该好好修补了。"说完跳上去风一样跑了。

　　玛丽安再跑上去就完全不见了阿喀琉斯的踪影，只好凭着直觉去追寻他的踪迹。她沿着屋顶跑到居民区尽头，跳出来往左拐进旁边的巷子才发现自己到了克林赛特街，这条巷子曲折幽长，是城里出了名的烟花地，现在又正值晚上生意最好的时候，两边店铺灯火暧昧，门口流莺云集，别提有多热闹了。玛丽安赶着投胎一样在喧嚣的嬉笑叫骂和弥漫不散的脂粉香水味里飞奔，一路招来不少取笑和打趣。好不容易到了巷子尽头，站在路这边就看到了对面圣约翰三世桥上的阿喀琉斯。

　　玛丽安一看阿喀琉斯是独自一人，心里就喊糟糕。跑过去气也不喘就先问道："他往哪个方向跑了？"

　　"山上。"阿喀琉斯不急不慢地说。
　　"那还不快追。"玛丽安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来气，一看就是没尽心帮忙。但阿喀琉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气绝当场："不必再追，我让他走了。"

　　"什么！"桥上的行人听到这声饱含惊讶不解责备愤怒等丰富感情的质问忍不住把目光投注过来，然后就看到个贵族小姐打扮得年轻女士在那儿一边喘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一边指着面前骑士打扮的英俊青年手直发抖，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阿喀琉斯.洛林，你什么意思，诚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没有的事，小姐多心了。"阿喀琉斯面不改色地说。
　　"我让你帮忙抓人，你却故意把他放走，不是诚心跟我作对是什么？"玛丽安简直想一刀剁了他。
　　"我也是为了令妹着想。"
　　"哈？"
　　"令妹和莫里亚蒂的事，我已经听歌利亚说了。"阿喀琉斯一副了然的神情，劝诫玛丽安说，"他始乱终弃固然不对，但若是就这样杀了，就不怕令妹维多利亚日后伤了心吗？若真是如此，她就算不怨你冲动，你难道就不会后悔？"

　　"莫里亚蒂把我妹妹，始乱终弃--"玛丽安明白过来了，难怪阿喀琉斯问也不问就肯去追捕，必定是听了歌利亚胡编乱造的故事。她在心里把歌利亚骂了一顿，又不好拆他的台。只好含糊其辞地责问阿喀琉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放他走了啊。维多利亚豆蔻年华情窦初开就让他欺骗感情空误了年华，再怎么样你也该让我带回去处置才是。天下这么大，他又形如鬼魅，这次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

　　"我既然能放他走，自然能把人再抓回来。我只是想给他个机会自己去同你妹妹把话说清楚，否则来日我一定再将他抓回来任你处置。"

　　"谢了，谢谢了。"玛丽安不知道洛林家这位长公子是狂妄还是单纯，眼下莫里亚蒂早跑没影了，她也懒得同他继续争论，挥了挥手道，"走了，回家了。"